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獨家 [VIP]
“朱有勞的外甥女?”機車後座的胖男人問她。
這聲音有些耳熟, 好像在哪兒聽過。
田酒細辨機車上那二位的身形,反應了會兒,總算記起來了。
眼前這兩位她前些天拉窗簾時曾無意間見過, 是深夜在小區樓下蹲守徘徊的那兩個陌生男人。期間她确實有聽過那個較胖的男人賭咒謾罵, 粗砺煙嗓, 跟眼前這胖男人的聲音聽着一致。
那天她就覺得奇怪,這兩人在樓下等了好半天也沒見有人來。不像是跟對方提前約好的, 瞧那架勢更像是讨債來的。
這會兒從胖男人口中聽來“朱有勞”的名字,她心下不由一驚, 已大致猜出幾分他們找上她的來意。
“誰?朱什麽?”田酒作迷茫狀,裝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麽。攥緊自行車把手, 強裝鎮定。可這個時間、這樣的地點,面對兩個看着挺兇神惡煞明顯來找茬的男人,她還是本能會覺得害怕。
出口的話不自控的有些磕巴,搖頭道:“我……我不、不認識那個人。”
“不認識?”胖男人顯然不信她這話。
把剛摘下的頭盔往前遞了遞,待前座的男人拿走了頭盔,才邁腿從後座下來。
胖男人走到田酒面前, 盯着她上下打量。
似乎是有些不确定。轉瞬拿起手機劃開屏幕, 戳點開一張照片。手機斜開了幾寸,伸直胳膊, 舉到她的右前方。左瞄右看,比對她跟照片中那張臉的相貌。
那胖男人的手機裏存下的應該就是她的照片。估摸着是找不到債主,這才尋上了她。
田酒意識到他在幹什麽,匆忙把頭往下又埋低了幾分。扭轉自行車車頭, 試圖繞過那不懷好意的二位。
胖男人瞧清了她的模樣, 一腳踩實了她的自行車前輪阻了她的去路:“呦呵, 小丫頭撒謊都不帶臉紅一下的, 跟你那不要臉的舅舅還真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是她嗎?”坐在機車上的那位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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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男人回頭看他一眼,肯定道:“就是她,錯不了。”
田酒沒能把車輪從胖男人的腳下掰轉開,故作強硬道:“叔叔,都說你認錯人了。我不認識那什麽姓朱的。你要再這麽為難我,我可報警了!”
“報警?行,你報,現在就報。”胖男人陰陽怪氣道,“這怎麽着也算是民事債務糾紛吧?這糾紛調解流程我熟。等在警局調解好了,我們哥倆正巧可以順道上小丫頭你家裏坐上一坐,喝杯‘和解茶’。對了,聽說你那個媽是個冤大頭,她肯定願意替她親弟還清這欠下的賭債。我們倒還省了心了。”
“你跟一小孩兒廢的什麽話?抓緊時間把人捎上。我就不信這小丫頭在我們手裏,那朱有勞還真能不管她的死活。”坐在機車上的男人不怎麽有耐心地催促道。
把人捎上?
這是要強行把她帶走,用來要挾朱有勞的意思?
田酒聽明白了機車上那男人的話,頓時慌了手腳。
胖男人點頭應了聲“也是”,沒再多嘴,踏在她前輪上的那只腳挪開了。往前快行一步,朝她伸來了手。
“你想幹什麽?別碰我!”田酒驚聲尖叫道。她慌了神,退避着想要躲開。可那個男人的動作實在太快,她還未來得及躲,就被對方一把扯住了衣領。
自行車左搖右擺,“哐當”一聲倒下。
一個成年男人的力氣田酒無法與之相抗,就算拼盡全力掙紮,也如蚍蜉撼樹。怎麽都沒能擺脫他的束縛,拖行間她只能徒勞般驚慌呼救。
入夜行人寥寥。
偶有一兩個人路過這一處,也僅是匆匆看了兩眼,不敢貿然管這樣的閑事。
眼看着就要被拖上那輛機車了,田酒徹底沒了主意,急得直淌淚。
淚眼模糊,恍惚間看到有道人影疾行而來。
來人一拳砸在了那胖男人的臉上。
擒住她的那只手松開了。
胖男人痛的哼了一聲,捂住冒血的鼻子,四仰八叉掀翻在地。
突發狀況,周圍靜了一瞬。
她被來人拽扯至身後護住。
扣住她腕部的那只手冰涼,有種怪異的失真感。
她怔了片刻,慢半拍低下頭,看着那只抓牢她的手。
“起得來嗎胖子?”機車上的男人用腳踢了踢滾至他腳邊的胖男人,嘲道:“怎麽這麽沒用,被一個毛頭小子幹趴了。”
“放屁!他那是偷襲。”胖男人嘴硬道。把住近身處的機車,踉跄起身。抹了把鼻子下流出的血,怒放狠話:“臭小子,逞什麽英雄?知道哥幾個是幹什麽的不?信不信我把你皮剝了!”
田酒驚魂未定。躲在護住她的少年身後,被那胖男人的震天吼聲吓得一激靈。
抓住她腕的那只手松開了。
擋在她面前的少年丢開了挂肩的書包。按住後頸活動了一下筋骨,挑釁般朝那胖男人勾了勾手。
“……”瘋了吧。面對這樣的社會混混躲都來不及,還敢耍帥?田酒想拉着他趕緊跑,可關鍵時刻腳下不聽使喚,腿軟。
對方果然被激怒。跨坐在機車上的男人猛砸了個頭盔過來。
護在她身前的少年單手一接,截住了飛砸而來的頭盔。轉手一抛,動作絲毫不帶拖沓地将頭盔反向砸回。
K.O
那少年準頭不錯。對方正臉被砸,連人帶車一骨碌摔翻在地。
田酒戰戰兢兢地從少年身後冒出倆眼睛,被眼前一幕驚到了。
有巡邏的警車恰巧路過。
副駕駛位的警察瞧見了這一處的異常,揮手示意靠邊停。按開車窗,嚴肅問道:“怎麽回事啊?這怎麽還有摔地上的?大晚上的聚衆鬥毆?”
本打算回擊的胖男人一看警察來了,沖行的步子滞住。匆忙收回捏緊的拳,點頭哈腰,态度頓時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
攙扶起倒地的同伴,擺手否認道:“誤會誤會,法治社會,怎麽敢鬥毆呢?就是路過不小心碰上了起了點摩擦,小事。”
車內的警察擡起帽檐,轉頭問躲在少年身後的田酒:“小姑娘,他說的是事實嗎?”
“不是,是他們……”田酒話說了半截,被胖男人打斷了話:“這小姑娘不看道,我這兄弟為躲她這不還翻車了嘛。警察同志,我這兄弟可傷得不輕,你看這頭都流血了。”
胖男人嘴皮子挺溜,頗有些惡人先告狀的意思。趁着說話的間隙跟同伴一起上了機車,道:“我們得趕緊去醫院瞧瞧,萬一傷了腦子就完了。警察同志勞你們費心了啊,要沒別的事我們就先走了,擱這堵着道不合适。”
完全沒理會車內警察厲聲呵斥他們站住,話撂完,麻溜地跑了。
“這倆看着有問題,跟上。”副駕駛位的警察指揮道。
警車疾馳,朝着機車開遠的方向追了過去。
一前一後兩輛車轉眼消失在了視野盡頭。
看不見了。田酒收回視線,用衣袖蹭幹淨臉上因驚吓湧出的淚痕,松了口氣。彎腰撿起地上的書包,給及時出手幫她的那少年遞了回去。
擡頭撞上那熱心少年的正臉,她欲道謝的話卡在了嗓子眼裏。怔了片刻,驚訝道:“瑞旸?怎麽是你?”
瑞旸沒有回應她的問題。低下視線,面無異色地接過她遞來的書包,挂回肩頭。
折回倒地的自行車邊,扶車往前推行。
見她仍怔在原地,瑞旸在她身側止步。轉頭盯着她看了一眼,朝亮了綠燈的路口指示燈方向擡了擡下巴:“走。”
“嗯,好。”田酒回了神,匆忙扶起自行車追上了他,問:“你是跟我同路嗎?”
他沒接話。
田酒沒有要勉強他開口的意思,由衷道:“剛剛真的謝謝你了。不過真沒看出來,你膽子好大。”
他還是沒開口。
過了紅綠燈,無聲往前并行了一小段路。
側後方有車按喇叭的連續鳴笛聲。
瑞旸往回看了一眼,捏住剎車緩了車速。車頭往左側拐了一下,把她放在了道路內側。
田酒注意到了他微小的舉動,隐約覺得他跟看起來的不太一樣,似乎并沒有表面看着的那麽冷漠。
她本就性子活脫,與她相熟的男生幾乎從不會把她當成正常女生這般溫柔對待過。心底湧起一陣暖意,不時偷偷轉頭瞄他一眼。
“看路。”瑞旸目不斜視地提醒了句。
田酒被抓了包,頓時有種做賊心虛的感覺。匆忙撇開視線,乖乖“哦”了一聲。
奇怪。他明明一直在看着前方,怎麽知道她在偷瞄他?
“你……”田酒小幅度轉過頭又看了他一眼,輕咳了聲,沒話找話道:“怎麽剛巧在這遇上你了?你不會是在偷偷跟着我吧?”
“算是。”瑞旸沒有否認,直言:“我有話跟你說。”
“有話跟我說嗎?”田酒挺驚訝地看着他。
瑞旸視線沒偏一寸,仍是看着前方,道:“我……沒覺得讨厭。”
沒頭沒尾冒出這麽一句。田酒沒能聽明白,問:“什麽讨厭?”
“我沒有覺得你讨厭。”瑞旸說。
沒覺得她讨厭。這話從何說起?
田酒悶聲想了會兒,終于記起來了。月考後他們之間鬧了些不愉快,是疏離了不少。
她本是琢磨着不能招人煩,這才跟他保持了一個相對禮貌的社交距離。沒想到他把這事藏心裏了,竟會覺得在意。
所以,他這麽一路跟着她,其實就是為了告訴她,他不讨厭她?
他看着對什麽都不在意,沒想到是個心思重的。
田酒這麽尋思着,又忍不住轉頭看了他幾眼。
“說了,看路。”瑞旸轉頭迎上她看過來的視線,面無表情道:“別看我。”
田酒眨了眨眼,看向他的視線定格在了他泛紅的耳廓處。
耳朵怎麽紅了?害羞?
明明就是害羞了,還非要端個“冰山”的架子。有點可愛。
田酒捕捉到了他細微的情緒變化,忍不住想逗逗他。車往他那側稍稍拐近了些。趁他不注意,手迅速伸過去,抓住了他把着車頭的那只手。
他的自行車頓時像經了一次重擊,猛晃了一下。
她這是在幹什麽?
瑞旸蜷指攥緊車把穩住了車身,低下的視線落在了被她驟然抓住的那只手上。
想把手往回抽,又有些擔心會再次惹惱她。猶猶豫豫間整個人都僵硬了。
怔了數秒,他擡起眼,不怎麽理解地看着她。
耳朵果然更紅了。
田酒掃了眼他紅透的耳根,憋住笑,抓住他的手沒松開,問:“這樣,也不讨厭嗎?”
這個無聊的問題瑞旸不打算回答。
不否認、不反抗,冷處理。由着她抓着自己。
撇開視線,低着眼,默然看着車輪下的兩道影子。
田酒凝神看他。半晌,粲然一笑。
許是因為他在身邊的緣故,方才的驚惶感徹底消散,此刻只覺得心安。
縮手時故意逗弄着又回摸了一下他冰涼的手背,見他低垂的眼睫陡然一顫,樂道:“沒否認?那我就當你默認了哦。”
瑞旸稍擡起眼,盯着被她“輕薄”過的那只手怔了許久。
恍惚記起轉學來的第一天,從俞蓁口中聽來的對她打趣般的形容。
——女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