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江暮平的工作時間沒有成岩那麽自由,雖然是周六,學校裏還是有很多事要忙;兩人約好下午四點半去畫展,成岩提早來到了北城大學,把車停在學校的南門,坐在車裏等江暮平。

成岩沒有江暮平的微信,便給他發了條信息,說自己在北城大學南門等他。

江暮平是院裏最年輕的正教授,年輕,但事務也繁重,成岩收到江暮平的短信回複,內容跟他們上一次見面的情況無差:江暮平臨時有個短會,會遲一些過來。

江暮平:抱歉。

成岩:沒事,我等你。

江暮平:你上來。

成岩:?

江暮平:不要在門口等,去我的辦公室。

成岩想回“不用”,江暮平已經把辦公室的具體位置發了過來,還附帶了一條信息:不知道會開多久,你先過來。

天熱,車裏一直開着空調确實吃不消,成岩想了想,還是下了車。

北城大學占地面積很大,南門靠近法學院,成岩向路過的學生稍微打聽了幾句,就找到了法學院大樓。

江暮平的辦公室大門緊閉,成岩敲了敲門,裏面沒人回應,于是他在門口杵了一會。

有老師抱着資料路過,成岩眼巴巴地跟人家對上眼,那老師驀地停下,問了句:“同學,你做什麽的?”

成岩心想自己可能是看上去太可疑了才會引起路人的注意,又想:自己看上去也不至于這麽幼稚吧。他低頭看了眼今天的穿衣打扮,淺灰色立領襯衫,黑色西褲,并沒有學生的氣質。

成岩這麽想着,對方卻把他當成了找不到老師的糊塗學生,接着前話問道:“是不是找哪個老師呢?”

成岩順嘴道:“找江教授。”

那老師笑了起來,指了指他身後的門:“不就是這間辦公室麽。”

成岩最終還是推門進去了,他沒想到江暮平是單人一間辦公室,裏面只有一張桌子,桌前擺了一張皮質的黑色沙發。屋裏打着空調,很涼爽。

成岩本來想找個地方坐下,可是唯一能坐的那張沙發上堆滿了資料,一沓沓,整整齊齊,又滿滿當當。還有個能坐的地方就是江暮平的辦公椅,但随便坐在別人辦公的地方,總是不太禮貌,是以成岩決定站着。

江暮平的辦公室裏沒有任何盆栽綠植,但房間裏的空氣很清新,他應該是不抽煙的,不像成岩,工作的地方總萦繞着似有若無的煙草味。

成岩站了十來分鐘,腿也酸了,心想自己還不如在車裏等着。他終于還是在江暮平的辦公椅上坐下來了。

成岩的屁股只坐了小半張椅子,腰板挺得直直的,拿着手機玩。沒多久,外面有人敲門,成岩不作聲,營造屋裏沒人的假象。

誰知外面的人敲了幾下就推門進來了:“教授?”

成岩握着手機擡起了頭,跟站在門口的年輕學生對視了一眼。

那學生表情一滞,忽而眉頭微微蹙了起來,眼神裏有質問的意味:“你幹什麽的?”

成岩收起了手機,仍舊坐着:“我在等江教授。”

“你怎麽随便坐教授的位置?”學生捧着一疊資料走了進來,頗有點主人的架勢。

成岩不喜歡這人裝腔作勢的态度,但還是禮貌性地解釋了句:“沙發上都是東西,沒有我坐的地方。”

“那也不能随随便便坐在教授的座位上。”學生表情嚴肅,納悶道:“你怎麽還不起來?”

學生咄咄逼人的語氣讓成岩的臉色冷了下來。

“江教授呢?辦公室裏沒人你為什麽會呆在這?”

“我讓他呆在這的。”

江暮平的聲音從後面傳了過來,成岩的視線越過學生望向門口。

學生轉過了頭,恭敬道:“教授。”

“什麽事?”江暮平走了過來,手裏拿着文件,他看向成岩,看到成岩有些僵硬地坐在位子上。

“您之前跟我說的那兩則案例,我有一些不理解的地方……”

江暮平把文件放在桌上,垂眸看着坐在椅子上的成岩。

“改天吧。”江暮平順手拿起成岩手邊的杯子,中指關節處不小心蹭到了成岩的手背,成岩的手往旁邊縮了一下。

“我現在沒時間。”江暮平喝了口水,對學生說。

學生看了一眼成岩,又把視線移向江暮平:“那我下回再來找您,打擾了。”

成岩自始至終都一直坐在江暮平的座位上,那位學生離開的時候神情越發疑惑,可到底也沒再說什麽。

成岩站了起來,立馬解釋:“沙發上都是資料,我沒地方坐,才坐這裏的。”

江暮平嗯了一聲,問:“怎麽那麽拘謹?他只是我的學生。”

“我知道。”成岩心道我是因為你來了才拘謹的。

“你的學生氣勢挺足的。”

江暮平聽出他的言外之意,笑道:“你長得顯小,他拿你當學生了。”

“感覺他很維護你,”成岩看着江暮平,“這孩子很崇拜你吧。”

江暮平臉上沒什麽表情,語氣近乎于漠然:“可能吧。

江暮平看了眼腕表,說:“稍微等我一會,我去換件衣服。”

“你這件不是挺好的嗎。”成岩把江暮平從頭到腳飛快地掃量了一眼,狀似随意地說。

“李思知她不喜歡我穿襯衫,到時候一定會說我敗她的興致。”

成岩面露迷茫:“為什麽,很帥啊……”

江暮平向成岩無意中的誇贊報以微微一笑:“她是個怪人。”

江暮平換了件款式休閑的T恤,整個人看上去年輕了不少,成岩的車留在了北城大學的南門口,他坐江暮平的車一同前往畫展。

傍晚時分,參觀畫展的人已經不多了,也沒有看到李思知的身影。平時紋身讓成岩養成了做事專注的習慣,他徑自欣賞了一會畫作,回過神來的時候江暮平已經不見了。

江暮平不是這方面的行家,其實成岩也不是,他就是個學過兩年畫畫的半吊子,所以兩人全程沒什麽交流,只靜靜品鑒着,你看你喜歡的,我看我喜歡的,就這麽走散了。

成岩找到江暮平的時候,李思知就在他身旁,他們低聲聊着天,悠然地看向牆上挂的某一幅畫。

成岩能隐隐約約聽到他們的談話聲。

“還以為你不會來呢,這不是來了嗎。”

“沒必要浪費一張邀請函。”

“可是你又不喜歡我的畫。”李思知轉頭看着江暮平,嘴角微微上揚。

“你給了我兩張邀請函,不就是想讓我跟他一起來嗎。”

成岩站在原地發了一會怔,悄悄地轉身離開了。

江暮平是在洗手間碰上成岩的,他正在水池邊洗手。

“李思知過來了。”江暮平走到了成岩的身邊,“我找你很久,沒看見你。”

成岩嗯了一聲,關上了水龍頭,他轉過身,一副有話想說的神情。

江暮平察覺到他異樣的情緒,問:“怎麽了?”

“江暮平。”

“嗯,你說。”

“我知道老師想撮合我們,”成岩看着他,“你不喜歡這樣,就不要勉強。”

成岩低啞的煙嗓總讓他有種近乎憂郁的氣質,他的表情很平淡,言語裏的低落又掩蓋不住。

成岩說:“我不喜歡勉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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