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現在所有導師的作品都已經放映完畢，現場觀衆投票與影評人投票也已經結束，"主持人說到這裏停了一下，才繼續說，“但是這并不是最後的成績，我們還有一個在昨天晚上就已經截止的，那就是網絡投票，将它按比例加上以後，恐怕很多選手的成績都會産生巨大的變化。”

賀言心想，不僅很多選手的成績會産生變化，某些選手可能也會遭到無辜的攻擊，比如說自己。此刻他真想讓cp粉幹脆把崔遠洵投到第一算了，這樣被罵的人肯定就會轉移，也不知道這個節目組會不會買上幾個熱搜和營銷號來煽風點火，畢竟這種缺德事，他們前段時間幹的也不少。現在的平臺，個個都是pua大師，一邊pua得粉絲出錢出力貢獻點擊和流量，一邊pua着明星必須參與他們的要求，不然動不動就老總在朋友圈挂一挂，官方號內涵一下，讓人頭痛不已，卻沒有解決的辦法。

偏偏主持人卻不想放過他，主動cue賀言，問他：“賀言，你現在是第四名，你覺得你有可能翻盤成為第一嗎？”

賀言只能苦笑了一聲，根本不想搭理，卻又不能不回答：“也沒有很想拿，以前第一還能C位出道，你們這個節目拿第一好像沒什麽福利，連個果盤都不送。”

主持人其實已經算經驗豐富，但也是明顯一愣，沒想到臺本上的詞還能這麽接，只能繼續低頭念後面的：“我們在網絡投票截止三個小時前，暫停了更新實時投票成績。昨天晚上九點的時候，賀言的網絡投票還是第一，不知道三個小時內有沒有什麽驚天大逆轉呢？？？大家期待嗎？？！”

其實沒什麽好期待的，這要是能讓節目組翻轉，那粉絲可能要去打消協電話投訴了。選秀出身的粉絲們，對這套操作無比熟悉，大概率每個投票的賬號都留有票根截圖，傳上網盤能占用好幾個G。怕是*度網盤看了都要仰天長嘯老子的雲空間不是給你們拿來存這種東西的。

成績一出，賀言的網絡投票果然高出一大截，遠遠把其他人甩在後面，包括第二的崔遠洵。但是因為網絡投票的比例較小，只有20%，而現場所有投票高達80%。折算之後，賀言也只排到了第二，而第一，居然還是張晝。

有名氣，但沒死忠的張晝，因為賀言之前那個視頻引發了一場大戰，有的人報複性地去投崔遠洵，自然而有人去支持張晝，最後導致他的網絡票數一路飙升，雖然也只排在了第四，再加上本來就高的現場投票，居然真成了第一。

賀言實在忍不住松一口氣，低聲說了一句：“太好了。”

崔遠洵望過去，眼神裏不知道是什麽。

“他得第一你這麽高興嗎？”崔遠洵突然問道。

賀言總覺得崔遠洵哪裏不對，這種事情，似乎很是有必要跟崔遠洵說清楚，可是這種到處都是攝像頭和收音設備的地方，怎麽說都不太合适。

他只能說：“你要拿第一，我也特別高興，還會更高興。”

這答案似乎挺讓崔遠洵滿意，果然及時剎住了話題，他們又往臺上走去。

這也是實話，畢竟如果崔遠洵拿了第一，到時候大家都去指責崔遠洵演技比不上張晝，人氣比不過賀言，為什麽能拿這個名次，一定是保送皇族，華夏影業跟北極TV一起倒閉……而換到現在，可能風向就會變成惋惜崔遠洵，明明演得挺好，卻因為人氣略低，被賀言這麽壓了一頭。

靠，想想還是不劃算，剛剛那麽高興，可仔細一琢磨，雖然避開了大炮，但依然會被流彈攻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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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言在想什麽呢？”主持人叫得格外親熱，提醒不小心進入發呆狀态的賀言趕快說話。

“在想崔遠洵應該拿第一或者第二。”賀言不假思索地說，馬上看到別人的眼神不對，又往外挪了幾步，開始一通感謝。他說得非常發自內心，拿了各種第一以後，現在格外珍惜這個第二，恨不得感謝天意的成全，甚至何導也變成了幫助他體驗生活感受群衆演員堅信的好人。

而後，話筒遞到了崔遠洵手裏，崔遠洵卻猶豫了一下，有些不知道說什麽好。

“我感覺很奇怪，”他最後這樣說，“在來這裏之前，我的标準并不是這樣的，我想的是把戲本身演好，在演戲方面做評判，不管好與壞我都接受。好像別人會說這很白蓮，何導之前就這樣。”

何羽鞍又彎着食指指節敲額頭，他真是要被崔遠洵氣得腦仁疼，又沒法阻止，人家只是在陳述事實，自己的确這麽說過。

“我更想找到的是，能讓我的演技更上一層的辦法，但是來到這裏，面臨了非常強大的對手，也認識了非常多優秀的演員，我沒有覺得我的演技在這麽短的時間內，有什麽極其飛躍的提升，甚至像一堵牆橫在面前，只是它從隐形，變得慢慢具體。但是大家的标準似乎不是這樣的，比如剛才那位朋友說的，他說我輸了，但他喜歡我的不服輸。謝謝他沒有給我投票，也謝謝他跟我說這些，我想我會再去試着理解一下。還有很多人對我莫名其妙的喜歡，這是我很久以來，幾乎沒有獲得過的東西。”

這段話實在太長，賀言前半部分聽得漫不經心，聽到最後一句時，簡直虎軀一震。

明明充滿槽點，讓人很想給他一拳。但是又有另一種情緒，這似乎是一種能力，崔遠洵能讓人相信他說的都是真心的。

這個人就是很怪異，好像并不能理解和明白很多顯而易見的東西，也總是做出各種讓人出乎意料的反應，但他居然是在意的，只是跟普通人表達的方式不同而已。

賀言突然間有了一種預感，崔遠洵這個人，或許真能吸走他越來越多的血，然後紅下去。

不過現場最出于意料的發言，卻不是他們這兩個話題度最高的人，而是張晝。

張晝讓人非常迷惑，他講了一個故事。說，這是一個朋友以前講給他的。

先是一個愛情故事，一對戀人，識于微時，互相傾慕，卻被現實重重阻隔，被迫娶了和嫁了不愛的人，再見已是使君有婦羅敷有夫，在人海中遙遙相望。

“這是二十年前流行的愛情故事。主題是我們都回不去了。”張晝說。

再是一個狗血故事，愛情沒有終結在生活的洪流中，男人和女人出軌、偷情，在床上被捉奸，男人對妻子說我愛的是她，卻連淨身出戶都不肯，只要整日在外流連，一分家用不交，妻子最後甚至求着離婚，只要求男人每月給夠撫養費就行。

“這是十年前的生活劇，大婆忍讓，小三嚣張，男人渣男。但是一般來說電視劇裏會有反轉打臉，你們想聽反轉打臉嗎？”

張晝挺會講故事，跟演戲毫無關系的故事，還是那麽多人想聽。

“哈哈，白頭偕老了，別人都說他們特別恩愛，一生都相敬如賓，從來沒吵過架。別人都說，沒想到居然能這麽長久，看來他們才是兜兜轉轉對的人。

“只是孩子的撫養費，男人根本沒有給過。他的前妻只能兼職好幾份工作，累出了病，所以離世得也很早。她是錯的那個人，去成全了對的人。

“我當時聽完了問，所以這個故事的主角是那個前妻嗎？還是說你最後要揭露什麽真相，比如這個父親在最後是愛他孩子的？他說沒有，他就是特別想拍最後一個畫面，最後這個孩子成人以後，收到父親的死訊，趕過去的時候，發現這個守財奴一輩子珍惜的錢，最後在ICU裏全花光了，還欠了筆醫藥費。那麽多的遺産，誰都沒拿到，都沒了。而他那個相敬如賓、琴瑟和諧的初戀情人、現任妻子，試圖讓這個兒子結清款項，她說，你爸這麽多年一分錢都沒給過我，連買菜都要小票。

“他問我是不是很反轉，很搞笑，而且不是刻意的沖突，是完全讓人意料不到的那種。講的時候還笑，我只能跟他說，你這什麽玩意兒，拍成電影電視劇都沒人看。因為戲劇都要有一個口子用來發洩，現實是一場根本走不出來的荒誕，只能讓痛苦長久地存留在那裏，讓所有的枝蔓随之生長。你不應該試圖清掉藤蔓，挪走頑石，然後覺得這是為別人好。因為你自己也做不到，就不要逼着別人走出來。這麽污濁的過去，可能也是他所有人生的起源地，包括他即将要犯的錯誤，不要去插手。可能很多在場的朋友不會同意，我一直覺得演戲不重要，經歷自己的人生更重要，不管這條河流最後會通往哪個方向，哪怕枯竭，哪怕咬牙切齒，我都願意去尊重。”

“這個故事送給同組的所有演員。”張晝這麽說，眼神卻看向其中的某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