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十九、

翊凡當然懂得。

望向百微狠厲而張揚的眼眸,他腦海中翻湧而出的是翻天倒海的怒火與嫉恨,如荊棘般瘋長纏繞的嫉妒深深地穿刺了他的心髒,鮮血淋漓。

他握緊了雙拳,百微金丹後期的威壓仿若一座大山直直地壓下去,修為處于築基期的翊凡額頭冷汗直冒,咬緊了牙關,死也不肯低下頭顱。

“有時候,太過于執着,并不是一件好事。”百微細眉高高挑起,揪住翊凡的衣襟,迫使他直視她的眼睛,殘忍地笑道,“你說,是與不是呢?”

咽下嘴中的一絲血氣,翊凡冷漠的眼眸中閃過一道肅殺之意,眼看着那雙指甲尖長的手抓住他的衣襟,嘲諷地彎起唇角。

“這句話,我也原封不動地還給百微師叔。”

“還?可惜你沒有那個能耐,也沒有,那個本事。”松開手,百微張揚一笑,蔑視的視線打量着他,道,“區區一個築基,別再癡心妄想了......你,打不過我。”

轉身喚出飛劍,紅色的紗衣随風翻飛,她離開了這裏。

強烈的威壓頓時煙消雲散,翊凡靜靜地伫立在石洞前,然而全身的力氣仿佛一瞬間被抽走,僵硬的腳部全然沒有了知覺,他深吸了一口氣,四肢脫力地跌倒在地面。

他緊閉着雙眼,腦海中回蕩着的全是百微離開前輕蔑無比的話語。

我和三師兄定下婚約——

訂下婚約——

婚約——

......他低聲地吃吃笑起來,胸口處那一股原本被苦苦壓制的、充滿暴戾與邪惡的一團心緒越發地膨脹、擴散開來,與此同時,眼前似乎出現了一些如碎裂的鏡片一般的片段,看不真切,耳邊似有人在低聲喃語,默念着一些什麽隐藏着瘋狂與黑暗的話語,熱火般灼燒的腦海被戾氣充斥着,他的眼底騰升氣一抹濃濃的血色。

在翊凡自己恍然不知的情況下,他周身散發着濃郁的、如惡鬼爪牙一般蔓延的黑氣。

果然......擁有力量才是最至高無上的......

至少,能将師尊從無數人的瞻仰中搶奪過來——

他捂住嘴,瞪大了血紅的眼睛,原本俊秀的面龐因陰暗的狂熱和不甘而扭曲着,就像是一個懷揣着罪惡果實的人,他雙目迷離而癡狂地望向那扇封閉的師門,陶醉般喃喃道:“師尊,我想您....想得到您.......”

“師尊如此疼愛徒兒,不會拒絕的,對嗎......”

而與此同時,遠在千裏之外的魔域,一位藍發少女胸前所挂着的黑色玉珠發出血紅色的耀眼光芒。

少女撲閃着湖水般晶瑩剔透的眼眸,甩起寶藍色的尾鳍,眼中湧現出狂喜的神情。

她激動地捧着玉珠,眼淚不停地落在胸前,化為了一顆顆的雪白珍珠。

“主上、主上......您終于回來了......”她崇敬的臉龐上喜不自勝,對着殿外黑霧籠罩的天際拜道,“藍珠終于等到了這一天——”

二十、

深夜子時。

長崎劍宗的修煉石洞附近一陣地動山搖,緊緊封阖着的沉重石牆猛然一顫,生長盤踞在此上的藤蔓斷裂開來,殘枝敗葉混合着灰塵簌簌掉落。

石牆緩慢地移動,一個身着白衣的颀長身影顯露出來,冷幽的華白月光灑落在他冷俊瓷白的面龐,在那一雙冷淡卻清澈的瞳眸裏被揉成了柔和的一團光暈,一頭長長的烏發随着夜間的冷風輕輕地在肩頭拂動,擡頭望向遠處燈火闌珊的叢叢山峰,他眉間些微一擰。

似乎又很不好的預感......

腦中有一道什麽不詳的感覺劃過,他不禁胸口微微一窒。

拂袖喚出飛劍,踏了上去,曲昭白宛如一道極快的流光,轉瞬即逝。

第二天一大清早,曲長老閉關九年而出的消息像長了一雙翅膀一般,飛快地傳到了每一位弟子耳中。

翊凡一聽聞此消息,立即停下了手中正在練習的長劍,馬上趕到了劍宗大堂。

“師尊!——”全然顧不得禮數,翊凡一路禦劍飛行,剛要落下地,就看到了那個令他朝思暮想,牽腸挂肚的身影。

九年來,午夜夢回之時,他總是憶起小的時候,師尊将他抱在懷中,雖依舊是會面無表情地教育着他,但卻是他倍感溫暖的一段時光。

師尊就是照亮他整個童年的一盞不可或缺的明燈,如今,他不可自拔地陷入了一廂情願的單思。

與師尊分離的九年裏,他甚至無比地嫉妒着兒時的自己。

但如今,他的師尊回來了,翊凡此時此刻只感到欣喜若狂,湍流的喜悅之情剎那間湧進了心中,整顆心髒仿佛浸泡、蕩漾在溫暖的湖水中,滿溢出來的甜蜜與欣喜讓他空空的腦袋甚至有些發暈,翊凡騰然一笑,興奮地揮起手來。

“師尊!師尊——徒兒在這裏!”就像是一個尚未知事的孩童,他暈乎乎地站定在地面上。

正和封瑜在商議什麽事情的曲昭白聽到不遠處的聲響,下意識地轉過頭來。

一個藍衣青年揮着手,臉上帶着燦爛至極的笑容,他眉眼彎彎,眼角顯得有些許狹長,帶着和煦又激動的笑意。

時隔多年,曾經的那個軟軟糯糯的孩子已經長大,相貌卻越來越相似于......

曲昭白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随即很快地釋然了,向他招了招手,淡淡道:“翊凡,過來罷。”

“師尊!”聽到那熟悉無比的、低沉的聲音,揚起眼睫,翊凡感覺到自己似乎已然壓抑不住胸口處噴湧而出的興奮與激動,九年來的苦守等待放在活生生的師尊的面前已經化為了一灘灰燼,散盡陰霾,他只感到全身仿佛被二月的春風吹的暖意融融。

終于抑制不住狂跳的心髒,他伸開手臂迎去,用那顫抖的雙臂擁抱住了伫立在原地的師尊。

二十一、

曲昭白被猛地抱住,望向眼前環着他的青年,已經與他差不多高了。

曾經的那個時時處處都要依賴他、兩眼亮晶晶地求表揚的小孩,現在也已經長大了。一時之間,曲昭白感觸良多,竟忘記馬上推開他。

嘆了一口氣,心底不禁軟下了一塊,曲昭白說道:“站好,我正與你掌門師伯商讨正事,摟摟抱抱成何體統。”

被訓斥的翊凡絲毫沒有羞愧的表情,反而是揚起光芒四射的、如豔陽一般的笑容,仿若是走遍了千山萬水,終于見到心念之人的蹤影,他感到滿心滿意的愉悅。

松開摟住師尊的手臂,他立即站好,跪下身去,恭恭敬敬地磕了個頭。

“師尊......徒兒終于等到了這一天!”

他心中有萬般想要訴說的話語,像滿沸而出的熱水炙燙着胸膛,但千言萬語也抵不過一句實實在在的這句話。

“師尊,徒兒想您,這九年裏,無時無刻都不是這樣。”他擡起燦若星辰的眼眸,真摯地說道,“還好,您回來了。”

“起來罷。”曲昭白擡手道,亦如往常,長若流水的發絲服帖地順在背後,他整個人伫立在這裏,沉靜地仿若一尊靜默不語的雕像,“這些年,過得可好?”

“回師尊,一切安好!”

“這般便好,為師就放心了。”曲昭白清冷的目光如一汪清潭,依舊面無表情道,但是翊凡卻整個人都精神為之振奮。

“師尊......”翊凡呆呆地攥緊了手指,恍惚間,似有一股甜滋滋清涼涼的風,掠過他的心頭,望向靜候在一旁的封瑜,他還是拱手道,“師尊與掌門師伯商議要事......弟子還是,先行回避......”鞠了個躬,準備轉身離開。

“不必了,翊凡年紀也不小了,就聽着吧。”封瑜笑眯眯的,“啪”地一聲展開紙扇,悠悠地扇着風,“像我這般年紀,都跑到南境去讨伐鲛人了呢。”

“此事......”曲昭白擰了擰眉。

“魔人最近有所異動,大潭,天境,離夢谷,都發現了魔人的蹤跡,玄宗、瑤道宗、禦獸門等七大門派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攻擊,據消息稱,此次魔人異動,派遣出的數目還不少,與尋常相反,他們不傷平民百姓,針對的是仙家少年弟子,應是一場有預謀的行動。而就在昨日,玄宗掌門崔志被發現釘殺在屋內,兇器乃魔域的弑神釘,證據鑿鑿,各個門派已開始籌備讨伐魔人的隊伍。”

封瑜說道這裏,眼角微微瞥向端端正正站立,認真恭聽的翊凡,他斂下眼睫,移開了眼睛。

“所以,長崎劍宗會于明後兩日,派出弟子,前去支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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