第19章

接下來三天,岩永琴子果真沒再去找太宰治。她的反常引起了妖怪們的恐慌。

——公主大人居然沒纏男朋友了,這不正常!

“公主大人,這幾天都不見你去找那家夥了啊。”

“公主大人,您最近是發燒了嗎?”

“公主大人,今天是最後一天了,那家夥今晚好像就要出院了。”

“公主大人,您需要的話,我們可以幫您給他下藥,讓他欲生欲死饑渴難耐,眼角發紅地來求您……”

“聽起來不錯……等等,為什麽我一定要去找太宰啊?!”

岩永琴子不滿道:“他做了那麽過分的事,再怎麽也要等他道歉再考慮原諒的事吧。”

“可他現在說不定正在慶幸公主大人沒來找他了呢。”

……氣死我啦。

“你不說真話會死嗎?”

“嘤嘤嘤。”

真是。

岩永琴子無奈地嘆口氣,沒跟低智商的妖怪多計較。看來想在醫院攻略太宰先生多半涼了,考慮下一步吧。

放棄是不可能放棄的,她還沒把人拐上床呢。

而且現在越難,想想成功那刻就越激動不是!

窗外月黑風高,是同往常一樣的醫院深夜。但直覺讓她捕捉到了一些暗處的危險氣息。

浮游靈飄進來,在她耳邊私語一陣。

岩永琴子瞳孔一縮。

有事要發生了麽……

半夜。

槍聲打破了寧靜。

火光将半邊天都染成了血色。

警報不斷,人們驚恐逃竄,大半個醫院霎時淪為煉獄火海。

下半身殘疾的病人奮力用手滑動着輪椅前行。他并非被醫護人員丢下不管,只是醫護人員數量有限,他便要求他們去救更需要幫助的人,自己能動。

但還是太慢。

戰火很快就要波及過來,他仿佛聽到了近在咫尺的槍聲。

快啊、再快點——

手臂卻漸漸失了力氣。

自己就要死在這裏了嗎?

就在他心灰意冷之際,從身後吹來一陣勁風,輪椅骨碌碌滾動,跑出了堪比賽車的速度。

“啊啊啊啊啊啊太快了嗝——”

男人哀嚎着消失,岩永琴子身影出現。

“好了。”

輪椅當然不是自己動的,是她讓妖怪去助推的。

“公主大人,這一層的人全部疏散完了。”

“好。”

岩永琴子擡頭:“再看看樓上有沒有人被落下。”

她自己的保镖剛好今晚有事離開了。醫院的安保和醫護人員正在進行主要的疏散工作。火警估計還要一會兒才能趕到。

搜救工作只能靠她和妖怪們了!

往上跑到一半,義肢傳來不堪重負的輕響,岩永琴子連忙扶住扶手。

啊,有點糟糕。

“公主大人,先休息一下吧,從出事起您就一直在到處跑。”

“大型妖怪都被公主大人叫去幫助病人了……我們力量太弱了,可惡。”

“不是你們的問題。”

岩永琴子放柔了聲音,低頭查看左腿情況,還能堅持一會兒,但估計過後就廢了。

她敲了敲義肢。

關鍵時刻別掉鏈子啊。

岩永琴子忽然感覺身子一空。

妖怪們發出一聲驚呼。

有人正帶着她上樓。岩永琴子費力地擡眼,望向神色冷硬的少年。對方披着黑大衣,已換回黑/手/黨的裝束。

“……總之,先謝謝太宰先生。”

情況緊急,現在也不是計較之前事的時候。

“不過,能請您別用這種安塞腰鼓的姿勢嗎?”

沒錯,她現在被太宰治夾在臂彎下!夾!

這什麽奇葩姿勢!

“這種時候不是該用更親密的公主抱嗎?”

太宰治沒說話。

這個姿勢昂頭實在費勁,還頭暈,于是岩永琴子把頭垂下,開始碎碎念。

“雖然有我個頭嬌小的原因,不過太宰先生體力比我預想的好啊,黑/手/黨有體術訓練真是太好了,一晚上多來幾次也不在話下吧。”

“太宰先生以後能長到一米八嗎,好期待大長腿帶我健步如飛的感覺。”

太宰治的表情起初隐約有一絲煩躁,被他很快掩蓋下去。聽到岩永琴子的話後,他低頭,露出一個溫柔至極的黑化笑容。

“琴子。”

“你再說些無關緊要的話,我就把你扔下去。”

怎麽能叫無關緊要呢!

岩永琴子忿忿地腹诽一句,突然意識到一件事。

“太宰先生,你手不是打着石膏的嗎?!”

好這麽快?

“正常人誰會在手上打石膏。”

“……”

居然是裝的。

會玩。

要知道這個人以手臂受傷為由擋下過她多次親密舉動。

“太宰先生,既然你這麽喜歡石膏,我想到了一種将石膏運用在床上的Play……”

“……”

太宰治轉移了話題。

“我突然想到,你之前還能用踢擊對付妖怪,腿部力量應該不差。”

“是的,其實我帶着義肢也能正常行走,跑五十米也只需要九秒多,只是上樓對義肢的負擔很重。”

“不過不用擔心,我保證能夾緊太宰先生的腰。”

“……”

“太宰先生,這個時候你就不能說一句‘絕對會讓你沒有力氣夾’嗎……啊!”

太宰治換了個姿勢,打斷了她的話。

這家夥!居然!扛米袋!

少年身材還沒完全長開,肩膀硌得她胃怪難受的,也沒了說話的力氣。

可惡。

岩永琴子氣得掐了一把太宰治的腰,沒反應。

繃帶厚了不起啊?!

有了太宰治和妖怪的協助,岩永琴子總算确認了所有人都逃脫,只剩下他們。

最後,他們來到樓頂。

下面是熊熊燃燒的火海。

為什麽要過來?

為什麽要來看她?

為什麽要出現?

甚至把對付襲擊的事丢給下屬,就為了來看看這家夥的反應……為什麽?

整個過程中,太宰治一直在思考這些問題。

那是連他自己都想不通的心情。

也許能想通,但他不想去想,或者說……不敢深思。

他隐藏在暗處,看着岩永琴子從容不迫地疏導人群,完全沒意識到自身的危險。

——維護秩序。

秩序,維護秩序。

他默念着這幾個字,荒謬的感覺止不住的在胸口回蕩。

就憑你?

有關于對方的種種信息在這刻分毫不差地閃過,最後都歸為了近乎于嘲諷的話語。

——沒有異能,沒有武力,眼睛和腿都少了一半的家夥。就算有妖怪幫忙,那些東西還反而要借助你的智慧。本質上還是個手無寸鐵的小女孩。

就憑你?

他嘲諷着,鳶色的眼眸卻又違背着此刻不可言說的心情,一眨不眨的注視着那道奔忙的身影。

嘲諷,冷眼旁觀,無動于衷。

……本來該是這樣。

他人即地獄。不要管他人怎麽樣,不要管妖怪們怎麽樣,安生地做你的富家大小姐不好嗎。

垂在身側的指尖動了動,手臂發出想要擡起按捺下什麽的信號,卻又在被察覺到的瞬間被身體的主人硬生生的定格。

為什麽呢?

太宰治低下頭,注視着自己的手,近乎于迷茫地想着。

為什麽能那麽自信,那麽有勇氣,那麽大言不慚?

又……那麽耀眼。

是和他相反的兩極,是截然不同的存在,是……

強烈的焦躁感突然席卷太宰治心頭。

就憑你就憑你就憑你???

他握拳,目光重新凝聚在岩永琴子身上。深處,某些複雜的感情如野草般瘋長。

可笑。

煩人。

終于,在看到岩永琴子上樓因為義肢不堪重負而不得不停住腳步時,他心中的煩躁沖破頂點!

他大步邁開腿。

等再反應過來時,他已經拎着人在跑了。

……

“太宰先生?”

岩永琴子直覺不太妙。

太宰治把她拎到樓頂邊緣放下,不說話也沒有動作了,只是沉默地看着下方火海。

火舌直蹿上天,散落的火星在夜裏像是螢火蟲,他們的臉色也被分成明明暗暗的色塊。

熱浪吹得他們的發絲往上飄動,卻融不化太宰治眼裏的堅冰。

聽到她的聲音,鳶瞳微微一晃,如燭光搖曳,轉向她。

太宰治的繃帶因為剛才的奔跑而散落,露出整張年輕俊美的臉,沖擊力十足。

岩永琴子看着他牽起自己的手,落下一吻,觸感微涼如蝴蝶小憩。

“喜歡我麽,琴子?”

他含情脈脈地凝視。鳶瞳裏的深情像是有魔力的漩渦,讓人挪不開視線。

怎、怎麽突然說這個?!

岩永琴子臉上一燙。

請停止散發你的魅力太宰先生,她……她不會動搖的!之前的賬還沒算呢!

“哼。”

岩永琴子只發出了傲嬌的一聲。

太宰治也沒有真要聽到她回複的意思。

他帶着漂亮的笑容,用近乎于呢喃的聲音,說出一句算得上莫名其妙的話。

“那麽,和我殉情吧。”

“?!”

連解釋的意思都沒有。岩永琴子只來得及在那雙鳶色的眼瞳裏捕捉到一絲一閃而過的情緒,就感覺身體被緊緊抱住,帶着她倒向一邊——

下方是漫天火海,失重的感覺席卷全身。

岩永琴子的視網膜還定格在前一幕。

那一絲情緒是——

深重的、黏稠的、瘋狂的……近乎愛意的情緒。

風聲呼嘯,火焰朝他們展開懷抱。

飄在空中的焰花帶着灼燙的溫度,慶賀着這份微小又盛大的、僅僅是兩個人的殉葬。

那一刻,岩永琴子腦海中只有兩個字。

——瘋子。

不過,她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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