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016 放肆!

016

而這邊。

容鳳笙深呼吸了一口氣。

她用力地掐着手心,試圖用疼痛來讓自己清醒……

片刻後,容鳳笙痛苦地呻.吟了一聲。

今晚遇到的,都是什麽事啊……

忽然,空氣中飄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血腥味?

她悚驚,回頭卻看到一人伫立樹下,身姿如松柏般筆挺。

一雙眼淡淡瞧着她,不知在那裏凝望了她多久。見她看到了他,方才緩步走來,作揖道。

“容夫人。”

容鳳笙不禁一怔。

“丞相大人。”

來人正是荊幸知。

他是哀帝二年的狀元郎。

當初在狀元宴上,得溫儀公主贈仙鶴圖,遂當場揮毫潑墨,以詩文盛贊公主。

她與他算不得相熟,上一次見面,還是在祭神臺上。他是要燒死她的前朝舊臣、新帝寵臣。如今再見,卻不比當初好上多少。他依舊是禦前紅人,前途無量,她卻是一個可笑的“夫人”。

荊幸知的視線在她面上停留得有些久,久到容鳳笙覺得有些怪異。

他忽地勾起嘴角。

“微臣要向夫人請罪。”

荊幸知相貌生得周正,即便是笑,眼底仍有清寒不褪,如有碎冰漂浮。

高山名士、芒寒色正。

“請罪?請什麽罪?”

她有點不明所以。

荊幸知道:“微臣要請罪。當初,對魏華公主那般粗魯,并非微臣的本意,”

他優雅欠身,“事後,微臣也重重懲治過那個士兵了。夫人若是還不解恨,微臣可以帶上他的項上人頭,親自來向夫人賠罪。”

“不必了。”

容鳳笙立刻說道。

若是沒有荊幸知的授意,小小兵士,如何敢對靈允動手?

好歹也是謝絮親封的公主!

容鳳笙得過謝玉京的保證。

迢迢也說,如今靈允人在東宮,安全無虞,她哪裏需要荊幸知來請什麽罪。

遂淡淡道:“丞相大人若是沒有別的事,我就不奉陪了。”她喝了那杯酒,現在頭痛喉嚨也痛,急需下去歇息。

“夫人當心。”

手臂忽然被人握住。

男人大掌緊貼着肌膚,濕膩的感覺宛如被毒蛇纏上。

容鳳笙擡目看他,卻聽他道,“夫人難道就不想知道,您弟弟到底是怎麽死的?”

繁衣?

容鳳笙大驚,“你都知道什麽?”

荊幸知眼裏散發出幽暗的光芒,他清清嗓子,低沉道,“請夫人明晚亥時三刻,到鳴鸾殿一聚。微臣必定一五一十,悉數告知與夫人。”

鳴鸾殿,是冷宮的所在。

如今顧仙菱亦是身在那處。

他這樣說,難道是知道了什麽?

還是單純的巧合?

容鳳笙攥緊了手,冷着臉,既沒回應,也沒拒絕,繞過他要走。

直覺告訴她,這人來者不善。

身後卻有輕嘆聲幽幽響起,“夫人對太子殿下投懷送抱,如何對微臣,便這樣冷淡呢?”

容鳳笙心頭大震,幾乎是立刻反駁,“你胡說什麽?我與太子清清白白!”

“摟摟抱抱,也算清白嗎?”

他看到了,今日那場大雨,荊幸知就站在不遠處,看着她将腦袋依靠在太子的胸口!

他當時只覺側顏有些熟悉,以為是某個宮女,直到在西燕宮,才确認了是容鳳笙。整場宴會,荊幸知将太子和陛下的臉色看得明明白白,同為男人,他哪裏不知道那樣的目光代表了什麽。

真是好手段啊,勾得父子為她神魂颠倒……

“夫人就沒有想過,您可能,親手養出了一匹狼?”荊幸知眼底有暗火跳動,還要再說,卻被一巴掌抽在臉上。

“放肆!”

“本宮與太子,也是你可以編排的?

容鳳笙放下手,冷道,“荊幸知,本宮從前是你的君,太子将來,亦是你的君。你為臣子,當守臣綱,如此言行,将陛下置于何地?”

“又将祖宗禮法,置于何地?!”

女子迎風而立,紅裙飄擺,風鬓霧鬟。面色酡紅,眼底卻冷如冰霜。

她這一耳光打的極重。

荊幸知舔舔唇,口腔裏彌漫着血腥味兒。

他擡手輕觸,疼得嘶了一聲。目光瞬間陰沉下來,像是擇人而噬的毒蛇。

容鳳笙咽了口唾沫,掌心有微微的麻意傳來,她看着男人臉上的巴掌印,感到有些後怕。

荊幸知轉動着指上的玉扳指,眸光加深,正要近前一步。

“丞相大人。”

一道溫潤的聲音倏地響起。

二人循聲看去,但見少年紅袍如火,負手而立。

月光照得他臉色白淨,額心朱砂鮮紅。

“不知丞相大人,在與夫人聊些什麽呢,這樣好興致?”

他眸光輕轉,流連在二人身上。

容鳳笙只覺那眼神,比刀子還要鋒利。

良久,荊幸知笑道:“沒什麽,只是覺得今晚月色甚美,遂與夫人感慨幾句罷了。”

他徐徐地扶住額頭,側着腦袋,眸光十分隐晦地看了容鳳笙一眼。

“微臣不勝酒力,便先行告退了。”

世上男女關系,無非就那麽幾種,太子再怎麽不近女色,說到底也是個男人。何況是面對一個活色生香的美人,整整六年。

看來那些傳言,未必是假,

這位長公主啊……

荊幸知擦去唇上的血漬,玩味一笑,向太子作揖告退。

直到人走遠,謝玉京才踱步到容鳳笙的身邊,“有意思得很。您何時與丞相大人這樣相熟了?”

走了一個,又來一個。

“恰巧碰上罷了。”

容鳳笙心髒跳得飛快,急忙解釋道。

謝玉京笑了一下。

他這笑,令容鳳笙覺得有些恐懼,這與面對荊幸知的恐懼又不一樣。因為遺奴是她很熟悉的人,可現在他給她的感覺卻極為陌生,宛如置身在茫茫海面之上,安定感被剝離,找不到可以停靠之處。

果然,他說,“方才,夫人所說那兩個字。瓊百思不得其解。”

“不知,您可能給瓊好好解釋解釋?”

謝玉京一步一步逼近,他剛剛才見了血,現下氣血湧動、心潮澎湃,渾身藏不住的暴戾。

容鳳笙努力回想自己說了什麽。

謝玉京卻已替她回憶道,“忘、了。一句輕飄飄的忘了,您就要将錦園的那六年,盡數抹除嗎?”

容鳳笙一退再退,背部抵住了樹幹。

她覺得自己是說錯了話,卻也不知該怎麽圓過去。只好低着頭,小聲嗫嚅道,“我頭好暈,胸口也悶。你莫要再靠近了……”

看着她抖動的睫毛,謝玉京冷笑一聲。

“方才,夫人不是還好端端的與人談笑呢?怎麽輪到孤,便又是頭暈、又是胸悶的了?”

他抵得越來越近,幾乎将她壓在樹幹上。

逆子,這個逆子!

容鳳笙幾乎想找個洞鑽進去。

她又氣又羞又急,不禁渾身發起抖來,卻感覺體內的力氣流失得飛快,變得越來越虛弱。

她咬着牙,努力迎上他的視線,“有話就不能好好說嗎?非要鬧得這樣難看?”

他一默,“好,那我就好好說。”

謝玉京垂眸看她,嗓音平淡,“你我之間,根本沒有血緣關系。而且,你進宮也不是為我父皇。就算是為了他……他這樣薄情寡義,見一個愛一個的,你也該早做打算,另尋歸宿不是嗎。”

歸宿?

容鳳笙有些迷茫。

難道這個歸宿,指的是他自己?!

謝玉京咬牙。惱她不開竅,他都暗示這麽明顯了,“我說過,以後你可以依靠我。”

“難道,你就一點都不喜歡我嗎?”

他壓低身子,鼻尖幾乎與她相碰。

“不,絕對不可以……”

容鳳笙的腿都被他吓軟了,不明白為什麽突然之間,遺奴就變成這樣。

難道不是自己醉了。

而是遺奴醉了?

“夫人若是不肯應允我,”謝玉京輕啧了一聲,耐心耗盡,“只怕魏華公主的性命——”

容鳳笙猛地擡頭,“你……”

“你怎麽可以用這樣卑鄙的手段?!”

竟然威脅她?!

“是您先不仁的,那也休怪我不義。”

他說的,自然是容鳳笙利用他回宮這件事。

原來他一直都銘記在心,現在是找到機會跟她算賬了!

容鳳笙氣得夠嗆。

他們這到底算什麽?

算什麽?!

“你實在是放肆!”

難道真如荊幸知所說,自己親手,養出了一匹狼?

謝玉京忽然将下巴靠在她肩上,像只貓般蹭她鬓發,聲音有些發顫道,“你那樣利用于我,利用我的信任,狠狠傷透了我的心,”

“你就不覺得虧欠嗎?”

“你就不想補償我嗎?”

他連珠炮般的語句說得容鳳笙心虛不已。

“我,我自然是……”

他又忽地截住她的話頭。

“你答應過的,生辰禮我要什麽都可以。那我如今便說了,我的生辰禮不要旁的——”

“我就要你。”

劈頭蓋臉的四個字,砸得容鳳笙眼前一黑,差點暈死過去。

這比聽到謝絮賜她三尺白绫還要可怕,

不不不比這可怕多了,這簡直是……

她喃喃,“可我一直把你當……”

“當什麽?”謝玉京語調森寒,她要是敢說出兒子兩個字,他絕對會當場——

憋了半天,容鳳笙才憋出一句。

“當成一個好孩子。”

“……”謝玉京難得沉默。

甚至想說聲抱歉,讓您失望了。

他從骨子裏就壞透了。

容鳳笙也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

說起來有些窘迫,但,她一向是拿自己當他長輩自居的。她長他六歲,又看慣世上男子的薄情寡義,如謝絮,如她父皇,早就沒了少女的懷春心思。

是以像這樣的風月之事,她也不甚應付得來……

謝玉京忽地擡手。

他手腕間傳來一股血氣。那是一股極為特殊的味道,似花非花,似藥非藥。容鳳笙一瞥,看見他手背上有幾道抓痕,正隐隐往外滲出鮮紅……

她喉嚨一緊,只覺那血漬格外誘人。

甚至想要湊上去,舔舐一口。

她被腦海中冒出的這個想法吓了一跳。

她在渴望那鮮血?

不,不可能……

見她臉色發白,眸光震顫,謝玉京一愣,低頭去看,“你怎麽了?”

容鳳笙肩頭一縮,搖頭道,“沒什麽,你,你離我遠一點。”

他不聽,反而更加逼近,陰影籠罩下來,灼熱的呼吸噴到面上,容鳳笙連忙揚起手來。

“啪!”

清脆的一聲響,兩個人都怔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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