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021
修長的手指游走在白皙的脖頸處,僅僅是輕輕撫摸都能感受到躺在地上的人脈搏有力跳動的聲音。
五條悟皺着眉頭,手搭在柏原早無的脖子上,手指不斷劃過皮膚上的脆弱處。
只要他想,手上稍微用點力,就能輕易掐死柏原早無。
也不能說掐死,人類可殺不死神明。
但只想是五條悟要,他就能找到對付阿無的辦法,總歸也是沒差。
畢竟人類要比其他所有的生物都狡猾得多。
剛才柏原早無陷入昏迷後,他的神力很不穩定,然而囚禁五條悟的一切東西都需要他的神力供給。
镌刻在鎖鏈和蘊含在符咒裏的神力一下子全部都産生了波動。
這麽大的漏洞,五條悟想要抓住這次機會很容易,甚至比他想象中掙脫出來的速度更快。
失明了一個多月後再次解開封印的六眼很快适應了地下室的昏暗。
手腕和腳腕上還有淡淡淤痕,重新恢複自由,就連五條悟自己都有些恍惚。
五條悟走到柏原早無身前蹲了下去。
居高臨下望着躺在地毯上看起來很難受的柏原早無,眼裏沒有憐惜。
五條悟伸手掐住了柏原早無的脖子,還沒有使勁,就感受到了穩定跳動的脈搏。
這和阿無在此刻表現出來的柔弱很不協調。
又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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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起來痛苦萬分,實際上根本沒有什麽大礙。
五條悟不會家入硝子那樣的反轉術式,柏原早無體內的真實情況到底是怎麽樣的,他其實并不了解,但是上次醫生的話語此刻在他耳邊無比清晰的重複着。
果然只是雷聲大雨點小。
每次看起來都是這樣吓人,然後再安然無事的醒來。
他應該收緊力氣的。
猶豫了一會,終于越發堅定心中理智的想法,五條悟在他自己都沒發現的糾結中慢慢偏向了想要殺死柏原早無的一邊。
但是五條悟猶豫了,哪怕他在下手的時候移開了一直盯着阿無看的眼眸。
還是能感受到被扼制住喉嚨後阿無窒息的痛苦。
這個不一樣,和阿無受到的其他痛楚都不一樣,這是人為加給他的痛苦。
是他給阿無的。
太過清楚的認知讓五條悟幾乎是帶着慌亂地停下了手。
他松開了放在阿無脖子上的手,擡眼看到白嫩皮膚上清晰可見的手指印,大腦陷入空白。
下不去手。
五條悟再也沒有辦法欺騙自己,少年不能明白心底滋生的陌生感情,但是身體給出了最誠實的反應。
他就是舍不得阿無這樣。
這種被囚禁的狼狽翻車經歷,對以前的五條悟來說是一種絕對的恥辱,他絕對會對始作俑者殺人滅口。
五條悟這會的心很亂,在他胡亂思考的時候,手指卻已經在慢慢地撫平阿無在昏迷中因為痛苦而皺起的眉毛了。
等他反應過來後,他的手指一下子就從柏原早無的臉上彈開了。
這個下意識的舉動讓五條悟更煩躁了。
五條悟盯着柏原早無盯了好久,既變扭地任由他昏倒在地毯上,又蹲在原地邁不開腳步離開。
不殺了。
五條悟還在給自己找理由。
不是不想殺他,而是因為自己看不爽咒術會,要和他們唱反調。
咒術會給出了一個封印阿無的“絕佳”辦法:
砍掉四肢,分別封印在日本四島;軀幹沉海,頭顱封印在東京咒術會本部。
并且一直要阿無保持清醒狀态,這種特殊的封印不僅和其他的咒物相比起來更易保存,還能一直讓他的神力處于半活躍狀态,更好地被當做特殊能源加以利用。
五條悟對這個辦法的态度從來都是不屑的。
所以為了不讓咒術會抓住阿無,五條悟決定放過他一次。
很沒有邏輯。
其實只要五條悟不主動把柏原早無帶走,在游戲的掩護下,咒術會根本找不到這麽偏僻的樹林來抓捕柏原早無。
五條悟意識到這點了嗎?
或許意識到了。
本質上他就是舍不得阿無受傷。
耽誤的時間有些久了,五條悟決定離開。
除了柏原早無脖子上被掐過的淤血和自己摔碎盤子産生的狼藉外,五條悟沒有再在這個房子裏做出過任何舉動。
走上客廳,終于看到了屋子一樓的全貌,五條悟無意間看見了角落的兔子窩。
早就知道地下室出事了的伊豆瑟瑟發抖地在窩裏團成一團,五條悟輕笑了一聲,看到他送給阿無的兔子被養得很好,各種玩具、食物一應俱全。
“……還挺上心。”
伊豆被吓得垂在腦袋上的耳朵略微豎起來。
咦?他怎麽聽五條悟的語氣,沒有對主人很生氣?
“悟,你小子終于回來了,還真是說休息一個月就真的失蹤了一個月啊?”
夏油傑敲門進來後抱怨的聲音打破了五條悟的發呆。
很容易就回到了高專,五條悟在宿舍裏洗了個澡,找了件長袖襯衣掩蓋住了手腕上的勒痕,隔壁宿舍的夏油傑感受到搭檔熟悉的氣息,走了過來。
“夜蛾老師很生氣,準備叫你寫檢讨來着,這次可是一萬字——喔。”
拉長的聲音表示出好友的幸災樂禍,五條悟翻了個白眼,沒有理會。
夏油傑湊過來好奇地說:“我說,你去哪玩了?玩這麽久,看樣子是出國了吧,是不是很好玩?”
五條悟沉默了一會,認真地回答:“确實是一段很奇妙的經歷。”
他甚至無法對阿無産生真正的厭惡情緒。
夏油傑愣了一下,他能看出搭檔情緒的不同。
大概從好幾個月前五條悟喜歡頻繁回家開始,時不時就要奇怪一下。
“喂喂,該不會是這次在旅游的路上對哪個妹子一見鐘情了吧?”
五條悟不說,夏油傑就不多問,他順着剛才的話題接着打趣。
一見鐘情?
五條悟嗤笑一聲:“拜托,傑能不能少看點會讓你的青春期躁動的雜志。”
還是以前那個說話會讓人生氣的五條悟。
夏油傑眯眼笑起來:“難道只有我一個人看過嗎?”
別忘了兩個人當年可是有一起看過雜志的交情。
假裝沒看出夏油傑的不爽,五條悟顯擺道:“畢竟我可是九個月沒看了,傑還沒在買雜志吧,比如期期不落全在你床底的收納箱裏這樣?”
五條悟嘲笑:“真是青春期不成熟的少年呀。”
“這是很正常的表現。”夏油傑額頭冒出青筋:“果然是一個月不見,你想打架了吧。”
煩躁的五條悟正好想要發洩心裏的一股氣。
“打就打啊,誰怕誰。”
又在大半夜偷偷溜到訓練館打架,兩個少年活力消散得差不多了,雙雙坐在椅子上。
夏油傑扔了一條毛巾到五條悟頭上,一邊擦着汗一邊說:“話說九個月前你突然雜志也不看了,宿舍也不怎麽待了,我都要懷疑你該不會在那個時候喜歡上五條家裏的哪個姑娘了吧?”
五條悟打了他一拳:“放屁。”
剛剛反駁完就愣住了。
确實是認識阿無後,他就沒有了那種世俗的欲望。
這正常嗎?
夏油傑沒放過摯友的反應,看到五條悟這個樣子,有些驚訝地說:“我猜對了?”
“快快快,告訴我你喜歡的女孩長什麽樣子,都這麽久了你追人家了嗎?”
五條悟挪了挪位置,遠離現在好奇心旺盛的摯友。
他想了想,覺得夏油傑應該比他更了解人類的種種情緒。
“就是……”
五條悟撓了撓頭發,糾結地開口:“我也不知道。”
他原本不打算和任何人說的,可能是晚上再加上囚禁事件後他的腦子有些不清醒,也有可能是夏油傑是他唯一值得信賴的摯友。
夏油傑挑了挑眉。
聽到五條悟這麽說,看樣子八成是了。
五條悟接着說:“這種是喜歡嗎?”
他簡化了一下自己和阿無相處的點點滴滴:“他身體不太好,第一次看到他生病的樣子很慌,擔心他會離開自己。”
他?
夏油傑平靜地接受了五條悟口中的那個人是個男性。
“但是後面我發現他不算真的生病,甚至沒有看起來那麽弱,不需要我保護,也不會一直像最開始那樣依賴我。”
五條悟不太想說下去,夏油傑笑了笑:“然後呢?說給我聽聽。”
他太了解五條悟了,為了幫助搭檔不再以後對一段感情後悔,開口引導。
“然後我就……不太舒服。”
五條悟摸了摸鼻子補充着說:“喂,今天的談話內容你敢透露出去就死定了。”
“我這是幫兄弟,無不無聊,怎麽會給別人說這個。”夏油傑點了點頭:“其實很明顯了不是嗎?為什麽不舒服你自己清楚吧。”
“說白了就是擔心他對你的依賴減少,慢慢會不需要你,不需要你後兩個人的關系會變淡。”
小屁孩的占有欲。
五條悟雙手撐着膝蓋,毛巾蓋在頭上,低垂着眼睛望向地面。
夏油傑看不出他的表情。
“不說那個了,其實我主要是還有一件事想不明白。”
五條悟淡淡地聲音傳來。
“他做了錯事,理智來說,我會殺了他的那種。”
夏油傑身體微微繃緊:“什麽錯事?”
“不是詛咒師那種。”
“那就好。”夏油傑放松了下來。
五條悟把他現在最大的疑惑說了出來:“我有機會,但是我舍不得殺他,甚至光是想想他受到的傷害如果是我造成的話,都會心裏難受。”
他無法再用任何借口逃避了。
“我是不是喜歡他?”
當這句話真的說出口後,五條悟覺得渾身一輕,以往的種種變扭,在這一刻都如泡沫般破碎。
“對,我就是喜歡他!”
想通了的五條悟不知道,剛醒過來的柏原早無捏着角色卡在心裏也對他宣判了死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