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030
柏原早無反應很快, 他迅速伸出左手抵住想要退卻的五條悟。
五條悟握住匕首，想要把手上的銳利武器抽回一個安全距離而不是明晃晃地抵在柏原早無的胸口，差點就要刺破他的皮膚。
兩個人突如其來的對峙讓屋子裏的氛圍變得緊張起來。
如果只是簡單的比拼力量的話, 以前的時候五條悟絕對比柏原早無要強得多，但是現在情況就不一定了。
不提解開的神力封印，就現在的态度來說，柏原早無用了心的決定根本不能改變。
他想要讓五條悟擺脫六眼的束縛，做到真正的肆無忌憚。
柏原早無其實在有意無意間聽到過很多五條悟的傳言。
許多傳言都說五條悟又拽又皮, 是一個叛逆不聽話的熊孩子，很難喜歡起來。
人們看不慣五條悟又只能任由他驕傲下去，無非是因為五條悟本身的能力強大。
柏原早無不想看到五條悟因為六眼的問題變得弱小。
不希望他的驕傲被打破，從高懸在空中的太陽隕落成一個悄無人知甚至還有可能被人欺負的流星。
如果那樣的話柏原早無會不甘心的。
他完全無法想象被六眼的副作用拖累後變得短命的五條悟會是什麽樣子, 或者說即使運氣好活了下來，他也不想看到失去能力的五條悟。
現在的五條悟是無所不能的。
也必須一直是無所不能的。
哪怕柏原早無這樣做會讓現在的五條悟不理解，會讓他付出代價。
Advertisement
就算是不能恢複所謂神明的身份也好, 柏原早無也想要送給自己喜歡的人類這麽一份禮物。
不僅是五條悟選擇成為了他的第一個信徒。
也是柏原早無選擇了偏愛這個人類。
兩個人自始至終都是在對方不知道的情況下做着雙向選擇, 相互奔赴。
不過就是心口除的三滴血罷了。
柏原早無的倔強出乎了五條悟的意料, 他沒想到現在居然是兩個人僵持不下的場面。
五條悟死死握住匕首想要抽開，柏原早無卻是握住五條悟的手腕讓他不能把武器順利拿走。
“放開。”
五條悟的聲音裏帶着嚴肅, 他很少對柏原早無是這個态度, 之前就算是這樣，也基本上都算是演戲, 只有這次，五條悟是真的生氣了。
他感到憤怒。
生氣的原因是五條悟沒有想到柏原早無這麽不愛惜自己的身體。
他到底能不能表現得稍微愛自己那麽一點。
過往種種記憶皆在五條悟腦中閃現。
五條悟一下子明白過來。
從五條悟見到柏原早無的第一眼開始，看到的柏原早無就有一種無所謂的态度。
他對這個世界的任何食物都是沒有興趣的, 不僅是對外物, 柏原早無甚至對自己都從不愛惜, 他無所謂自己的遭遇是什麽樣的，無所謂會遇到什麽樣的人又被如何肖想。
五條悟想要把本家的一些仆人清掃出去，更深一層的用意是他無意間聽到過一些流言蜚語。
那些謠言不談內容，本身對阿無就是一種侮辱。
他很少會家都能無意聽到，更不要說一直身處在其中的柏原早無了。
但是阿無并不在意，依然坐在別院裏随意地擺弄他的小玩具。
無論是因為痛覺敏感，被惡意馴養調.教，被咒力撕咬産生的機制疼痛，還是流言蜚語這種在精神上割人的軟刀子，柏原早無都從來沒有在意過。
他會痛，甚至痛出眼淚，又嬌又欲，可是一旦痛苦解釋，過了一片刻後他就不會再由任何感覺。
不會怨恨不會陰郁，因為他根本不在乎。
不在乎自己的身體到底會怎麽樣。
五條悟終于在柏原早無層層的僞裝下，觸碰到了他心底真正的空洞。
所以阿無會喜歡上他也就說得通了。
在阿無心裏，五條悟是張揚的太陽，是第一個會拉着他一起講新奇故事、帶玩具回來的人。
他可以什麽都無所謂，但是會享受被在意的感覺。
五條悟和柏原早無接觸到的所有人對比起來，對他好得過分了，就顯得異常突兀。
他只能以喜歡去回報這種行為。
所以一聯想起來，可以發現柏原早無的心理是很不正常的。
柏原早無的心理健康問題太嚴重了。
那不是一朝一夕養成的，而是從天之禦中主神誕生之初就埋下的種子，在上萬年的時間裏慢慢發酵，造成了不可逆轉的改變。
他不可能還聽得進去五條悟的話。
一切的解釋都變得蒼白，柏原早無陷入了他給自己設下的怪圈。
五條悟不是不能打破這個怪圈，只是這樣做會變得很困難，至少不是現在這會可以做到的事情。
如果柏原早無沒有得出「五條悟不會喜歡他」這個結論的話，或許他還不至于走向現在的極端。
只是現在“不喜歡”幾個字就是柏原早無腦子裏的枷鎖，把他牢牢鎖死在了思想的一個小角落，讓本來就偏執的神明越陷越深。
不能、不能讓五條悟受到傷害。
柏原早無現在的想法很簡單，他的喜歡和五條悟沒有關系。
五條悟可以不喜歡他，但是不能阻止他想要對五條悟好。
反正也不是添麻煩。
必須早點解決五條悟會遇到的危機，要趕快再趕快。
想着想着，柏原早無在偏執的泥潭裏陷得更深了，手上的力氣更大，五條悟甚至有些不能與之對抗。
“阿無！”
“這是假的，五條家傳承下來的資料裏根本就沒有提到過這種事。”
五條悟嘗試着解釋，但是根本不起作用。
他根本比不過神明的力量。
柏原早無聽到五條悟的解釋，歪了歪頭：“那是因為他們不知道。”
不知道，所以就沒有記載。
柏原早無覺得六眼的夭折是個秘密，連高天原上的神明都鮮少有知道的，更不要提那個時候的人類了。
“古代的人類總會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早逝，真相就這樣被掩埋了。”
一套自圓其說的邏輯越發合理，逐漸堅不可摧。
五條悟用更大的力氣和他對峙，沒有放棄匕首的搶奪：“你也說了以前早死很正常，又有什麽理由來證明以前六眼的擁有者是正常早逝，還是因為你的那個說法？”
作為六眼的擁有者，五條悟比誰都清楚這雙眼睛到底有沒有副作用。
沒有。
從出生開始，五條悟就從來沒有感受到任何的副作用。
這是他的器官，哪怕阿無說的情況是二十多歲的時候突然爆發奪走生命力，但是五條悟也有一股準确的預感，這雙眼睛對他的無害的。
“阿無，聽話，相信我好不好。”
五條悟的語氣軟了下去，企圖軟化柏原早無的态度來緩解現在的情況。
柏原早無一點也沒有動搖。
“就算是假的，這個做法也對你有好處。”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柏原早無現在是聽不進勸的，一切都晚了。
反正就算是假的，也對五條悟沒有害處。
偏執到了一定程度，變成了就算他清醒地知道自己是不正常的，也不願意主動跳出來。
他願意抱着這種瘋狂情緒化作的巨大石頭沉入海底。
一起溺斃吧。
五條悟看出來了柏原早無現在的決心，放在他手腕上看起來纖細無力的手指越發有力，力氣達到就連五條悟的手腕都被掐得出現一圈淤紅。
如果是柏原早無自.殘，匕首根本戳不破他胸前的肌膚，更不要說刺破心髒取走血液。
必須是五條悟來做。
不再猶豫，柏原早無更加用力，已經變成就連五條悟也對抗不了的強度了。
認真的神明不容置疑，祂就是最厲害的存在。
五條悟看着匕首尖端即将刺入眼前的人，閃着寒光的刀刃十分鋒利，幾乎是接觸到柏原早無胸口的瞬間，表面的皮膚瞬間就被輕松劃破。
情急之下五條悟努力控制着争奪手上控制權的同時，直接把頭湊了上去。
距離貼近，鼻息交錯。
游走在兇險森林裏的暴戾野獸低下頭小心又迅速地對着懷裏的神明印下一個痕跡。
沒有深入，虔誠又純粹的唇.舌照面，在五條悟的帶領下禮貌地互相敲門打了一個招呼，青澀懵懂，又帶着似乎淺嘗了醇香果酒之後的回甘。
“愛”這次字，是最棒的催化劑了。
屋子裏似乎有輕柔細風吹過，帶起一絲詭異的浪漫。
“我喜歡你。”
炙熱的呼吸拍打在嘴邊，五條悟吐露出一句纏綿悱恻的話，語氣認真的樣子完全看不出來他原本散漫叛逆的性格輪廓。
伴随着五條悟說的話，此刻五條悟徹底失去了自己手腕的控制權。
“不論你的堅持是什麽，從今以後我都不會改變。”
在柏原早無的強制帶領下，匕首深深的插進了他自己的胸口。
對準心髒的狠厲一擊直接讓匕首一半多的刀身都隐沒在了柏原早無的體內。
很疼，但還能忍受。
柏原早無望着五條悟笑了，第一次露出不含任何情緒純粹只想表達喜悅的笑容。
很好看。
就像是世界上最浪漫的藝術家細心勾勒又帶着充沛靈氣的一幅畫作。
五條悟這時候才發現，他原來也有特別喜歡的五官。
這雙金色眼睛裏單純洋溢出來的快樂，明亮奪目，是造物主無意中散落人間的最名貴的寶石。
“你剛才說什麽……？”
呼吸間都能感受到胸口上拉扯着的疼痛，直到現在目标達成，柏原早無才抽出注意力。
之前他的注意力全部都放在了成功這一件事上，根本沒有聽到五條悟的聲音，甚至就連那個淡淡的吻都沒有察覺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