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成岩早年是因為忙于賺錢才一直沒談戀愛,那個時候他的眼裏只有工作和弟弟,雖然追求他的人不少,但他總是疲于應付那些人,疲于陷入一段親密關系。
但是成岩想不到江暮平獨身那麽久的原因。
江暮平那麽優秀。
攝影師在準備設備和燈光,成岩捧着保溫杯倚靠在講臺上,江暮平坐在學生的座位上,化妝師正在給他補妝。
教室是空的,是攝影館租借的場地。
他們很幸運,這個周末也是陽光明媚,陽光從窗戶外面透進來,教室裏光線很好。
江暮平閉着眼睛,陽光從他側面照過來,在他的鼻梁和眉峰上鍍了一層柔軟的金色。
江暮平睜開眼來,目光輕輕地投到了成岩的方向。
成岩一身少年打扮,領帶微微歪在一邊。
江暮平補好妝後,攝影師将設備也調試得差不多了,他開始指導江暮平和成岩該擺怎樣的動作,他還告訴他們他想要拍出那種純欲參半的氛圍感。
江暮平按照攝影師的指導,将成岩圈在自己和講臺之間,他雙手撐在講臺上,垂眸望着成岩。
“兩位親一下。”攝影師忽然說。
江暮平和成岩雙雙愣住。
“這樣也可以了吧。”成岩先開口,“之前拍街頭那一組,不也沒親嗎。”
“那一組本來就是走的酷哥風啊成先生,風格不一樣的,”攝影師笑了起來,“你看誰家拍結婚照不親個嘴的,日本有個師生戀的電影您看過沒有?人家可是躲在講臺底下親的嘴,那氛圍感更好。”
江暮平啞然失笑,故意逗成岩似的:“要不我們也試試?”
成岩耳根開始燙了,被江暮平圈在懷裏,身上纏上了江暮平的味道,他笑了下:“我跟你是結婚,又不是偷情。”
江暮平很随意地扯了一下他歪掉的領帶,“我們本來就是在角色扮演。你以為我們現在就不是在偷情嗎,成同學?”
江暮平的聲音壓得很低,低到只有他跟成岩才能聽到。
“親一下吧,”攝影師還是如此要求,“江先生離成先生再近一點,胯骨貼胯骨。”
成岩正腹诽這攝影師思想尺度怎麽這麽大,江暮平已經依他所言靠了過來,他的臉靠成岩很近,呼吸跟成岩的呼吸繞在一起。他們鼻尖相抵,嘴唇相隔着很近的距離,但是沒有相碰。
“親一下。”攝影師的語氣有點焦急,他在催促。
江暮平并不在意攝影師的催促,他的神情波瀾不驚,好像他想親就會親,不想親就不會親。
不知道江暮平是不是希望這組照片的效果更好一些,就在成岩以為江暮平永遠不會吻下來的時候,江暮平忽然問:“可以親嗎?”
成岩喉結不由得滾了一下,擡眸望向他。
片刻後,成岩很輕地嗯了一聲。
得到成岩的允許,江暮平歪着頭,在他嘴唇上輕輕地碰了一下。
成岩不由自主地扶住了他的腰,卻忘了閉眼。
相機的快門聲“咔咔”地響着,江暮平在成岩的嘴唇上停留了一會,直到攝影師喊停。
江暮平離開了成岩的嘴唇,帶走了一點他唇間的氣息。
成岩擡頭仰望着他,眼眸在輕輕顫動。
拍攝進行了一天,攝影師只要求他們親了一次。
那個稱不上吻的吻結束得太快了,成岩沒有實感,他只記得江暮平的嘴唇很冰,身上的味道很好聞。
那天回家後,成岩洗完澡光着腿在浴室裏逗留了一會,他坐在浴缸邊緣上,微微岔開腿,看了一眼自己的腿根。
其實那裏紋的不是一只眼睛,是半只。
當時他實在太疼了,紋了一半就堅持不下去了,眼尾沒有紋完。
那只眼睛是殘缺的。
成岩不喜歡在身體上留下印記,但第一次練手找不到人,他只能在自己的皮膚上嘗試,他不想在看得到的地方留下紋身,所以選個了隐秘的部位。
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
成岩在想,這麽羞恥的部位,要找什麽樣的機會才能給江暮平看。
“阿岩。”
成岩在浴室裏呆得太久了,他聽到江暮平在外面喊他。
“你在裏面很久了,怎麽了嗎?”
“沒事,”成岩應了一聲,“我馬上出來。”
江暮平往書房走去,看了一眼從浴室裏走出來的成岩。
“你還要工作?”成岩問道。
“嗯,你先睡吧。”
江暮平的話讓成岩有一種他晚上會回主卧睡覺的錯覺,可是成岩半夢半醒地熬到了半夜,也沒有聽到任何敲門的動靜。
轉眼天就亮了,成岩醒得很早。
自從跟江暮平結婚以後,他的作息時間變得很奇怪,晚上還是很晚睡,可是早上卻醒得很早。
成岩去衛生間洗漱,然後把昨天的換洗衣服收進了衣簍裏,抱着衣簍去陽臺洗衣服。
門鈴聲響了,成岩放下衣簍,走去開門。
江暮平的母親來了。
成岩又差點脫口而出“伯母”,他頓了頓,喊了一聲:“媽。”
“哎。”
成岩給江母拿了一雙幹淨的拖鞋。
“起來的還挺早,”江母換上拖鞋,拎着餐盒走了進來,笑盈盈的,“給你們帶了早餐。”
“您怎麽過來了?”
“你們結婚之後我就沒來過,今天休息,特意給你們做了早餐。”江母四下掃了幾眼,看到各處的花瓶裏插滿了鮮豔的花束,笑意更甚,“還擺上花了,你買的?”
“嗯。”
“好看。”江母把早飯拎進廚房,“你比暮平會過日子。”
“暮平還沒起?”
“他今天上午好像沒課。”
江母把早飯從餐盒裏拿出來,分裝在餐盤裏,扭頭看了眼成岩,問:“你們昨天是不是去拍結婚照了?”
“對。”
江母笑得欣慰:“挺好的。照片什麽時候出來?”
“不知道,要等那邊通知。”
“到時候記得給我看看。”
“嗯。”
成岩走進廚房想幫忙,江母擺了擺手:“都是現成的,我在家就弄好了,不用你幫忙,我自己來。你去喊暮平起床吧。”
“現在還早。”
“一會早飯就該涼了。”江母拿了兩雙筷子,“沒事兒,不用心疼他,按時吃早飯是我們家的規矩,他以前都是這麽過來的。”
江家的教育理念應該是張弛有度,成岩原以為江暮平是在無限的愛意中長大的,沒成想他的父母對他要求還挺嚴格。
平時這個點江暮平還沒有起床,成岩不想那麽早叫醒他,便對江母說:“媽,反正今天上午沒課,您就讓他多睡一會呗。”
江母笑了起來:“行,讓他睡。來,你先吃。”
“我先去把衣服洗了。”
成岩說着往陽臺走去,把衣簍的髒衣服拿出來一件件扔進洗衣桶,江母不知何時走了過來,“哎”了一聲。
成岩手上的動作停了停,轉過頭來。
“暮平的內褲給他放在一邊,”江母說,“不要放在洗衣機裏洗。”
成岩愣着沒動。
“他從來不把貼身衣物放洗衣機裏洗的,你給他擱一邊,到時候讓他自個兒洗。”
成岩手裏就抓着江暮平的內褲,他有些發怔,低頭看了眼那黑色的羞恥布。
平時他跟江暮平都是交替着洗衣服的,誰看到誰就洗,而江暮平洗的次數似乎比他多一些,今天貌似是他第四次洗衣服。
江暮平洗了那麽多次衣服,難道次次都是把內褲挑出來手洗的?
成岩愣神之間,客房門忽然開了。
成岩和江母轉過身,在他倆的雙雙注目下,江暮平眯着眼睛從客房裏走了出來。
江暮平的眼鏡遺落在客房,他眯着眼睛看了一眼江母,開口的時候嗓音有些沙啞:“媽?”
江母的表情瞬息萬變,她先是有些怔愣,接着臉就拉了下來。
江暮平回房間拿了眼鏡,走出來的時候看到成岩正往洗衣機裏放衣服,便走過來說:“內褲放着,一會我手洗。”
“你的已經給你放在盆裏了。”成岩說。
“還有你的。”江暮平很自然地說,“也拿出來。”
成岩愣住了:“什麽?”
江暮平有些無奈,終于想起來提醒成岩這件事:“以後貼身衣物都放着,不要用洗衣機洗,我不習慣機洗。”
成岩已經聯想到了什麽:“……我的內褲平時也是你手洗的?”
“嗯。”
成岩的後頸“騰”的一下就紅了。
他也不知道為什麽昨天江暮平跟他碰了一下嘴唇他都沒覺得多不好意思,今天聽到江暮平給他洗內褲卻臊得想立刻遁地。
可能是因為還有長輩在場。
江母不知道什麽時候突然沒聲了,一個人默默地在餐廳坐着。
“你……”江暮平發現成岩連手都變紅了,骨節分明的手指浮着很淡的紅暈,看到成岩反應這麽大,連他自己都變得有點不好意思。他走到成岩身邊,低聲問:“怎麽了?”
成岩用手背蹭了一下臉,燙得離譜。
“我……不知道。”成岩擡眸看了眼江暮平,“沒人幫我洗過這個。”
“我們已經結婚了。”江暮平提醒,他擡起手,用手指碰了一下成岩的後頸,“都快熟了。”
成岩的臉頰并不怎麽紅,但是後頸連到耳根的部位,一大片皮膚都是紅的。
“暮平。”江母喊了一聲,“過來吃早飯了。”
江暮平應道:“我先去洗臉。”
江暮平走後,成岩把他和江暮平的內褲單拎出來,放進了幹淨的盆裏。
後頸的紅暈升得快,消散得也快。
江暮平走後,成岩身上的熱意就漸漸散去了,他看了看自己泛紅的手指,微怔,然後打開了洗衣機的開關。
“小岩說你今天沒課,怎麽不多睡會?”
餐桌上,江母問江暮平。
“有些資料要去圖書館查,我等會要去趟學校。”
江母給成岩添了點粥,問:“小岩今天休息嗎?”
“不休息,”成岩接過粥,“一會就去工作室了。”
江母點了點頭,又問:“今天晚上有空嗎,來家裏吃晚飯。”
“我晚上有個客人,結束得應該會有點晚,可能去不了。”
“沒事,你忙你的。”江母看向江暮平,“暮平,你晚上過來吧。”
江暮平嗯了一聲。
不知道是不是成岩的錯覺,他總覺得江母的興致不高,心情也沒有剛進門時那麽好。
“媽,我晚上盡量趕過來。”成岩說。
晚上這頓飯江暮平吃得并不怎麽太平,不知何故,江母全程板着一張臉,沒有給他片刻的好臉色看。
得虧成岩沒過來,不然這氣氛得多尴尬。
江暮平吃到半截有些受不了,他放下了筷子,問:“媽,怎麽了?”
江母吃着菜沒說話。
今天家裏就他們兩個人,李思知出國了,江父還在醫院加班。
“今天早上的時候您就陰着一張臉,到底怎麽了?有事您說。”
江母瞥了他一眼:“怎麽了你不知道?”
江暮平真不知道,他失笑道:“我不知道。”
江母重重地放下筷子,壓低了聲音:“你跟小岩怎麽回事?”
“怎麽了?”江暮平不明就裏。
“你今天早上怎麽從客房裏出來的?”江母輕輕拍着桌子,“你倆結婚多久了,有一個多月了吧,你倆一直分房睡的?”
江暮平拿起筷子繼續吃飯,嗯了一聲。
江母被他不以為意的樣子氣得梗住:“理由呢?”
“我們還沒親密到同床共枕的程度。”
“那你結婚幹什麽?”江母質問道。
“媽,您反應太大了。”
江母緩了口氣,平複了一下心情,“暮平,你老實跟媽說,你是不是為了應付我跟你爸,才跟小岩結的婚?”
江暮平有點想笑:“要是為了應付你們,我會到現在才結婚嗎。”
“我不知道你跟小岩是什麽情況,到底有沒有感情我也不管,但你已經跟他結婚了,暮平,”江母語重心長地教育着自家兒子,“你要為自己的婚姻負責知道嗎?既然你已經建立了這段婚姻,跟成岩組成了一個家庭,你就要對他負責,也要對自己負責。”
江母句句在理,江暮平無法辯駁,也不想辯駁,他安靜地聆聽母親的教導。
“不能分房睡,知道嗎?”
原來全天下的母親在子女的人生大事面前,都會變得不理智,變得自我。
江暮平發現連他的媽媽也不能免俗。
說話間,外面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媽。”
成岩提前完成了工作,急慌慌趕過來讨老太太歡心,哪知正巧撞在槍口上。
成岩面露喜氣,走進屋裏的時候卻發現氣氛不太對勁,他的笑容僵在臉上:“媽……?”
“小岩來了。”江母拍拍自己身邊的座位,“來媽旁邊坐。”
成岩乖乖坐了過去。
“不是讓你別着急趕過來嗎?”江母給他添了副碗筷。
“我弄完就過來了。”成岩看了眼江暮平,發現他表情無奈,但眼底有笑意。
“小岩。”
“哎。”成岩轉過頭看着她。
“你不喜歡跟暮平待在一塊嗎?”
成岩有點搞不清楚狀況,他往江暮平的方向掃了一眼,“沒有啊。”
“分床睡,那是鬧離婚的兩口子才會幹的事。”
成岩一愣。
江母跟江父一樣,把成岩當自家人了,說話就不會再客客套套的,在他們眼裏,成岩和江暮平一樣,是他們要操半生心的兒子。
“你要跟暮平離婚嗎?”江母咄咄逼人。
成岩立馬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