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七只小水怪
因為睡懶覺，林遷完美地錯過了第二天的早餐。
倒不是他懶惰，他只是不知不覺熬了很晚的夜，睡意上來的時候他就困得眼睛都睜不開了。
昨天路維安走後，林遷在水裏泡了好久才緩過神來，摸着自己的尾巴忍不住回想那一瞬間渾身發麻的感覺。
說實話，林遷覺得這有些像他當初被雷劈時，那些電光雷火蔓延開去的感覺。
只是那是疼的，而昨天并不疼。
林遷想不通，他疑惑極了。
明明只是吹了口氣啊！
想不通的事情，他不會多花時間去想。
那時候他又記起了路維安給他尾巴上藥的事。
既然是雷劫留下的傷口，尋常的藥又怎麽可能治愈？
路維安的藥一如他所想的那樣并沒有起到任何作用。
林遷只是挂念着路維安給他上藥的好，拖着尾巴重新回到了池邊上。
雖然他已經在水裏泡了好一會了，但是揉開了的膏脂仍然有不少依然覆蓋在他的蛇尾上。
夜風中，林遷安安靜靜地盤在那片小草坪上，借着那些殘留的藥膏把他的整條尾巴都抹了一遍。
好歹是路維安的一片心意，是關心他的身體，又怎麽能輕易就讓水流給沖洗掉了呢？
Advertisement
而等尾巴被風吹幹，不再那麽濕漉漉黏答答的時間裏，林遷猶猶豫豫地學着路維安的樣子朝着自己尾巴上的小傷口哈氣。
從胸腔裏吐出來稍微帶了些熱度的氣息接觸到傷口的一瞬間，鱗片附近涼飕飕的，還挺舒服。
但不管林遷再怎麽鼓着腮幫子吹氣，他都沒法感受到先前那酥酥麻麻的感覺。
大家都是一樣地吹氣，怎麽偏偏路維安可以，他就不行呢？
不服氣的林遷左吹右吹、躺着吹、又坐着吹……
都一無所獲。
吹到後來林遷臉頰脹鼓鼓地痛，迷迷瞪瞪地滾進池子裏睡着了，睡得天昏地暗，毫無知覺。
一大早推着路維安來找小水怪的洛克“啧啧”兩聲，看着縮在池子角落裏的小水怪不懷好意地笑。
“将軍，要不要我把他叫醒？”摩拳擦掌的洛克只等路維安一聲令下，就準備伸手下去在小水怪頭頂攪個小旋渦出來。
這大清早的，多适合出去溜溜彎，睡懶覺什麽實在是太堕落了！
路維安不鹹不淡地看了他一眼，滿臉壞主意的洛克就老老實實地站在他身後，也不敢再說什麽馊主意了。
趁路維安回頭，洛克撇撇嘴，看來他家将軍對這小水怪還是挺滿意的，不然也不會這麽護着了。
水裏的林遷沒被外界的聲音打擾，只是晃動的水波卷着晨光在他臉上閃爍，多少有些擾人清夢。
路維安隐隐約約看他似乎是嘟囔了什麽，伸手撓了撓臉頰，一串小泡泡咕嚕嚕地漂上水面，然後就見他扭着身子換了個方向，把臉捂在袖子下又不動了。
短時間內估摸着是醒不過來了。
路維安本有些期待小家夥吃東西那滿足的模樣，不過這會看他睡得香，心情沒來由得也不錯，并不打算打擾他。
至于他原本精心挑選的百分之八十都由肉食組成的這份早餐，小家夥也享受不到了。
畢竟等他醒來，這些都該冷了。
食物冷了，不免有損風味。
盤子一轉，被送到了洛克的面前。
路維安打算再回去鑽研下和林遷相處的方式，自然也是不打算自己再送回廚房。
接過盤子的洛克：“!!!!”
洛克：“将軍！你怎麽知道我還沒吃東西？”
嘿！還都是肉！
這這這！這難道就是将軍對他的愛嗎！
洛克這五大三粗的漢子這會都有些扛不住了。
瞧瞧他們将軍，三棍子打不出個屁來，卻還惦記着他愛吃肉。
洛克紅着眼睛，端着盤子就跟端着自己的命一樣，躲在某個不知名的角落裏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吃完了這份“愛心早餐”。
林遷這一覺就睡到了下午。
日頭正熱烈着，照得人發昏。
本還想爬到草坪上去的林遷摸了把旁邊曬得滾燙地磚，老老實實地窩在水裏，只彈出小半張臉四處瞧着。
怎麽就他一個人呢？
路維安怎麽不在？
路維安聽到樓下傳來的水花聲時就意識到林遷醒了，替他打開了遮陽棚。
果然他到陽臺上的時候，林遷正露着個小腦袋在水裏晃來晃去，聽到樓上的動靜時驚喜得擡起頭來，滿眼都是他。
路維安心情很好：“我馬上下去，你再等等。”
林遷還在盯着他，眼神相當認真。
路維安一愣，才記起來要叫他的名字。
“遷遷。”
這兩個字說完，林遷才“嗯”了聲，乖乖地點了點頭，往池邊去了。
路維安進屋的時候，林遷正用手捧着水澆在泳池邊的地磚上，借此給地面降溫。
他已經在準備爬上岸去吃好吃的了。
洛克昨天給他送來的那本《如何和你的寵物培養感情》已經被路維安扔進了抽屜裏。
倒不是路維安自我感覺良好，覺得他已經和林遷培養好了足夠的感情，不需要再學習了，而是因為這些所謂的寵物都智商有限，根本沒有辦法和林遷相比。
貓狗之類的寵物，成了人的寵物，一輩子也就被圈在主人的身邊，它們并不算聰明的腦袋裝的都只有一個人。
可林遷不是那些貓貓狗狗。
路維安知道，他真的想要拉進他和林遷之間的感情，就不能用那些講述人寵關系培育的書上的經驗。
路維安在虛拟圖書館呆了小半個上午，找到了新的可以學習的書籍。
《如何和小朋友培育良好關系》以及《被孩子鐘愛的你》。
林遷是一個獨立的個體，他有自己的觀念、想法、和人相處的習慣。
他又格外地單純、善良，有些時候就像是孩童一樣。
不到一天的相處中，路維安就已經看清了許多。
而或許也是因為這樣，路維安才願意在自己生命所剩無多的時候，對林遷的事情那麽上心。
他甘之如饴。
吩咐廚房準備食物以後，路維安打算下樓了。
他打開門，門外站着身穿白裙的女人。
路維安皺起了眉。
“你是要出去走走嗎？我推你出去吧。”莉莉絲只在一開始呆愣了下，很快便語調輕快地開口，主動上來要推着路維安的輪椅出去。
莉莉絲自顧自道：“你身體不好，确實該多出去走走。我聽說你把研究所的那只水怪給帶回來了，我也挺好奇的，要不......”
要不我們去看看？
莉莉絲已經組織好了自己的話題，但是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她就非常尴尬地止住了聲音。
她推不動輪椅，哪怕一分一毫。
路維安的手按在旁邊，并不打算讓她推走。
走廊裏沒有人。
莉莉絲卻還是紅了眼，因為羞恥，又因為屈辱。
“路維安，你能不能對我好一點？”她說話時帶着哭腔，話出口以後，喊起來也愈發理直氣壯。
路維安皺着眉，他是真的不擅長應付這種情形，也因為他自幼接受的教育讓他不能直接下女性的面子。
但因為林遷的緣故，他在某些方面的容忍度越發低了。
路維安：“你不需要跟在我身邊。”
“你知道我身後已經沒有未來了，再跟着也毫無意義。”
莉莉絲瞪大了眼睛，眼淚沿着下巴往下掉，一顆又一顆，浸濕了她的脖頸和領口。
“我不是為了什麽才跟着你的，你這樣說，置我于何地？”
所有人都知道，早就過世的亞娜皇後，路維安的母親曾經很中意莉莉絲，只是那時候，路維安已經進了軍部，有些事情才緩了下來。
沒人知道路維安自己是怎麽想的，但是只要清楚亞娜皇後的意思，向來都格外尊敬母親的路維安就絕不會拒絕，他默許莉莉絲靠近他或許也算得上是默認。
如今路維安将死，于情于理莉莉絲都不能離開。
她可以做一個失去愛人的女人，但絕不能是一個抛棄将死愛人的女人。
不論如何，莉莉絲都不可能在這個時候離開伯尼斯療養院。
她此刻的眼淚，除了那點真心實意的恨，也有不少源自她的恐懼。
路維安看了眼莉莉絲通紅的眼眶，捏在一起的手指攥得發紅，他清楚她的害怕。
看在母親的份上。
路維安拉上了門，徑直離開了。
他只留了一句話。
“別再靠近這邊了。”
你可以繼續住在伯尼斯療養院裏，歸屬于他路維安的區域很大。
但就只繼續住在你現在的房間裏，一直待到他死為止離開。
路維安的母親只有他一個兒子，她也很希望路維安能早早地有一個孩子，她也不止一次地說過這樣的話，她願意幫他照顧孩子。
但時間過得太快了，她沒等到，路維安也不願意。
因為路維安的吩咐，已經備好了的食物在他下樓的時候就被送到了路維安的手中，他端着盤子才去見了林遷。
有點無聊地趴在地磚上甩尾巴的林遷聽到聲音，那點小小的失望和不高興表現了個十成十。
“怎麽現在才來啊？”
他都已經在地面上用水畫了好幾只烤雞了，這會兒都幹了！
路維安慢慢停在他面前，将手上的盤子放在了旁邊的小桌上，帶着幾分歉意開口。
“有點事情耽擱了。”
林遷瞅着他好一會兒。
今天的食物居然是林遷心心念念的烤雞。
路維安沉默着幫他剔骨頭。
林遷有點沉醉地吸了兩口香氣，湊過去滿不在乎地說：“那我原諒你了！”
碧綠的蛇尾垂在路維安的腳邊，嬌嫩的尾巴尖尖兒在路維安的褲腿上蹭了兩下。
路維安頓了下，不經意的看過去，林遷正撐着下巴靠在他身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