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更新來捉蟲，JJ太嚴格了和諧了好多詞hhhhhh (5)
，路景就像是突然消失了一樣。
過了兩天，劉萍在外科已經恢複了些許，正着手轉回腫瘤內科行後續治療。今天小吳回學校交材料了，沈彥便自己去了外科，在跟外科主刀醫生溝通的同時順便交接一下轉科手續。
看着術後病理報告，沈彥眉頭擰成一團，斟酌着該如何把實際病情告訴劉萍。
劉萍去吃飯了還沒回來，沈彥正好也沒事，便站在外科病房的窗邊等着。
路景這兩天依然沒有消息，沈彥看着窗外出神，這一個月發生了太多事，讓他有些措手不及，可正當他調整好自己打算慢慢接受時，對方卻惡作劇一般消失了。
他突然有種沒來由的心煩，正好江越的科室就在下面，沈彥收回視線，決定去辦公室找找他。
說起來……江越這兩天好像也沒怎麽跟自己聯系，中午要麽吃門診送上來的飯，要麽說自己已經在食堂吃過了，讓沈彥不用再為自己帶。
這根牆頭草之前不是挺看好自己跟路景的麽，怎麽自己想找他聊聊這事時就不見了？
沈彥離胃腸外只有兩層樓的距離，沈彥沒等電梯，自己從走廊盡頭的另一側通道步行下樓。到了胃腸外時，他一路沿着病房往辦公室走，當他經過其中一間開着門的病房時，無意中瞥了一眼靠在病床上的人……
沈彥瞬間停下腳步。他覺得自己可能看錯了，又倒回來看了一眼。
路景？？
路景看着自己面前冷着臉的沈彥，大氣也不敢出。
沈彥好像一直是優雅而溫和的，不論是上班還是上課，嘴角總噙着一抹笑，就連拒絕自己時也依舊如此。
可現在沈醫生，好像，居然，生氣了？
一滴冷汗自路景的額上滴下來：事情好像有點大條。
他看着沈彥緊繃着的嘴角，顫顫巍巍地吐出幾個字：“急、急性闌尾炎……”
路景也很絕望啊。
在瘋魔般的日夜颠倒趕工幾天後，工作也總算告一段落，然後他就收到了沈彥的郵件。
他看到沈彥回複時的心情，現在想來，簡直羞得炸穿地心。
沈彥好像總是能看穿自己，垃圾郵件也是沈彥發現的端倪，然後直接發了條微信“興師問罪”；自己還沒來得及好好表個白，就被沈彥開門見山“你是不是喜歡我”；現在好不容易自己決定金盆洗手不再做欺騙沈醫生的事了，他直接就把自己的名字給點出來了……
啊啊啊啊——
路景當時就在自己屋子裏轉了二十個圈。
稍微冷靜下來後，路景回顧了一遍自己蠢出宇宙的追求史，越想越羞恥，簡直都不好意思再沒臉沒皮地賴着沈彥。羞憤難當的路老師，由于這幾日極其不規律的飲食和作息，在他還沒想好下一步要怎樣補救時——周四淩晨，他先被自己痛醒，成功患上了闌尾炎。
想他路景活了二十來年，除了必要的疫苗外，針都沒打過幾次，身體倍棒吃嘛嘛香，結果這一個月為了沈彥不停往醫院跑……跑着跑着，自己就住進來了？
這都什麽事兒啊。
而且當他捂着肚子來看病時，接診醫生還是江越。
不得不說江越雖然唠叨且牆頭草，做醫生時還挺不錯。
成功收入院後，江越才扒下那層優秀醫生的皮。
“小路！你這是怎麽了！打排位輸了不要緊，你怎麽能把自己也給氣出闌尾炎啊！”
路景捂着肚子幽怨地看着江越：“……”
路景斟酌再三，還是猶豫着開了口：“江越，這件事……能不能，先不要告訴沈醫生？”
然後挑挑揀揀地把自己對沈彥有好感這事兒大概說給了江越聽。
江越一副“早就洞悉一切還要裝作剛剛才知道”的樣子，憋得十分辛苦。
路景：“我前兩天實在是太忙了，現在又不小心生了個小病……我不想讓他知道，感覺用住院來引起他的注意，并不是我想要的。”
“我好了再去找他——在這之前你先別告訴他呀。我還是想堂堂正正地追求他的。”
江越不愧是牆頭草之集大成者，打消了自己準備偷偷告訴沈彥的念頭，很快就答應了路景。
然後路景入院，檢查，做了個腹腔鏡下闌尾切除的小手術。
本來腹腔鏡創口小，疼痛輕，恢複得也快，路景躺在病床上已經開始思考自己下一步該怎麽進行了，沒成想此刻沈彥卻進來了。
他還沒反應過來，就聽到沈彥帶着點愠怒的聲音：“這是怎麽一回事？”
自己好像什麽都瞞不了他，不管是不是巧合。路景後知後覺地意識到。
沈彥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生氣。
他居然住院了？
雖然他現在看上去狀況很好，甚至還裝無辜試圖蒙混過關！
他……他住院了還不告訴我？
可是，他好像也沒有必須要告訴自己的理由。
沈彥想到這一層，只得沉默地看向路景。
路景倒沒考慮那麽多。他支支吾吾地把這幾天的事告訴沈彥，末了還補充了一句：“你……你別怪江醫生，是我不讓他告訴你的。”
沈彥理了理心緒，刨根問底：“為什麽？”
路景耳朵又開始泛紅：“我……我……那個……”
“沈醫生，你是什麽時候知道我……我是……陳迪的？”路景頭也不敢擡。
沈彥見路景這模樣，不知道哪裏來的無名氣消了一半：“你還不知道？”
路景茫然地搖頭。
“上周四，你給我發郵件的時候，忘了切郵箱，會長。”
路景驀地睜大眼睛：“我我我我用我自己郵箱發的？？……哦好像是那麽回事，那天老板找我要材料……”
路景懊惱地抓抓頭發：“我……”
自己怎麽能蠢成這樣！
他把臉埋在掌心，不想讓沈彥看到自己發紅的雙頰。
沈彥剛進病房時的情緒蕩然無存。
眼前的少年人捂着臉，耳朵卻暴露了他的難為情。他突然想起以前看到過的一句日本諺語，“猴子也有一不留神從樹上掉下來的時候”，本來是指誰都會有失誤，可沈彥看着耳朵紅紅的他，竟覺得這諺語可愛起來，路景就像那只迷迷糊糊的小猴子，不知所措又慌亂不已。
隔了一會兒，紅着臉的小猴子從指縫中漏出幾句話：“所以……我，我還沒想好怎麽面對你……”
自己這麽機智的人，怎麽碰上沈彥卻一直犯傻呢？
沈彥看了路景一會兒，走到門邊，把病房門關上，又回到床邊。
路景把手掌移開，一雙大眼睛緊張地看着他。
“至于突然生病，我也不想的……”
沈彥終于開了口。
“路景，”他沒有叫他小路，也沒有開玩笑般的叫他會長，“你上次說，你不想只跟我普通朋友。”
路景大氣也不敢出地看着沈彥，等待着他接下來的話。
“你說，要麽我接受你，要麽讓我徹底讨厭你，對吧？”
沈彥沒等路景回答，深吸了一口氣，繼續說道：“其實……我從來沒有讨厭過你。”
“我第一眼見到你就覺得你很有朝氣，說直白些，我也對你有好感。”
“就算你後來又是發郵件，又是裝學生，又是扯各種理由來醫院找我……”
“我也不曾對你有過厭惡。”
“不然，你以為我當時為什麽會留你陪我一起值班？”
路景石化在床上，從頭腦到心思都無法運轉。
沈彥一口氣說完了，倒也輕松了不少，他太久沒有好好對人袒露過內心的想法，此刻說完後自己也有些尴尬，何況路景還愣在了床上，沒有回答。
沈彥向前一步，說：“所以……就是這樣。”
“你可以繼續……來找我，我接受。”
路景仍僵着，只有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
沈彥像為了緩和氣氛似的，幹咳一聲：“我……”
他突然瞪大了眼睛——
路景終于回過神來，一手抓住沈彥的白大褂，把他拽向自己，身體向前傾了傾，吻上了他的唇。
一個淺嘗辄止的吻。
路景沒有深入，只是将自己的雙唇貼了上去，像是怕沈彥推開自己，停留了幾秒便離開了。
路景眼裏像森林夜晚中的湖泊，盛滿了波光粼粼的星光：“我很開心，沈彥。”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新年快樂，豬年大吉呀～
☆、第 16 章
“沈醫生好。”江越聽到辦公室門口傳來打招呼的聲音。
“嗯，我找一下江越。”沈彥帶着笑說道。
江越猛的擡起頭，進入一級警戒狀态。
沈彥笑得溫和，每走近一步卻讓江越雞皮疙瘩掉一地。
沈彥在江越電腦面前坐下。
“彥彥……”求生欲使江越的臉上堆滿了假笑。
“嗯。”沈彥陪着他笑：“江醫生剛收了個新病人啊，23床。”
江越：“……彥彥你聽我解釋是路景不讓我說的而且本着職業道德确實他是我的病人他說不能說我就不能說！”
沈彥：“我不是來和你說這個的。我也是無意中看到的，沒怪你。”
江越滿臉不信：“你真不是來跟我興師問罪的？”
沈彥有點不好意思地咳了一聲：“我……我剛才跟他聊了聊。”
江越看着沈彥有些不對勁的神色，加上他這次來居然不是來找自己算賬的，突然福至心靈，沒等沈彥說完話，情不自禁地大聲嚷道：“你們在一起啦？？！！”
辦公室的視線一下子全投到兩人身上。
沈彥作為本院最受矚目的年輕醫生，其終身大事也是常常被一群科室阿姨們操碎了心。可惜沈彥行事待人都太過完美，旁人根本瞧不出端倪，現在江越這麽一喊……
沈彥踩了江越一腳。
江越尴尬而生硬的轉移話題：“你看你不常回家！你媽這突然跟你住一起……”
探照燈般四面八方打過來的目光少了一半。
沈彥顧忌面子，臉上波瀾不驚，實則悄悄靠近了江越，小聲說：“大概……是吧。”
江越嘶了一下，轉過頭盯着沈彥。
沈彥被他看得莫名其妙：“怎麽了？”
江越吐出一口氣：“很好，我只是覺得你第一次不別扭，還主動找了別人，實在太難得了，紀念一下你現在的模樣……認識你這麽久了，真的很欣慰，能看到你好，我也開心——”
沈彥被他感慨的語氣弄得有些感動，自己真正朋友就他一個了，江越也是真心為了自己好的。
然後江越把話說完：“——這樣路景就又可以和我排位了哈哈哈哈！！”
“……”沈彥覺得自己剛剛生出的那一絲欣慰真是白瞎了。
“滾。”他貼近江越的耳邊，莞爾一笑，說道。
劉萍回來了，沈彥幫她辦好了轉科手續，重新收進科室繼續治療。劉萍大概知道了自己的情況，沒有多問，只是問了一下後續的診療大概需要多少錢，再沒提其他。
沈彥把她的事忙完，回到辦公室。
剛才在外科時，他小心地記下了沈彥的病案號，于是，腫瘤學博士沈彥醫生，在自己的辦公室悄悄登錄了外科的工號，做賊似的輸入一串數字，查看起路景的病歷來。
他看了一眼醫囑，還行，江越沒漏掉什麽。
入院記錄……沈彥不滿地皺眉，他們外科現病史也太随意了吧！就寫這麽點，也不知道詳細點，很多東西都沒問啊！辣雞江越！
看看這個查房！江越肯定是套了模板，也不知道好好寫一寫！
他內心對着這樣一份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病歷不停評頭論足，要是江越在現場，都感覺自己要被沈彥罵到回大學重新學習病歷書寫了。
不過至少就目前的病歷內容，路景确實沒什麽大問題。
沈彥剛準備繼續打開最新的一節病程記錄，病歷系統又抽風了。
于是他盯着電腦屏幕，不禁回想起剛才的事。
路景的親吻突然覆上來的那一刻，他雖驚詫，卻沒有将他推開。
路景坐在床上，沈彥站在床邊被他拽到身旁，抓着衣服的手卻沒有松開，兩人一高一低，姿勢有點怪異。
路景的嘴唇很軟，氣息也如同他本人一般幹淨，短暫的親吻中路景沒有閉眼，一雙明亮純黑的眼眸一直盯着沈彥眼中的自己。
然後他說：“我很開心，沈彥。”
沒有叫自己沈醫生。
兩人中浮動着暧昧的沉默，路景雖然做的是個小手術，不過還是不太方便下床。
他手裏還拽着沈彥的白大褂，沈彥也沒掙開，只是安靜地任他拉着。
于是剛剛親吻成功的小路老師得寸進尺……他用了點力，再次把沈彥拉近自己，然後慢慢張開雙臂抱住了他。
路景頭枕着沈彥的肩膀，真實地呼吸着他衣服上消毒過後的氣味，明明并不好聞，卻讓他有種說不出的安心。
沈彥在他懷中不安地動了動：“衣服……髒，別抱。”
路景在他肩上搖了搖頭：“沒事。”然後雙手反而環得更緊了。
路景很溫暖，力氣也比他想象的大，他試圖掙紮，竟沒掙脫。
然後他聽到背後的路景輕聲叫他，聲音低而輕柔，像是藏住了無數缱绻：“沈彥。”
“嗯。”
“沈醫生。”
“嗯。”
“沈老師。”
“嗯。”
“真好。我以為你會讨厭我。”
“我沒有。”
“我喜歡你。第一眼見到你就好喜歡你。”
“嗯。”
“你不要嫌棄我年紀小。”
“嗯。”
“我也不敢奢求太多……你多給我點時間好麽？”
“嗯。”
……
路景說了好多話，沈彥也一句一句地應着，沒有絲毫不耐煩。
“謝謝你，謝謝你肯接受我。”
路景說完，極為不舍地松開沈彥，兩人分開時，他抓住沈彥的右手，輕輕在上面印下一個羽毛般的吻。
至此，沈彥進來前有些慌亂而迷茫的心漸漸變得溫軟，然後緩緩落在綿柔的雲朵間。
沈彥在辦公室發了好一會兒呆，直至有人敲門才将他從方才的回憶中拉回來。
到了下班時間，沈彥想起還在住院的路景，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再次來到了他的病房前。
他們現在是什麽關系呢？他告訴了路景自己不讨厭他、可以慢慢接受他，加上下午短暫的溫存，他們這……算是開始嗎？
江越很夠意思，路景的病房雖不是單間，卻也只有他一個人。沈彥見門關着，輕輕敲了敲門：“路景，是我。”
沈彥進去時，路景正開了燈看書，氣溫越來越冷了，天色也暗得越發的早，路景見他進來，把書放在一邊，不說話，只是看着他笑。
“怎麽了？”沈彥問。
“沒什麽，就是覺得開心和不真實，想多看看你。”路景眼都不眨的實話實說。
沈彥沒想到他如此直白，自己反倒有些不好意思：“吃飯了麽？我去給你買一點。”
路景點頭：“吃過了，剛才陳迪……哦，就是那個真的陳迪，我朋友，過來看過我。”路景提到陳迪，想起自己假扮學生的蠢事，還是小心地看了沈彥一眼。
沈彥倒是毫不介懷地笑了笑：“原來還真有陳迪這個人啊？”
路景點頭：“是啊。”然後順嘴一禿嚕：“你的值班表還是他給我找的呢。”
“哦？”沈彥挑了挑眉。
沒辦法，頂着沈彥的灼灼目光，路景一五一十地把他那段不怎麽具有學習意義的追醫過程告訴了沈彥。
路景覺得，第一次見到沈彥時，覺得他是個高貴矜持的精英醫生，慢慢接觸下來才發現，沈彥總在不經意間對他悄悄使壞，比如門診，比如故意當着他面裝模作樣回郵件什麽的……跟自己想的不太一樣，卻讓他有種發現了新大陸一樣有了隐秘的開心。
兩人又随便聊了些，期間有護士進來，看見沈彥一楞，似乎想不到一個內科醫生下班後竟然在來到外科探病，想來一定是個很重要的朋友吧。
“那，我先回去了。”沈彥說：“對了，你切口怎麽樣，有什麽其他不舒服麽？”
路景搖搖頭。
沈彥走到病房門口，回頭看他：“明天見。”
路景沒有多挽留，只是一雙眼睛熱切地追逐着他的身影，帶着不舍與流連。
沈彥剛準備開門，又折返回到路景的床前。
路景有些不解地看着他。
沈彥伸出手，輕輕揉了揉路景的頭發：“明天查房的時候告訴江越，我來給你換藥，就不要麻煩他手下的學生了。走了。”他的唇角是一貫溫和的笑，卻又比平常的微笑更深、更令人淪陷。
沈彥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這樣做。他覺得路景的眼神濕漉漉的，像一只小鹿，又像是初晨裏帶着露水的鮮嫩植物，讓他忍不住伸手。
在他的手即将離開時，卻被路景一把抓住了。
路景抓住他的手，就着這個姿勢，握住沈彥手腕，輕輕摩挲着，五指溫柔地上移，又在他的掌中撐開，直到兩人十指相扣。
“能不能跟江越通融一下？我想溜出病房，跟你多待一會兒。”路景的掌心灼熱，“我想看着你吃飯，想看你工作，想你做什麽都陪着你。”
他的臉有些紅，語氣卻十分堅定。
沈彥被他牽住的手漸漸變暖，差點就答應了他：“我也想。不過未經報備就消失，江越可能會很頭疼。”
于是路景知趣地點頭：“那……明天見。”然後戀戀不舍地松開了他的手。
沈彥心中滿滿的，想來他這些年總因嫌麻煩不肯打開自己厚重的殼，其實也大概只是沒有找到合适的鑰匙罷了。
大學時的沈彥還沒有現在這般修煉得爐火純青，也曾經嘗試和自己一個學長在一起過一段時間，分手時學長曾說“我在你的眼中看不到愛和激情，我似乎只是你确認自己取向的對象罷了”，沈彥覺得內疚，卻無能為力。
然後……忙碌的學業和工作讓他再沒遇到過什麽值得動心的人。
路景，是不一樣的吧。
開車回到家的沈彥出神地想。
他心中突然有些慶幸，如果那次他因為自己經年的惰性把路景拒絕以後，路景也真的再也不來找他……自己會不會錯過什麽呢？
☆、第 17 章
新的一天，小吳覺得自己老師有點不對勁。
沈彥工作效率一直很高，也從不拖泥帶水，可小吳今天發現，沈老師總時不時會走神，有時還會看着隔壁的外科樓發呆。
而且，沈老師在早上查完房的時候，消失了好一陣子。
這要從江越來上班時說起。
按照慣例，江越在問了一圈病人情況後，就應該看時間準備安排換藥了。
然後沈彥又來了。
其他醫生還沒回來，沈彥坐在江越的椅子上：“你今天怎麽沒手術？”
江越奇道：“我以前怎麽沒見你這麽關心我？今天不是第一臺，先不用上去。”
沈彥神色有異：“你那個23床今天到了換藥時間吧？”
江越：“是該換了，已經安排了人去……不是，你怎麽知道！你偷看我病歷了？”
沈彥斜着眼：“我對你那狗屁不通的入院記錄和首次病程沒有興趣……那什麽，你發個信息叫你學生別去換了，那床我來。”
江越：“啊？？我要說什麽，謝謝您嗎？”
然後過了兩秒才從沈彥的話裏嚼出了對自己的嘲諷：“等等！我病歷怎麽有問題了，該寫的都寫到了好吧，你還說我？你們科還不是經常複制粘貼，又臭又長！”
沈彥今天沒空跟他掰扯科室糾紛，站起來揮揮手，坦然地接受了江越虛假的謝意：“不用謝，幫江醫生分擔點任務也是我應該做的，那我就先去換藥了。”
然後沒再理會後面跳腳的江越，徑直去了病房。
江越見沈彥完全無視了自己，簡直無話可說，只得對着那施施然離開的背影忿忿道：“哼！！死Gay！”
說歸說，他仍是打開手機，給自己學生交待了一下“23床不用換藥”的事。
而路景打從自己記事以來就沒住過院，所以醫院生活對他而言十分新奇，早上護士查完房，得知自己的切口今天需要換藥，才突然想起昨天沈彥離開時說的話——完了！忘了跟江越說！
可是他轉念又想，沈彥也應該很忙，好像自己不能什麽事都打擾他……
他正寬慰着自己，就看到剛才心中所念的身影走了進來。
去他的不打擾！路景一看到沈彥，剛才的心理建設就丢了個幹淨，我就想好好打擾打擾他！
沈彥見本來還在發呆的路景見到自己突然精神了起來，心中不禁又軟了一分。他本來只是想來通知一聲路景就走，此刻見了，卻忍不住朝他伸出手：“起來了？跟我去換個藥吧。”
早晨的醫院總是最忙碌的，而病房內的兩人像是暫時隔絕了門外的喧嚣和聒噪，沈彥就站在他面前，眉眼專注，背脊筆直，身上是剛從消毒室發回來的白大褂，路景第一次覺得白衣天使這四個字真是不能再貼切了。看着沈彥主動伸出的手，他覺得那像是一根通往幸福國度的新芽，他于是毫不猶豫地一把抓住。沈彥使了點勁，把靠着的路景從床上拉了起來。
“換藥室知道在哪兒嗎？”沈彥的手還被路景握着，他也沒掙開，只是輕聲問道。
路景搖頭：“還沒去過。”
“那……算了，你跟我一起過來吧。”沈彥本想先去護士站拿了東西，讓路景過去等着，不過路景既然不認得地方，沈彥便讓路景跟着自己。
昨天陳迪給路景送來了睡衣，沈彥進來時還沒注意，這才看到，睡衣上印了個大大的湯姆貓。
第一次見面時朋克米奇，現在就切換到湯姆貓了，這跨度還真大了點。
路景跟着沈彥一起來到護士站，正好遇到準備給路景換藥的學生，沈彥挂上招牌微笑，彬彬有禮地表示自己要借用一下換藥室，給身邊的這位朋友換個藥。
兩個人進入換藥室後，護士站開始竊竊私語。
“這就是內科那個沈彥吧？這氣質真的沒誰了。”
“是啊，我以前在內科的時候見過。”
“今日一見，院內傳說誠不我欺，我也想給自己拉個心電……”
“所以他幹嘛來了？換藥？不是吧。”
“好像就是的，我剛剛聽到了，他要給江醫生那個23床換。”
“啊？23床？是不是剛才跟在沈醫生後面的那個，長得很好看的弟弟啊，他什麽來頭？分床的時候江醫生還問了我，說哪間病房還沒住人的，讓我安排一下，現在隔壁科室的還來幫他換藥？不就是個腹腔鏡嗎。”
……
且不提外面小小地誕生了一輪關于“23床是何方神聖”的八卦，沈彥關上門，指着換藥室的治療床：“你在那兒躺着，我看看你傷口先。”
“我外科就以前輪轉時待過，沒江越他們這麽專業，你可別介意。”他一邊說着，一邊在櫃子裏取了碘伏和換藥包。
沈彥見路景沒答話，扭頭問道：“怎麽了？”
一轉頭，看見路景還坐在治療床上。
“怎麽了，嫌這個床涼麽？沒事，很快就好了。”沈彥還以為路景不願意躺，出聲安慰道。
沈彥把東西準備齊全，就聽見身後的路景開了口：“沈醫生！”
“嗯。”他拿了一雙手套，答道。
“沈彥！”
“嗯？”沈彥停下了拆手套的動作，回頭看着他。
路景見沈彥突然看過來，有些慌張，随後立即定了定神，厚着臉皮說道：“我……我可以親你一下嗎？”
哈？
他說什麽？
沈彥還以為路景有什麽別的問題，沒想到是這個？
而且這種東西幹嘛突然開口問啊！自己要怎麽答！以他的性格，答應吧又不好意思，不答應吧其實……自己又并不排斥？
路景像是知道了沈彥在想什麽：“我，我昨天是因為太開心了一時忍不住，今天還是想跟你報備一下，免得惹你不高興……”
沈彥被這個清奇的問題問住了，他背對着路景帶上手套：“胡鬧。”
聲音裏卻沒有不快。
不得不說，路景比江越厲害多了。
江越用了兩年同窗生涯才徹底摸透沈彥話中“不拒絕”的含義，通常意義為“我想答應但是我不好意思”
——而路景則在此刻，結合了沈彥的語氣，竟瞬間無師自通地領略了。
于是路景從治療床站起來，欺身上前靠近沈彥，雙手撐在櫃子上，将他囿于自己雙臂的方寸之間，兩人幾乎鼻尖相碰。
路景深深地看着他的眼睛：“沈醫生要是不願意，你就推開我。”
然後毫不猶豫地吻住了他。
“啪嗒”一聲，手套的包裝掉到了地上。
不似昨日的淺嘗辄止，路景閉上眼，一手擁着他，一手伸到沈彥頸側，逐漸加深了這個吻。
路景的吻很潮濕，也有些生澀，有剛刷過牙的青檸氣味，微涼的舌尖緩緩侵入沈彥口腔的每一寸。
沈彥剛戴好手套，還沾了些滑石粉，換藥室其實算是相對潔淨的地方，可沈彥被困在路景的懷中，幾乎站不穩，除了身後的櫃子，他身邊竟沒有可以撐住他重量的東西。
慌亂間，沈彥只能抓住路景的衣服維持自己的重心，而簡單的動作卻讓路景認為沈彥是在回應自己，他呼吸一滞，原本溫柔的吻越發熱烈起來。
漸漸地，沈彥也忘了自己還帶着手套，他無意識用雙手環住路景，開始小心翼翼地試探着回應他。
在短暫的思維間隙裏，沈彥想，又要浪費一雙手套了。
換藥室跟護士站僅有一牆之隔，門外是忙碌嘈雜的背景，而門內卻充斥着旖旎而溫柔的空氣。
似乎過了許久，又好像只是須臾之間，兩人才喘着氣分開。
表情管理十級的沈彥此刻臉上也微微泛紅，掩飾一般地咳了一下，沒有看路景的眼睛：“好了，快……快躺下吧，等會兒還有別人要換藥。”
路景這次十分順從地躺好了，還配合地把衣服撩了起來。
腹腔鏡其實就是三個一厘米大小的小孔，沈彥重新換了手套，揭開敷料，切口愈合非常理想，他全程沒有說話，迅速換好藥，收拾好桌子。
然後偷偷看向路景。
路景的視線則一直沒有從他臉上移開過，沈彥剛一轉過臉，兩人便視線相交。
路景沒有放過沈彥這一瞬的羞赧，連忙直起身子，朝沈彥粲然一笑，眼中是毫不遮掩的喜愛。
沈彥口腔中還殘存着帶有路景專屬标志的青檸味道：“我先回去了，有什麽不舒服可以跟江越說，或者給我發微信也行。”
路景點頭，又伸出手蹭了蹭沈彥的耳朵：“不會不舒服的，我現在整天都開心得要飛起來，簡直想感謝這一場小病。”
沈彥瞪了他一眼：“別亂說，有誰還想自己得病的。”
路景朝他吐了吐舌頭：“嘿嘿嘿。”
沈彥回到自己科室時覺得，路景的反差也太大了些。
上周的人設明明還是青澀陽光而少年感十足的助教啊，怎麽……怎麽這兩天自己完全被他給帶着走了。
他望着對面的外科樓出神，不過這樣……也不是不好。
要是主動權在自己手裏，那就不好說了。
于是小吳看着自己那一向沉穩冷靜效率高的沈老師，再一次對着窗外發起了呆。
☆、第 18 章
又過了兩天，路景已經完全跟個沒事兒人一樣了，長期醫囑裏也再沒什麽特別，不過按照治療流程暫時沒出院。
不過他的管床醫生，卻極度想給他簽個知情同意書提前開走，讓自己的患者列表裏不再出現這個名字。
這兩天，按照江越的話說，那就是“我真後悔，我特麽就應該把路景安排到辦公室正對着的那個大病房，裏面一堆病人和家屬，外面就是醫生辦公室和護士站，看你們倆一天到晚能鬧出什麽幺蛾子來”。
無他，江醫生感覺自己的眼睛和心靈受到了雙重傷害。
早上來上班吧，發現自己辦公桌上多了兩袋酸奶，和兩份精致的早餐，手機收到沈彥的信息：“早餐一份給你，一份給23床，你就不要說是我買的了，哦，還有，你查房的時候記得仔細些，病程記錄也別老粘貼複制了。”
……你自己拿給他會怎麽樣啊！在都在一起了還別扭什麽！我查房怎麽樣關你什麽事！還管我怎麽寫病歷！鍵盤給你你來寫好嗎！
中午吃飯吧，沈彥還假惺惺地邀請他和路景一起來自己辦公室吃飯，說是為了感謝自己作為路景的管床醫生，對他的照顧。
……我謝謝你啊！我治療病人天經地義真的不需要別的什麽好處！你喊他來你辦公室就行了啊！叫上我又是怎麽一回事啊！我是真的沒眼看你倆眉來眼去好嗎！
然後下午快下班吧，江越例行查個房，23床的病房的門關着，敲門進去後發現剛結束了門診的沈彥就在裏面，說是“剛下門診，順路來看看路景恢複得怎麽樣了”。
……我信你個鬼！你這個死gay壞得很！門診部和外科大樓隔了小半個醫院，你是順了哪門子的路，才能正好“順”到這裏來！？還有！你來看就看吧為什麽手還扶在人家腰上！23床手術我做的！手術很成功闌尾找得也很快，并沒有傷筋動骨更沒有傷到腎謝謝！
真膩歪！
江越鼻孔朝天地出了一口氣，覺得自己可真是太不容易了。
我當初為什麽要幫你撮合你和路景！看看你們的眼神！不用我撮合你倆也絕對會搞在一起好嗎！
我江越，以後就是餓死、無聊死、打游戲自閉死，死外邊兒，從外科大樓上跳下去，也絕對不會再多過問你倆的事兒！
于是他趁着閑暇時間來沈彥的辦公室溜達：“哎，你倆現在到底是個什麽情況啊？”
沈彥敲着鍵盤頭也不擡：“什麽什麽情況？”
“別敷衍我，你當我瞎呢？”
沈彥語氣不變：“哦，那就是你看到的那樣。”
江越完美發揮了自己的八卦本質：“那，到哪一步了？”
沈彥終于擡起頭：“我這幾天都在規規矩矩上班，你病人也在病房好好住着，還能到哪一步？我不過就是答應了他先試試……”
江越不信：“可我每天查房看着路景猴兒一樣，整天都跟過年似的。”
沈彥腦補了一下江越的話，忍俊不禁：“他不一直都是這樣麽。”
江越觀察着沈彥的表情，一半是難以掩飾的溫柔，另一半則是欲蓋彌彰的寵溺，終于從喉嚨裏發出了一聲振聾發聩的感嘆：“酸臭撲鼻！”
沈彥覺得自己沒說錯啊，自己确實沒跟路景有更進一步啊，這兩天裏，無非，無非就是一有空就找自己親親抱抱拉拉手什麽的……沈彥有些臉紅，這兩天路景沒強迫過他，自己若稍有一些排斥，他都會即刻放開自己，生怕他有不快。
哦，不過沈彥幾乎就沒反抗過就是了。
所以路景可以說是為所欲為。
兩人剛認識時，沈彥總是那個主動打破沉默的人，是因為當時的他還以路景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助教，見人說人話是他最為擅長的事。可自從兩人關系變了，相處模式就徹底倒了過來，沈彥雖老是口是心非地以各種理由來看他，兩人獨處時卻總不好意思主動。好在路景沒有逼他，也慢慢摸出了沈彥的脾氣，毫不介意。
來日方長，路景想，現在這樣他已經非常知足了。
好不容易，身心俱疲的江越終于迎來了23床出院的日子。
江越懷着敬畏之心，看着打印機顫顫巍巍地抖出了出院記錄，然後他誠惶誠恐地在落款處簽上自己的名字，再畢恭畢敬地将筆和紙張遞給路景——之所以用這麽多成語，就是為了體現一下江醫生此刻的心理狀态。
路景樂呵地在上面簽好了自己的名字：“那江越，我今天就可以走了？”
……走走走！趕緊走！現在就走！這一周我真的是看夠了你們！今天辦公室還問我23床是不是VIP？？
江越看了一眼站在路景身後的沈彥，剛到嘴邊的話憋了回去：“出門左轉乘電梯到一樓辦出院手續帳結了就可以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