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原諒

顏子佩心裏很氣。

我有說連若的不是嗎?

我是在陳述事實!

之前那十幾年眼瞎也就算了,現在證據一樁樁一件件都擺在面前,任清歡還說連若不會騙他,分明就是在自欺欺人!

她顏子佩畢竟也自诩是天生的半神,為一個凡人操心許多,忙前忙後出頭,怕他被騙感情,人家卻不領情!

怎麽會有這樣不識擡舉的人?

顏子佩不知道,葉二姑娘此前也對任清歡說過同樣的話,得到了同樣的回答,“不關你事”四個字,傷得人恨不得上手撕他,仿佛他那個師妹是什麽天上有地上無的仙女,別人提都不能提一句!

但葉二姑娘很敏銳,雖然話不多,可句句切中人心,所以雖然任清歡不愛聽她的話,最終卻也算是聽進去了一點。

驕縱任性的顏子佩在這一點上,自然比不過葉二姑娘,所以被任清歡一句話噎回去,再說不出什麽。

還能說什麽?

人家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但是相對的,顏子佩也有她的優點,那就是想得開。

沒辦法,誰叫這個凡人是自己的人類呢?

顏子佩很大度。

還是耐心一點吧。

自己近水樓臺,等他看清那只貓的真面目,就是自己一個人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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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清歡其實希望她知難而退,不過見她又跟上了,也沒說什麽。

因為他不在乎這個小麻雀怎麽想。

他還不知道是師妹在哪,這是最重要的。

師妹原來來自仙界,他也因此隐隐對這裏有些好奇,誰知現在看來,似乎也不過如此,但是他心中還一直藏着另一個疑問。

在鴛鴦嶺一戰時,劍仙曾說過一句自己“退隐三界多年”,可人間仙界勉強稱得上是兩界,第三界又是哪裏呢?

直到今天見到死塔。

任清歡才明白,可能這裏,就是……

陰間吧!

任清歡:==。

死塔通體漆黑,高聳入雲,周圍方圓百裏是一片茂盛的白草灘,除了瘋長到一人多高的白色草叢以外,無一生靈,被風吹起時草葉沙沙作響,陰森恐怖。

方清源熱情地招待了他,他卻感覺後背冰涼。

雖然身後跟着一只小凰鳥,勉強提供了一點暖意,但是方清源剛到門口,就婉拒了顏子佩的作客:“我聽說你們府主放出話來要你回靈通仙府,他脾氣不好,我可不敢接待你。”

顏子佩只好“哼”了一聲,停在塔外的飛檐上。

任清歡獨自跟在方清源身後,走進死塔的大門。

“劍靈的事,我正好略知一二,任公子找對人了。”

方清源關好門,對他笑了笑,随手扔出去兩張符紙,面前偶爾飄過一些半透明的“人”,見到符紙都四散開來,給他讓了一條路。

“我修鬼道,自從化神之後,就成了這幅神不神、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也算是半個靈體吧。”方清源邊走邊說,“請。”

任清歡驚道:“你已經是化神期了?”

方清源苦笑一聲:“哈哈,按理來說,自己的實力是不能随便暴露的,但在任公子看來,我縱使是化神期,也和別的金丹修士也沒什麽區別吧?”

任清歡:确實。

任清歡:“……不能這麽說,你比葉輕舟、連良和謝小玉都強。”

怎麽說呢?

大概就是,他們很弱,你不是很弱,的這種區別吧。

方清源笑道:“謝小玉應該也已經化神了,不然那天必不可能從你劍下逃走。”

“他應該是有一種特殊的障眼法,”任清歡想起謝小玉,忍不住皺眉,“我很奇怪,不知道為什麽看不透。”

上次在鏡花水月裏被他逃走,一是因為隔着一層水簾,二是因為幻術中再施幻術會比較難勘破,可這次已經是第二次了,任清歡仍然沒看清他是怎麽逃的。

這很奇怪。

方清源卻道:“這樣狡猾的狐貍會逃脫,別人看來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到了任公子眼中卻奇怪了。”

說完,他用扇子敲了敲一扇酒館的門。

死塔內屋舍俨然,“人”來“人”往,如果不是田地裏長滿雜草、圈養牲畜的院子也都荒廢了,就與人間破敗的小城沒有區別,酒館根本不像開着的樣子。

但門卻自己“咯吱”一聲開了。

進屋之後,方清源請他在酒館二樓的窗邊落座,說這裏“風景最好”。

桌上的酒杯裏已經詭異地滿好了酒,一切的氣氛都很奇怪,任清歡不敢喝……

方清源知道他有所顧忌,所以并沒有勸酒,只是指着窗外飛檐上挂着的雨霖鈴,道:“任公子看見這些風鈴了嗎?”

人間也有很多商戶,會在屋檐上挂鈴铛,既能證明家裏有修仙者,也方便聯系。

不過這裏的鈴铛有一點特別,每只裏面墜着的墜子上,都貼了一張符紙。

任清歡取出之前方清源送給自己的鈴铛,與這些別無二致。

“這是招魂符,”方清源收回了那枚鈴铛,自嘲一笑,“如果人有執念,死前曾催動這個風鈴,我就能為他招魂。”

哦,任清歡明白了。

送鈴铛時,方清源怕是以為自己找死,想救自己一命。

“招魂回來,就會變成他們這幅樣子嗎?”

任清歡看着樓下來往的鬼魂,與常人相比,全都缺少了一絲“生氣”。

人活着,是有盼頭的,但是這些“人”只是看似忙忙碌碌,不停奔走,卻好像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裏。

“因人而異,”方清源嘆了口氣,“他們僅有的執念就是‘活着’二字,有些也是死去太久,已經失了記憶才被我招魂的,所以才會這樣,不過如果是活着的生靈,召來的一定就是本體。”

任清歡将溪水放在桌子上:“召來了,能怎樣解決呢?”

方清源晃了晃鈴铛:“只要它願意被我召來,就會被乘裝在我的鈴铛裏,任我驅使,一道天雷便可魂飛魄散。”

聽起來是很可怕的,但是……

“如果它不願意呢?”任清歡似乎已經預知了結局。

方清源搖頭答:“那就不行了,強行招魂很難,即使能捕捉到,我也不一定是它的對手。”

“還是謝了,”任清歡收回溪水,又取出一只鈴铛,“那這只沒有符紙的鈴铛,被人臨死前催動過,你覺得可以招魂嗎?”

方清源接過來看了看,打開扇子,輕輕扇出一張符紙,貼在了鈴铛外。

“這只雨霖鈴上的陣法,凡人也能用,”他重新遞給任清歡,道,“想必死者生前最後一句話,是留給任公子的吧?”

這是宋篤行的鈴铛。

“沒錯。”

任清歡想,沒能及時救他,是我的疏忽。

“如果他生前有很迫切的事交代給你,”方清源道,“你最好自己招魂,找僻靜處點燃符紙試一試,一次若是不行,就……”

沒什麽希望了。

任清歡小心收好鈴铛,并不敢自己試,而是準備拿回人間。

他覺得,自己應該不是宋篤行最關心的那個人,要是一次不成就完了……

不過這是此行的意外之喜,不管以後成功與否,他都很感謝方清源,作為報答,他似乎也沒什麽能給方清源的,只好說:“這次曲水争杯全怪我不請自來,擾亂了原本的結局,天音寺論道我就不去了。”

方清源卻非常客氣:“了空大師是個很有個性的人,說一不二,既然點名了只要最強的主事人,那我就算去了,他可能也不會同我多說,這個招魂符也不過是舉手之勞,如果清歡想幫我,不如這樣吧……”

他又提出了一個折衷的主意。

任清歡也摸清了他的性格,暗暗地想,這很方清源。

“你可以幫我向了空大師問兩個問題,”方清源道,“我想向他請教。”

……

聽說論道,任清歡想到的是生殺論道,不争個你死我活不能罷休。

他沒想到,方清源真的只是想請教問題。

估計別的人也沒想到吧……雖然只要了解了方清源這個人,大概也能猜到,但是又有誰能有這個機會去了解他呢?

當晚,任清歡在方清源的盛情邀請下,宿在了塔內的一間客棧上房。

這裏的東西很舊,有一股塵土的味道,門窗還無由地從四面八方透出冷風,但任清歡躺在屋裏的床上,翻了個身,睜着眼睛側躺,看着桌子上燭光搖曳的紅蠟,卻不再覺得陰森。

只有寂寞。

這一刻,他認為自己很适合這個地方。

也許第一關裏,還有人等着宋篤行回去,可我呢?他想,師妹她在哪裏……還好嗎?

他覺得自己很空虛。

半夜時,紅燭“噗”的一聲熄滅了。

月光下,一個窈窕的身影走向他床邊,他突然睜開眼睛,擡手就是一镖,擲在了桌子上。

“這麽兇?”來者笑着坐在桌邊的凳子上,“我幫你複活了那個宋篤行,你還不肯原諒我?”

“阿茹那,”任清歡坐起身,皺眉盯着他道,“你是來送死的嗎?”

阿茹那翹起二郎腿,坐在桌邊,手指一下一下敲在溪水劍上,苦惱地問:“真的不肯?如果不是我,你會來找方清源嗎?我自生靈之後,也是第一次認主,沒想到這麽麻煩,一點污點都不能有嗎?”

他見任清歡沉默不語,似乎在思考要怎麽殺他,只好起身走到遠一點的窗邊,又道:“你要知道,身為兵器,我這一輩子自從被鍛造出來至今,殺過多少人,連我自己都不記得了!你為什麽這麽固執呢?”

阿茹那回過頭,見他只穿着一身雪白的亵衣,忽然笑了。

他今日這樣子,倒像極他大婚那天。

“難道你從未原諒過誰?”阿茹那問,“我是說如果,你師妹真的是男人,你會原諒他嗎?”

任清歡果斷地說:“我不會。”

阿茹那笑了,突然換了另一個話題:“你知道……這座城裏的人,都是怎麽死的嗎?”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在2021-01-0422:01:13~2021-01-0522:16:2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考試一定要過!1個;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師妹不在,男的女的都開始各顯身手了,馬上師妹就回來秒殺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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