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四、

一進洞府,小翊凡就被其中別有洞天的景象給看呆了,絢爛的浮光如長練般飄在洞頂,又彷如薄絲一樣的質感,微微渲染上了點點星光。

不滅的長明燈懸挂在平滑的洞壁,各式的燈盞閃耀着不同的光芒,将寬敞的洞府照耀得如此明亮,沒有落下一處的死角。

寬闊無比的洞內栽培了不少奇花異果,空氣裏彌漫着清甜的香味,那香味充滿着純淨的靈氣,吸納入肚,身體如經過一番洗禮,舒緩異常。

兩邊置有玉柱支撐着偌大的洞府,玉身上有龍騰鳳飛的精致雕刻,內裏緩動着金色的暖流,通體潔白,又如白脂柔滑的質感,觸摸上去清涼卻不寒冷,掌心還可感到一股舒适的暖意。

小翊凡伏在曲昭白的肩頭,“咯咯”地笑着,好奇地四顧右盼,肉肉的小手爪伸出去抓向空中飄浮的、螢火般的點點微光,然而那光芒透過了他手指的縫隙,施施然飄到了更遠的地方。

“唔!”鼓了鼓腮幫子,小翊凡轉了個頭,索性不去再做無用功,舉起小肉爪,想要摸摸眼前順滑的烏黑發絲,靜悄悄地将一束發絲捏在手心,露出粉嫩的小牙床,漾起一抹得逞又欣喜的笑容。

還沒抓夠那一撮黑發,小翊凡就被曲昭白放在了一張石床上,手心裏的烏發倏然滑走,他楞楞地盯着自己的小手掌,胸中蕩起些些怪異而苦澀的情緒,眨了眨大眼睛,他在床上扭動了幾下,堅硬的床面磕到他有些不舒服。

“這以後便是你睡覺的地方,記好了。”清冷的嗓音在室內回蕩着,曲昭白揮手,将長明燈點亮。

柔和的燈光照在小翊凡的臉蛋,他呆呆地躺在石床上,精神頭卻一直消不下去。

“咿呀!”伸出藕節般的手臂,他眼眸亮晶晶的,一副“求抱抱”的樣子。

“自己睡。”連一個眼神都欠奉,曲昭白不知何時執起一本古籍,坐在一旁靠近石床的藤椅上,認真地翻看着。

“唔,唔嘤!”扒拉着兩只白嫩嫩的小手,小翊凡湊到曲昭白身邊,像一只求撫摸的小動物一樣,烏黑的眼眸裏滿是濃濃的期望。

“咿呀~”蠕動着肉呼呼的小身板,他巴着石床的邊緣,忽然小手一滑,眼看就要“噗通”一聲摔下來。

五、

手臂一撈,曲昭白依然一派無驚無瀾的模樣,将小徒弟放到石床上。

“你是有意?還是無意的?”眼眸低垂着,纖長的眼睫落下一片暗影,他平淡道,“我倒希望是有意的,作為我徒兒,若如此蠢笨,實在是丢我臉面。”

小翊凡像是聽懂了師尊淡漠的臉下隐藏的嘲諷,大大的眼眶裏很快蓄滿了一汪的眼淚,小淚珠要落不落的。

曲昭白直接無視了小徒弟試圖打滾賣萌的行為,直接捧着書,起身離開。

小翊凡呆愣愣地望着那道離去的背影,終于繃不住心頭湧上的委屈和無助,“嗚哇”扯開嗓子,哭號了出來。

坐卧在洞府大廳的彩綢榻上,耳邊隐約響着孩子的哭叫聲,曲昭白鎮定得仿若一個沒事人一樣,翻過一頁泛黃的書頁。

不知是從哪裏看到過的一番話,養孩子絕對不可順着他來,遲早養出一個纨绔子弟。

曲昭白對此很是贊同,一方面,他絲毫也不想自己的徒弟像現如今新招進門派的小弟子們一般,在家被父母寵壞了,修行期間更是吃不了苦。

根骨上佳但打退堂鼓的弟子每年都會有,為人師者,曲昭白就不願看見的就是這般白白葬送了一身的好資質。

而另一方面,卻是他淡漠而不願麻煩的個性所致了,他永遠也不可能順着孩子的意思來安撫,也不可能有朝一日以溫柔的姿态待人,幾百年來,他冷硬慣了,沒有那閑情,也沒有那功夫。

故而,曲昭白決定,從今往後,要嚴格地放養這個小徒弟,收徒即一種責任,他不會親厚地待他,卻能夠提供優渥的幫助。

不知過了多久,那道撕心裂肺的哭喊早已經弱了下去,曲昭白放出神識查探着小翊凡的狀況,發現孩子早已挂着風幹的淚痕沉沉睡去,小肚皮一鼓一鼓的,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着,像是夢到了些什麽,揮着小肉掌朝着空中拍去。

默默地收回神識,一張宣紙飛向曲昭白手中,他執筆在其上寫了些什麽,将宣紙折好,封下禁制,一只金絲雀銜住紙張,發出一陣清脆的鳥鳴,撲展開金色的羽翼,飛出洞府。

崎山劍宗大堂,金絲雀盤旋在庭中,掌門封瑜展開紙張,勾起一個戲谑的笑意。

“沒想到時隔二十載,曲昭白這個無趣的木頭樁子又收了一徒。”他挑起眼角,抿了一口清茶,“喜事啊,喜事啊。”

叫來兩旁仆役,封瑜洋洋灑灑地寫了一大筆清單。

“将這些送予曲長老,就說,是本尊的收徒賀禮,請他笑納。”綻開一抹意昧深長的笑意,封瑜将清單遞了過去。

六、

“他當真這麽說?”看也不看地接過一排“賀禮”,曲昭白對着前來送禮的仆役問道。

兩個仆役拜道:“掌門确實這樣說的,還特意送來霜華劍,贈與曲長老新收弟子。”

瞥了一眼泛着淡淡青光的長劍,曲昭白很幹脆地将其推了回去。

“這個就不必了,我徒兒現在年紀尚小,用不上這高品劍。再者,轉告你們掌門一句話,人至賤則有天收,叫他往後閉關小心些,不知哪天就走火入魔,魂歸天際了。”

仆役皆是抹了一把冷汗,喏喏點頭,就先行離去了。

曲昭白回到洞府,将雜七雜八的賀禮随意堆到倉庫,近幾百年的積累,倉庫裏已經被各種奇珍異寶塞滿了,不好好收拾一番的話,可能過些時日門都合不上。

他已經在考慮開鑿出一個洞窟作為新的倉庫了。

轉念思考了一下,他又施施然踱出洞口,飛身一縱,停在了懸崖邊的古樹之上。

這株古樹據說是在他師傅年輕的時候種下的,時光荏苒,如今已歷經歲月滄桑,沾染了些崎山山上的靈氣,寬大的樹葉四季常綠,溝溝道道的樹紋盤踞在蒼老的樹幹之上。

曲昭白洞府山峰上從來沒有備過凡間的食物。

自他三十歲時入了築基之境,就撇開了對修士百害無一利的凡食,自己也不是貪得一時口欲之人,所以猛然發覺,洞府內從來就沒有任何能夠下肚的東西。

但是他剛剛抱來的小徒弟可還是凡軀之體,沒有食物絕對會被活活餓死,于是曲昭白就想到了這棵樹。

曲昭白的師傅印陽真人早年是一個大吃貨,凡是天上飛的水裏游的地裏爬的,他的一張嘴可謂是吃遍八方,已然吃出了水準,吃出了一定的境界,不僅如此,印陽真人還愛好搜刮各種異族的奇妙食材。

一想到師傅還在的那些年頭,逼着他吃的那些蛇蟲鼠蟻,曲昭白至今都存有陰影。

但是這棵樹卻實實在在是一個好東西。

“玉脂樹”,曲昭白記得師傅是這樣命名的。

聽說只要在樹幹劃上一刀,猶如奶液的汁水就會順着傷口流下,樹汁能夠直接飲用,不需多餘的烹煮,自帶一股鮮奶的乳香。

曲昭白從儲物袋中掏出一個玉碗,将白稠的樹葉接了一大碗,撫上樹幹上的刀口,一陣白光拂過,樹幹上的刀痕已然消失不見。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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