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三分甜8 我說的不是夜景
淩晨兩點, 夜色愈深。
病床上的沈醉隐隐有動靜,但沒醒來,沈醉工作室的員工适時打了個哈欠。
喬皙見狀, 體恤道:“不然你們先回去休息,這邊我看着,沈導有什麽問題我立馬通知你們。”
打哈欠的員工面露難色:“這樣會不會太麻煩喬總。”
喬皙晃了晃手機:“沒事,反正我也要處理其他事情。”
另一員工覺得沈導和工作室作為乙方, 哪有麻煩甲方爸爸守床的道理, 趕緊表明态度:“沒關系的喬總,我們守在這裏就——”
他“行”字還沒出口,先前打哈欠的員工直接搶話:“那麻煩喬總了, 有問題随時聯系我們。”
說完, 把要留下來的員工連拉帶拽拖了出去。
病房內, 留下來的喬皙沒注意這些細節,劇組人多口雜,出了持械傷人這種大事, 有很多後續等着她處理。
病房外,被扯出去的員工不明所以:“喬總是甲方诶, 我們把甲方爸爸單獨扔在病房裏會不會……”
先前打哈欠的員工問:“知道老板為什麽接《見江山》嗎?”
被問的員工茫然地搖搖頭。
先前打哈欠的員工又問:“知道老板為什麽以前頂着個雞窩頭就能去片場, 現在一定要早起捯饬了發型才出工嗎?”
被問的員工還是搖搖頭。
先前打哈欠的員工提醒:“那你知道老板為什麽以前不和劇組的人社交,到點上班到點下班一秒都不多留, 現在要等制片人當然主要是喬總從星光過來一起吃晚飯嗎?”
被問的員工仍舊搖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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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打哈欠的員工話到嘴邊咽了下去,頗為恨鐵不成鋼地:“那你知道為什麽我倆差不多時間入職我是總監你是執行嗎?”
被問的員工依然搖搖頭。
“……”
淩晨三點, 沈醉醒來。
剛好處理完第二波事情的喬皙按鈴叫護士來給沈醉檢查,護士給沈醉加了藥又叮囑兩句,帶上門出去了。
空間重回安靜。
淺淡的燈光給喬皙加了個清冷素色的濾鏡,沈醉不動聲色打量, 不想挪開眼睛。
喬皙平素對視線敏感,如今坐在沈醉病床邊的陪護椅上,她渾然不覺般,神色沒有太大起伏道:“方雨妍的律師提出私了,說價格都可以,沈導您覺得呢?”
沈醉道:“如果什麽事都能私了的話,還要法律做什麽,”他語氣冷淡地補充,“嚴懲不貸。”
喬皙點頭:“和我想的一樣。”
喬皙一邊回複律師微信一邊又說:“明天放假,您剛好休息,然後看看恢複狀态,恢複得好的話後天正常出工,恢複得慢的話就多休息幾天,”喬皙道,“我給幾個執行組打過招呼了,他們會正常推進度,您看可以嗎?”
沈醉回答喬皙時聲音變為溫柔:“好。”
喬皙繼續:“你工作室的人之前一直在,剛才才被我叫回去休息一會兒,需要我發消息把他們叫過來嗎?”
沈醉道:“不用。”
喬皙問:“您父母那邊需要通知嗎?”
沈醉道:“沒必要。”
“……”
喬皙問話,沈醉就答,喬皙說事,沈醉應下。
這個流程是正常的,喬皙也把情緒藏得很好,不知怎的,沈醉就是覺得,喬皙在生氣。
也不是真的生氣,就是那種……
接近于埋怨的小情緒。
沈醉回憶了一下自己昏倒之前發生的事,給方雨妍看素材,擋刀,自己也沒做錯什麽啊,昏倒之後那就更不可能了。
終于,在喬皙回完律師電話後,沈醉忍不住笑道:“喬總都不關心一下我嗎?”
喬皙擡眸看向沈醉。
沈醉半開玩笑地:“人家從病床上醒來,旁人都是餓不餓渴不渴傷口難不難受想不想吃什麽想不想做什麽,深情相擁告白你是我在世界上最重要的人,我現在處境差不多,”沈醉清了清嗓子,嗓音清冽矜持地,“我是不是也可以享受一下關切的待遇呢?”
當然,不用太熱烈,大家都是成年人,點到為止就行。
當然,如果喬皙情難自控實在熱烈,他也可以勉為其難地接受。
沈醉不想笑,但想象了一下相關畫面,薄唇忍不住上翹。
喬皙看着沈醉蕩漾的小表情,想到自己在病房門口已經被想完的一生,她如沈醉期待般露出一個關切的笑容,然後軟聲道:“因為暈血嗎?”
沈醉笑容倏地僵住,之後便安分了。
喬皙餘光一直跟着沈醉,察覺沈醉變化,心下暗笑。
喬皙和沈醉溝通完細節,問沈醉有沒有別的需要。
沈醉忖道:“我想換個地方,”他擰眉道,“我不喜歡醫院的味道。”
喬皙也覺得醫院不行,一是來往人多,醫生護士保密工作不好做,二是住院時間尴尬,一兩天太短,七八天太長。
“片場那邊守着娛記,今明兩天應該是回不去的,”喬皙道,“不然我給您定個酒店,”她說,“我和很多酒店老板都熟,騰個大套房應該沒問題。”
沈醉否定:“酒店人員也雜,而且晚上沒辦法消殺,我不放心。”
喬皙想了想:“我好朋友有套大平層空着,衛生安全什麽的都沒問題。”
唐素拿了一套大平層出來做高端租賃,剛好軟裝完,還沒住過人。
沈醉搖頭:“不方便,萬一東西丢了,”這個理由太爛,換一個,“還有就是我和助理都是渝市人,在霖城人生地不熟做什麽都兩眼一抹黑。”
喬皙想說“随時叫我”,在腦子裏劃了下自己家到唐素大平層的距離,悄然作罷。
其實喬皙猜到點沈醉心思,但不确定,沈醉把話引到這了,她半認真半試探:“不然去我家将就将就?”喬皙道,“我家只有我,雖然平常不怎麽住,但衛生安保沒問題。”
“算了,”沈醉以退為進,“你一個女孩子更不方便。”
要是沈醉順勢答應,喬皙或許還會拿喬,偏偏沈醉拒絕了,喬皙忽然覺得自己有點過分。
他剛對自己有救命之恩,自己卻對他妄加揣測。
“沒事,”喬皙笑,“沈導忘了嗎,我來渝市的時候您也收留我了。”
沈醉笑:“舉手之勞不足挂齒。”
喬皙道:“滴水之恩湧泉相報。”
沈醉漆黑邃然的眼眸泛着淡淡的笑意,言語克制:“謝謝喬總。”
喬皙本來繃着點溫柔破碎的埋怨,轉念想想,他沒事就是最好的事,語氣更柔軟些:“不客氣沈導。”
喬皙平常開車會連藍牙處理工作,或者給助理打電話交代事情,随性自得。
從醫院回湖光山色路上,不知是專心開車的緣故,還是沈醉坐在副駕,她反而不自在起來。
每一項操作後都忍不住想自己沒違反交規吧?剛剛應該打了轉向燈吧?抿着嘴會不會顯得表情緊繃?可開車時笑着會不會顯得很奇怪?
應該是雙手握方向盤吧?但會不會顯得拘謹?單手也行?可單手的話沈醉會不會覺得她沒有安全意識對她不放心?
喬皙想找什麽話題,擔心沈醉覺得她走神,又作罷。
偶爾,她側臉看右邊後視鏡會順便看沈醉,城市霓虹在他臉上映出一點浮而淡的光影,好看得不像樣。
喬皙心緒如天馬行空時不時看沈醉一眼時,沈醉一直看着喬皙。
沈醉從前對車開得好這件事毫無感覺,可能因為那個人是喬皙,所以他覺得車開得好是莫大的加分項,她換擋好熟練,她單手轉方向盤的動作飒爽,怎麽會有人像她這樣,黑發如瀑,肌膚白皙,紅唇皓齒,一切的一切,甚至連纖長手指輕敲方向盤的頻率都剛好在他的審美上。
偶爾有一兩條關心狀況的消息進來,她有條不紊地回語音。
紅唇一啓一合,沈醉心口微癢。
喬皙實在忍不住和沈醉說一兩句話,沈醉便和喬皙有一搭沒一搭地聊。
喬皙覺察到沈醉看向左邊的目光,以為沈醉在看自己。
她忍着點竊喜大着膽子追溯過去。
哦,在看窗外的夜景。
沈醉看到喬皙順了下自己的目光,聲線溫潤如潺泉過青石:“很漂亮。”
喬皙掩下小小的失落,大方回複:“霖城這片夜景是很漂亮,很多電影和劇都來取過景——”
“我說的不是夜景。”
喬皙心弦輕蕩循聲偏頭,驀地撞入沈醉溫然裹笑的目光。
半小時後,湖光山色某獨棟別墅主燈亮起。
和沈醉水雲間那個舒适智能、極具品位、人去了就不想走的家不同,喬皙的家透露出一種常年不住人的、冰冷僵硬的貴。
花都是假的,茶幾上散着沒來得及整理的文件,沒拆的快遞在陽臺堆成山,各種新款包包好似被主人從防塵袋裏拿出來看了一眼便随手扔在客廳一角。
喬皙想給沈醉準備點溫水,卻發現自己不會用淨水器和直飲機。
喬皙滿臉尴尬:“我在家的時間不多。”
沈醉不戳穿她,他長手越過喬皙在控制面板上按了幾下,淨水器和直飲機“嗡嗡”着開始工作。
喬皙不自然地碰了碰鼻子。
沈醉悄然彎彎唇角。
喬皙又想着給沈醉煮點面條之類的東西,一方面沈醉很久沒進食,面條暖胃養生,另一方面煮面簡單快捷,有手就行。
結果水都燒開了,喬皙還沒在櫃子比東西多的廚房找到任何可以煮的東西,哪怕一包方便面。
喬皙好氣又好笑,問沈醉想吃什麽,她來點外賣,沈醉說都行。
可當喬皙打開外賣軟件,看着清一色的燒烤炸串,絕望從心而生。
沈醉心态沒崩,關了廚房火:“不然喬總把手機給我我自己看?”
喬皙從善如流把手機給沈醉,沈醉随手點。
喬皙想不出大半夜有什麽東西是沈醉這個病號能吃的,但也沒問。
沈醉點完,把手機遞給喬皙,喬皙在倒熱水沒手。
“119911,我所有密碼都是這個,我生日119加我爸爸生日911。”
沈醉怔一下,爾後一邊輸入一邊笑:“喬總不怕我把你全部轉給自己嗎,騙財騙色。”
喬皙端着兩杯水從廚房去客廳:“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誰騙誰還不一定。”
沈醉跟着喬皙出廚房去客廳:“我密碼也都一樣,以前是103121。”
喬皙道:“我知道1031是你生日,21是?”
沈醉道:“名字縮寫在全鍵盤上對應的數字。”
喬皙笑道:“有意思。”
沈醉道:“不過現在改了。”
喬皙擡眉,卻沒問。
沈醉道:“212119。”
喬皙反應素來快,如果“21”是沈醉,“119”是自己生日,那“212119”是……
喬皙耳廓染着點粉,故意問:“如果21是沈導的話,那2119是什麽意思啊?”
她語氣無辜,狡黠中帶着點勾人的味道。
沈醉看着她清澈明亮的眼眸,同樣故意地“啊”了聲,拖着散漫笑音:“我不知道,我随手敲的。”
喬皙覺得沈醉很壞,水遞到他跟前忽然又不想遞了。
不會說話就渴着,挺好的。
沈醉嘴沒長好但手長好了,他圈住喬皙纖細的後背把她連人帶水杯朝自己身前輕輕一推。
溫水在玻璃杯中搖來撞去濺出剔透水花。
喬皙險些撞上沈醉受傷的胸膛。
喬皙想說沈醉沒有自知之明萬一傷口裂開怎麽辦,擡頭已是臉紅耳熱。
沈醉就是個做事不講章法的人,管什麽傷口,管什麽裂開,看喬皙又惱又羞,他偏笑着從喬皙手中拿過水杯。
看,他還是喝到了。
喬皙就着助理的遠程輔助在儲物室給沈醉找一次性洗漱用品時,忍不住後悔。
自己剛剛怎麽就走掉了呢?
自己應該在他喝水後就着他水杯喝一口再把水杯放他手上,這樣才算不落下風!
喬皙不想落下風,越想越生氣。
只是旁人生氣暴躁,喬皙生氣臉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