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1)
二十二只小水怪
最開始的時候, 路維安以為林遷是在故意吓唬他。
但他很快就反應過來,生性乖巧的小水怪從來就不會在這種事情上開玩笑。
而且他胡亂揮手的樣子似乎是怕極了,小泡泡吐到現在還沒停, “咕嚕咕嚕”地弄得路維安心慌。
沒考慮那麽多,路維安直接跳進泳池裏。
泳池并不深,約摸三四米的樣子,路維安輕易就探到了底。
像小烏龜一樣還仰面朝天撲騰着手的林遷一見他靠近, 便立馬瞪大了眼睛,眼中充滿了驚喜,試探着朝他伸手。
他似乎還張嘴喊了他的名字,可他忘了這裏是水底, 一張嘴就是一串更大的小泡泡。
路維安過去将林遷攬在懷裏。
離開了無處借力的泳池牆面, 林遷的小肉手一碰到路維安的衣服就緊緊地抓住不肯再松手, 尾巴也纏在了路維安身上,試圖把自己固定住。
浮出水面的一剎那,路維安聽到耳邊林遷深深地吸了口氣, 然後那濕漉漉的小腦袋就親昵地蹭在他頸邊,潮濕的氣一下一下撲在他身上。
他似乎是吓壞了。
路維安擔心地問道:“遷遷,怎麽了?”
被他喊到名字的林遷怯怯地擡起頭來,一大一小兩個人就這麽近距離對上了視線。
林遷臉上也不知道是水珠還是眼淚, 正沿着他的臉頰往下淌。
但看他肉肉的臉頰還帶着健康的紅潤,沒什麽驚恐的蒼白,路維安覺得那應該只是水珠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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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林遷愣愣地看了他一會兒,小眼神中帶了些茫然, 突然像是意識到了什麽似的, 小臉蛋刷的一下紅了。
林遷扭扭捏捏了好一會, 才小聲說道:“安安,我忘記要怎麽游泳了。”
他說完便小心地盯着路維安瞧,仿佛只要路維安要笑話他,或是露出那麽一點點想要笑話他的意思,他就要抽抽小鼻子哭給他看。
意識到這點,路維安那還敢露出半分笑意,只安慰他道:“沒事,我們學一學就會了。”
但是一想到剛剛林遷默不作聲就沉進了水底,使勁撲騰都沒法往上游些距離,想來小家夥近來還是有些敦實了。
路維安有些想笑,但又怕林遷看到,只能摸着他的腦袋讓他靠在肩上,等他瞧不見了的時候臉上才露出了些抑制不住的笑意。
林遷的臉還是紅紅的。
即便臉上還殘留着冰涼的水,而他依靠着的路維安身上也因為浸了水而濕漉漉的,他的小臉蛋還是燙得吓人。
他趴在路維安的肩膀上,看不見路維安的表情,但是聽着他安慰的話,林遷就愈發地害羞了。
他剛剛就當着路維安的面像個小秤砣一樣沉下去了,一點都沒有以前靈活了。
要知道他才剛學會走路沒多久呢,今天就又鬧出了個笑話來,丢死人啦!
林遷哼哼唧唧着在路維安的肩膀上啃了一口。
他嘴巴小,用的力氣也不大,再加上又隔着衣服,這一口下去就跟撓癢癢似的,像有小蟲子在窸窸窣窣地不安分。
路維安不忍拒絕林遷,便任由他啃了兩口,只伸手在他後腰上摸了摸,又去探他的小肚子,發現确實該控制下小家夥的飲食了。
雖然有句老話這麽說“能吃是福”,但吃多了肉肉也多,小家夥游不動未免沒有這些肉肉的影響。
趴了好一會兒才逐漸恢複平靜的林遷這會再直起身子來時,臉也沒那麽紅了,但是在路維安的面前,他還是覺得有些羞羞。
哪怕路維安這會兒已經抱着他坐在椅子上,還拿大毛巾把他身上的水擦幹了大半,像是早就忘了之前的事情一樣。
林遷乖乖仰起頭讓路維安給他擦臉,白白嫩嫩的臉軟綿綿的,腮幫子上的肉肉只一擦就陷下去了。
他小眼睛滴溜溜的轉了好一會,打算轉移話題,好讓他不老是記得之前丢人的事兒尴尬。
林遷抓着路維安的袖子,被他擦臉的動作弄得口齒含糊不清:“安安,好奇怪啊,水裏都不能吸氣了。”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以前的他在水裏也依然可以像現在在岸上一樣自由吸氣呼氣,他還會在水底下睡覺呢!
但是剛剛他沉下去了,竟然也沒法吸氣了。
好在他肚子裏還存了不少氣,不然都沒法呼吸啦!
就是他一開始吓到了,“咕嚕咕嚕”吐了不少泡泡出來,到最後都快吐幹淨了,要不是路維安下來救他了,他就要憋的好辛苦了!
說不定還要嗆水了。
嗆水好難受的。
林遷這麽想着,又眨着亮晶晶的眼睛看路維安,按着路維安還拿着毛巾的手湊上去在他臉頰上親了一口,乖乖道:“謝謝安安。”
他話說得真心實意,纖長的睫毛像把小扇子似的撲閃撲閃,漆黑水潤的瞳仁裏淌出來信任的光。
路維安卻被他突如其來的話吓了一跳。
林遷還眨着眼睛在萌萌噠,路維安卻焦急地抓住了他的手腕直直盯着他的眼睛:“遷遷剛剛說什麽?你在水裏不能呼吸嗎?”
林遷沒意識到路維安在焦急什麽,他懵懵懂懂地回答:“可以呼吸,但是不能再吸氣啦!如果肚子裏的氣用完了,就要上岸吸氣了。”
這麽說着,他還有些喜滋滋地又湊到了路維安身上跟他貼貼:“還好剛剛安安來的快呀,我憋的好辛苦呀!”
林遷很喜歡水,這種喜歡其實很大程度上來源于他多年在湖水中泡尾巴的經歷,他知道在水中能緩解疼痛,他對水便沒有敵意。
如今的他還記得這種好感,卻忘了現在的他和曾經的他的不同。
從前的他進了水便如魚得水,自由地想去哪兒去哪兒,即便是在水下沉睡一兩天都不用擔心窒息。
現在的他,已經不能再在水下呼吸。
這一變化讓水對于他而言并不再安全,偏生他自己卻還沒發現,潛意識中他還是覺得水是無比安全的地方。
路維安的臉色變了,他有些後怕。
就像林遷對水的無比信任一樣,在他聽到林遷說的話之前,他也一直覺得放任林遷在水中自由玩耍是非常安全的事情。
畢竟之前剛來到伯尼斯療養院的時候,林遷已經在泳池中住了大半個月,除了偶爾吃飯的時候會出水,大多時間他都蜷縮在水底下睡眠。
這是路維安對林遷的固有印象——他是能在水中呼吸的。
人不會因為身處空氣中而窒息,同理而言,小水怪也不會因為身處水中而窒息。
路維安的心跳得厲害。
幸好,幸好他剛剛沒有讓林遷一個人在泳池裏玩耍,不然,大膽下水的小家夥忘了怎麽游泳沉了底,卻又耗盡了氧氣,在水底掙紮卻都沒人幫他......
路維安不敢想象那個後果。
林遷還要仰頭去親他的臉頰,卻被路維安一把按在了懷裏,整個人都被緊緊箍住了。
路維安:“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林遷被他抱的有點疼,但他敏銳地察覺到了路維安的壞心情,就乖乖地讓他抱着,還伸手去拍路維安的背,安慰道:“遷遷很好啊,不要擔心。”
看着仍然沒意識到問題嚴重性還反過來要安慰他的林遷,路維安勉強露出個笑臉,心情卻愈發沉重。
他很清楚,林遷是能在水裏呼吸的,至少曾經的林遷可以。
不然他無法在水中停留那麽久,如今的他潛意識中也不會覺得水無比安全。
而這變化的原因,或許和他有關。
林遷為了救他,變成了如今小小的模樣不說,忘了一些事情,也失去了一些能力,比如失去了他在水中呼吸的能力。
這種能力的失去,對林遷而言也并不僅僅只是多了點危險而已。
他還丢掉了抵抗危險的手段。
就像最初的時候,林遷總是蜷縮在水底的角落裏躲着他那樣。
他以為路維安是危險的,所以躲在自以為安全的地方逃避和他的接觸。
然而現在,他再也不能在水中躲避危險了,因為水已經不再安全。
可他偏偏還不知道。
看到路維安緊皺的眉頭,林遷有些擔心地湊上來,溫暖的小手覆蓋上去,試圖撫平他的不安:“我真的很好,不要皺眉頭啦,會變的不好看的。”
路維安:“好。”
看他恢複了正常,林遷便放下了心,又開始琢磨起了游泳的事情。
他才不是什麽會輕易放棄的小蛇妖,有困難他就會努力克服困難!
之前他不也忘記了怎麽走路,但是那又有什麽關系,他不還是學會了?現在一扭一扭的走得老快啦!
只要......只要有路維安教教他,他一定很快就會記起來的!
林遷讨好地扯了扯路維安的衣袖,羞羞地看了他一眼,小胖手指對在一起戳了戳,道:“安安,那你教教我怎麽游泳嘛,是你教我的話我一會就學會啦!”
沒心沒肺的林遷直到這會兒還不知道路維安到底是為了什麽擔心,興致滿滿地要路維安教他游泳了。
路維安沒拒絕他:“好。”
他不想讓小家夥莫名恐慌,想不通自己明明可以在水裏玩得很好卻偏偏要接受“水是危險的”這個現狀。
他會守在他的身邊,這樣,不管他想做什麽,他都會保證他平平安安的。
但是路維安的教學不是自己下水帶着林遷泡在水中沉沉浮浮,他還擔心小家夥嗆着水。
他找了林管事,請他去準備一個林遷可以使用的游泳圈。
林遷有點好奇:“游泳圈是什麽?”
路維安拍拍他有些不安分地晃來晃去的小尾巴:“可以讓遷遷漂在水上的東西,就像那個氣墊床一樣。”
林遷似懂非懂地“哦”了聲,也沒非要路維安現在就帶他過去玩秋千,乖乖地靠在他身上等林管事再回來。
伯尼斯療養院開辦至今就沒有小孩子來過,所以要想從塵封的庫房中找出一個适合小水怪這個個頭的游泳圈實在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而且,小水怪用游泳圈這件事情本身就比較奇怪,甚至不太合理。
不過林管事也沒去探究這個,路維安要什麽,她就準備什麽。
游泳圈療養院沒有,可伯尼斯湖景區卻有,尤其島上還有個挺大的水上樂園,游泳設備是絕對不缺的。
雖然大部分都是救生衣,屬于落水的預防設備,但也有不少給孩童準備的游泳圈,尤其是那些樣式可可愛愛,顏色五彩缤紛的游泳圈。
年幼的孩子都很喜歡,他們的父母親也樂得花錢。
撇開那條蛇尾巴,林遷如今看着也就五六歲小孩兒的個頭,這些泳圈他當然也試用。
林管事安排去采買的人帶回了許多個不同樣式的游泳圈,林管事挑了一個不那麽花哨的送到了路維安手上,一個明黃色的鴨子游泳圈。
大概是氣充的足,它整個圈渾圓,連前後的頭和尾巴都圓鼓鼓的,橙紅色的嘴微張,和林遷一樣是一只胖乎乎的鴨子游泳圈。
林遷看着路維安接過來的時候,滿眼都是“哇,這麽大的鴨子,要是是真的的話一定很好吃”。
他先伸手戳了戳,指尖很快就被彈了回來。
林遷對它很感興趣:“安安,那我是要坐在這只鴨子上面嗎?”
他比劃了一下自己的小尾巴,再看看鴨子上不知道為啥要開的一個大洞,總覺得自己坐上去以後就會翻倒,然後他就又要沉進水底了......
這麽一想,好像也不是那麽好玩了。
“擡手,”路維安捏捏他的小耳朵道,“裏面充了氣,有它在你就沉不下去了。”
林遷立馬把手舉起來,非常積極。
就着這個姿勢,路維安把鴨子游泳圈給他套了上去。
這之間發生了一點點小意外。
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就是游泳圈卡在林遷的小肚子上了。
大概是吃得太飽,林遷的小肚子鼓鼓,這本就不大的游泳圈便卡在那兒下不去了。
其實路維安本也只是打算把游泳圈放在他的胳膊下,固定在胸口的位置就好了,但林遷動來動去地不安分,怕他這麽架着難受,便想着再往下點,然後便發現他的小肚皮已經大到了這種程度。
林遷紅着臉深吸了口氣,才讓那游泳圈過去了。
路維安怕他一會在水裏又卡住了,便把氣充得足足的小鴨子游泳圈放掉了些氣。
這下是再不用擔心卡着難受了,就是聽着那氣放出去的聲音,林遷的小腦袋也垂得低低的,又開始不好意思了。
他伸手摸自己的肚皮,圓滾滾的,跟這個打了氣的鴨子游泳圈一樣,他又去摸路維安的肚子,隔着潮濕的衣服也摸不出哪兒鼓起來了,他便洩了氣。
林遷:“安安,我是不是太胖了呀?”
路維安:“怎麽會,這樣正合适,再瘦可就配不上你的小尾巴了。”
林遷一看也是。
他的小尾巴就相當圓潤,捏起來老舒服了,要是他的肚子平平的或者突然凹進去一塊,那就一點都配不上他漂亮飽滿的小尾巴了。
盯着路維安,林遷開始心滿意足地傻笑。
很快,檢查完了游泳圈,林遷再次被路維安放進了水裏。
就算他是想要自己下去也不行,肚子上架了個游泳圈,他就算想再趴在池邊上也趴不下去了。
尾巴泡在了水裏,但胳膊以上的位置還在水上,他的手搭在一邊一半浸在水裏,看着有些呆呆的。
要不是有這個游泳圈在,他怕是又要直愣愣地沉下去了。
因為還在泳池邊上,路維安蹲下身來摸摸他的手,問他:“怎麽不去玩?”
林遷伸手撈了點水:“我以前都沒見過這樣的,要是早有這個,我泡尾巴就很方便啦!”
“不過,這樣也好容易被風吹走哦,如果我泡着泡着睡着了的話。”他說着就偷笑起來,趁着路維安不注意撩水往他身上甩。
路維安身上本就濕了,自然也不在意這點水。
看着林遷高高興興的模樣,他也陪着林遷潑水玩。
只不過林遷的手小小一只,就算捧在一起潑出來的水也只有一點點,但路維安就不一樣了,他的手要大得多,只随便撈了點水就能給林遷徹徹底底洗個臉。
于是,沒注意到這點的路維安随手一潑,泡在水裏的林遷就被劈頭蓋臉地弄了一頭的水。
林遷伸手去擦眼睛,擦了好一會兒才仰頭去看路維安,滿眼的不敢置信,仿佛在說:你怎麽會潑我?你潑我就算了,怎麽還潑這麽多?你居然真的忍心潑我?!
路維安:“......”
天知道他其實就是想和小家夥玩一玩,并沒有任何使壞的心思。
但容不得他解釋,正生氣的林遷已經“啊啊啊啊啊”地叫着開始瘋狂往他身上潑水。
林遷的小短手揮舞着,一入水就往上舀水,全都往路維安身上潑。
他又嫌棄這速度太慢了,便掄起胳膊來,硬是弄出了個人形水車,只可惜力道沒使對,被他那小手舀起來的水能有十分之一落在路維安身上都算好的,剩下十分之九全貢獻給自己了。
傷敵一百,自損一千。
偏偏那水落在他自己臉上阻礙了他的視線,林遷還以為是路維安在跟他對潑,便閉着眼睛暗自發力,小胳膊掄得更快了。
路維安眼睜睜地看着他“嘩嘩”弄着水,人就跟着那鴨子游泳圈越飄越遠了。
路維安:“......”
撲騰了得有十幾秒鐘,林遷發現他潑得越狠,路維安的反擊也越狠。
冷冷的水潑在他臉上,他早就連眼睛都睜不開了,全憑一股子倔強的勁兒強撐着。
但現在他不想撐了,他委屈。
路維安居然潑他!還潑他潑的那麽厲害!他都不會心疼他的!
林遷的小短手也不撲騰了,他吸了吸鼻子,伸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揉了揉,好一會兒才委委屈屈地帶着哭腔質問他:“安安,你是不是不喜歡我了?”
紅着眼睛的小水怪直勾勾地盯着路維安,小眼神滿是受傷。
路維安無辜躺槍:“......”
“當然不是。”路維安怎麽會讓他懷疑這點,直接開口否定了,又解釋道“遷遷,剛剛不是我潑你。”
林遷半信半疑地看他。
他其實知道路維安不會騙他的,但是他又想不通,如果不是路維安潑他,那還能有誰潑他呢?
林遷那迷迷糊糊的小腦袋着實有點想不通。
但他選擇了信任路維安,所以有些疑惑地看了看周圍,正想說周圍也沒人的時候,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噫?他怎麽在這裏了?
林遷茫然地抱着他的小鴨游泳圈的脖子,發現他這會兒已經不在泳池邊上了,都已經漂到泳池中央了。
再看路維安,他還蹲在池邊,如果路維安要潑自己的話,那他得花好大的力氣,那得多狠心吶!
林遷有些遲疑地問:“那......是誰潑的我呀?”
路維安本不想傷害他的小心靈,但看他的求知欲望非常強烈,這會兒不告訴他怕還是要纏着他問來問去,便調出了光腦來,又朝他招了招手,讓他靠過來。
伯尼斯療養院為了保護入住者的隐私是沒有監控的,更何況泳池這種私密性比較強的地方。
而在林遷變小以後,路維安才發現他想要看看林遷曾經的模樣都沒有辦法,這才開始自己記錄他和林遷一起的相處時光了。
光腦的自動攝錄功能,他早就開啓了。
既然小家夥想知道是誰給他潑的水,那就讓他看看好了。
于是,林遷費勁扒拉地用手劃水,終于靠近了泳池邊,拉着路維安的手湊過去。
然後他就看了那個潑他的罪魁禍首。
畫面中的林遷套着小黃鴨游泳圈,鼓着臉頰朝着路維安舀水,就這樣還嫌不夠,掄着小胳膊加快了速度,哼哧哼哧地朝路維安甩水,然後那些水在半空中順着他手揮舞的方向,全都落在了他自己的臉上。
要不是小黃鴨游泳圈的大頭多少替他擋下了些水,他怕是要更狼狽。
路維安貼心地幫他放慢了速度,慢到每一串水珠落在他臉上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罪魁禍首,就是他自己。
林遷:“......”
路維安收起光腦,滿眼溫柔地看他:“我怎麽會舍得潑遷遷呢?”
林遷哼哼唧唧着捂住了臉,羞愧得不能自已。
他冤枉了路維安,他還那麽兇狠地朝着路維安潑水,一點都不可愛,一點都不溫柔,他還笨笨地全把水潑在自己身上了。
這......比他忘記了游泳這件事情更丢人!
他抱住了小黃鴨游泳圈的脖子,避開了路維安的視線,偷偷摸摸地用手指劃水,水裏的小尾巴也沒歇着,悄咪咪擺啊擺。
他要逃離這個地方!就現在!
但他沒能逃開。
紅着臉的小蛇妖又被路維安抱了起來,連帶着他的小黃鴨游泳圈一起。
路維安給你理了理濕漉漉地貼在額頭的頭發,道:“遷遷想做什麽都可以,玩水也沒有關系。”
為了增加自己的話的可信程度,他又添了一句:“我小時候也喜歡玩水。”
林遷唰得擡起頭來:“真的嗎?”
路維安面不改色地點了點頭,雖然他壓根沒有任何玩水的經驗,除了游泳之外。
林遷開心多了,但是他還是有些遲疑:“但是剛剛好丢人啊,我還冤枉了你.....”
路維安并不在意:“這有什麽關系?之前我在遷遷面前也很狼狽。”
他說的是之前自己中毒的時候,毒素肆無忌憚地蔓延,讓他的容貌看着無比可怖,也像個廢人似的不良于行,那時的他就像将死之人,渾身上下都散發着腐朽的氣息。
可即便是這樣,林遷也沒有嫌棄他,眼中也不曾流露出半分厭惡。
就連湊到他身邊吃東西的時候也不會因此而損失半分食欲。
甚至,他還朝他沖了過來,緊緊地抱住了他。
覺得丢人,那是在外人面前。
而他只會覺得紅着臉的林遷可愛。
被路維安開解了心扉的林遷再次被路維安放進水裏之後,臉雖然還紅紅的,但眼神也沒之前那麽閃躲了。
他靠着小黃鴨游泳圈漂在水上,還用軟綿綿的嗓子邀請路維安一起下來玩。
路維安沒拒絕他。
林遷還期待他也拿一個大黃鴨游泳圈跟他一起漂,但是路維安直接上了角落的那個氣墊床。
他本還想去換個衣服,但到底擔心自己不在的時候林遷出事,就幹脆穿着這身繼續陪他了。
為了讓林遷忘了之前的丢人事,路維安一臉平靜地教林遷怎麽潑水。
一個教,一個學,一個下午過去,林遷的游泳技術沒提高多少,潑水技術倒是有了顯著的提升。
潑地快準狠不說,還能在旁邊拍兩把水調整方向,不至于像之前那樣開着自己的游泳圈走了。
黃昏,夕陽的餘晖灑遍整個泳池。
在水中泡了一下午的小蛇妖信心滿滿地拍着自己的胸脯:“我已經學會怎麽潑水了,我現在超厲害!”
林遷從來沒有想過,原來在水裏還有這麽多玩法,這麽一想,他以前只在水裏泡尾巴真的好無趣哦!
不過他以前也沒有人能陪他玩,路維安好像是唯一一個。
林遷朝着路維安,笑容燦爛。
路維安:“遷遷真厲害。”
收到誇獎的林遷更驕傲地挺着胸膛,得意得不行。
林遷:“那我們再玩一次好不好?這一次,我不會再像之前那樣......那樣自己潑自己了。”
看着小水怪滿眼希冀,路維安自然也不能拒絕他:“好。”
就這樣,新的一輪潑水比賽又開始了。
林遷鼓足了勁兒要一雪前恥,路維安到底不能跟他來真的,只能偶爾撩點水反擊,那點不痛不癢的水花林遷都不在乎,才半分鐘就把路維安又弄得渾身濕漉漉的,別提玩得多開心了。
林遷:驕傲!!!
打敗了路維安以後,林遷依然興致不減,但他也不舍得再去潑路維安了,便轉移了目标,改成了懸挂在泳池上方的秋千。
路維安就靠在氣墊床上,靜靜地看着林遷一個人自娛自樂。
他摸了把頭發,摸到一手的水,也有些忍不住地笑出了聲。
誰能想到他路維安還會有一天跟人玩着幼稚的潑水游戲弄成這個樣子?
不過,路維安也不止一次地感激當初的自己做出了把小水怪接回家的選擇。
林遷還在嘿咻嘿咻地潑水,他太開心了。
但是開心過頭也會出事,有個詞叫做“樂極生悲”。
他正潑着水,小胳膊掄得飛起,突然覺得自己人有點歪了。
但他沒在意,自顧自繼續潑水。
歪了就歪了,什麽樣的姿勢不重要,玩水才最重要。
再然後,他就歪過了頭,一頭栽進了水裏,變成頭在水裏,尾巴在水面上的姿勢。
小鴨子游泳圈,翻了。
大概是因為在玩水的時候林遷也喝了不少,明明路維安之前已經給他的小鴨子游泳圈放過氣,現在林遷的小肚子還是牢牢地卡在了游泳圈上,讓他上不去也下不來。
林遷:“咕嚕咕嚕咕嚕咕嚕——”
旁邊躺在氣墊床上正看着林遷玩水的路維安:“......”
這翻船翻得猝不及防,他依然沒能阻止這慘劇的發生。
再次把拼命吐泡泡的小水怪救上來,路維安拿下了卡在他小肚皮上的小黃鴨游泳圈。
被放掉了大半氣的小黃鴨歪着扁了的頭飄飄蕩蕩地被風吹在了角落裏,而又喝了幾大口水的林遷則神色萎靡地縮在路維安懷裏,跟他一道靠在氣墊床上。
路維安也知道這會兒的小家夥一定又覺得自己丢人了,所以沒貿然開啓對話,只一下一下地撫摸他的後頸。
林遷也不想說話。
就算路維安說,他們之間沒有什麽丢人的事情,只有可愛和更可愛的事,但他還是不想說話。
緊緊抿着嘴唇,林遷靠在路維安懷裏一動不動,突然打了個嗝。
林遷:“......”
路維安:“......”
路維安沒能忍住,破功了。
林遷一聽到他強忍的笑聲和努力讓自己不笑的幹咳聲,便立馬從臉紅到了脖子,又不甘心地在路維安身上捶了兩下。
林遷哼哼唧唧地想,短時間內,他已經不想再見到那只小黃鴨了。
他就這麽靠在路維安身上想啊想,慢慢就覺出了幾分困乏來,眯着眼睛也不願意動,路維安燙呼呼的手又在他後頸摸啊摸,他便安心地睡着了。
确認林遷睡熟了,路維安手上的動作不停,小心換了個姿勢抱着他出了水,裹着早被日光曬幹的大毛巾上了樓。
路維安帶林遷在大浴缸裏洗了澡,還吹了頭發,弄得幹幹爽爽出來他都沒有醒,一被放在床上又歪着頭睡得更香。
顯然,今天下午玩水的确消耗了他很多的精力。
等了一會兒,确認林遷已經睡熟了,路維安才去收拾自己。
他不是小水怪,長久泡在水裏也會覺得不舒服。
等他再出來的時候,他正好接到了伯寧的通訊,怕吵到林遷睡覺,他去了陽臺才接起來。
剛從浴室出來,他還裹着浴巾,□□着上身,結實的肌肉和傷疤都映入了伯寧的眼中,他當即吹了聲口哨。
到底是戰士,生死場上練出來的□□沒那麽單薄,但又不是過分到可怕的肌肉,恰到好處而已。
伯寧:“哇哦,是我研究室那些小妹妹們喜歡的,要我給你介紹麽?”
“什麽事?”路維安懶得跟他說些沒營養的話,一邊套了件衣服,“有話快說。”
伯寧想錄屏去賣人情的心思被迫終結,這才正了正神色,道:“有個新發現,或許跟你家小水怪有關。”
不等路維安催促,他自己就拿起了桌面上一個手指大小的瓶子,一滴金黃色的液體正懸浮其中。
說是一滴,其實也就那麽點,在外頭放個一時半會怕是就蒸發幹淨了。
但是它的顏色,是純正的金黃色,看着相當漂亮。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路維安總覺得他在什麽地方見過這種熟悉的顏色,但卻有怎麽都想不起來。
伯寧兩眼放光,顯然是說到他感興趣的話題了:“這是從你的血液中提取出來,抽了你那麽多血也就找到了這麽點。”
他看着路維安的眼神不懷好意,擺明了想再抽個幾管子血樣來。
路維安皺着眉頭問道:“這是什麽?”
伯寧一攤手:“你問我我怎麽知道,我現在唯一能确定的是,這東西它能解百毒。”
之前路維安突然中毒,伯寧便是研究那毒的首席人員,從路維安身體中取的毒素樣本他那兒也存着不少,這次來伯尼斯湖也沒忘記帶上。
在他從路維安的血液中分析出這不知名的金色液體時,伯寧第一時間便将它和路維安莫名其妙解掉的毒聯系了起來。
在簡單的測試後,伯寧發現那些困擾他們許久卻毫無辦法的未知毒素在靠近這滴金色液體的時候,就像水靠近火一樣,迅速消散了個幹淨。
連一點抗争都沒有。
這些輕易就能取人性命的毒素就這麽被輕易地瓦解,其餘的就更不用說了。
這也是伯寧說它能解百毒的原因。
而不僅僅是路維安身上的毒素,除此之外,伯寧還嘗試了其他比較難處理的其他毒,不論是神經性毒素還是溶血性毒素,只要靠近金色液體,就會迅速消散,連半點殘存也無。
而且,除了對付路維安的那種毒素讓那滴金色液體少了些之外,其餘的對它的損耗幾乎為零。
也因此,現在路維安還能看到它的存在。
路維安:“你是說,是這種液體救了我?”
伯寧:“你也知道,我們之前嘗試的方法最後都被證明是沒有效果的,不然我也不會讓你來伯尼斯療養院,至少以我目前的能力沒有任何救你的辦法。”
“可是你還是活了下來,而那些時間,陪在你身邊的是你的小水怪。”
伯寧又道:“而且,這種金色的液體有很強的正面促進效果,你難道沒有感覺到自己如今的身體要比之前好很多,我是指你中毒之前。”
伯寧說的是事實。
路維安的确有這種感覺,但他的身體評定本就已經是SS級,而身體評定在成年的時候就已經被确定了,要想在這上面再進一步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路維安只以為是自己之前身體突然孱弱,如今恢複過來的不适應感。
路維安:“那這種液體是遷遷給我的?而他把這給了我,自己卻因此變小了?這說不通。”
伯寧有些苦惱地抓頭發:“你覺得說不通,我也覺得說不通啊!我在他的血樣裏又沒發現這些......但是和這液體接觸,他的血樣毫無變化,而你的還在緩緩增強,我只能判定他已經接受了足夠多的影響,所以再接觸才毫無作用。”
“不管這金色液體到底是什麽東西,他都和小水怪有關,并且鑒于你提供給我的信息——你身上的毒素沒了,而小水怪變成了現在這個模樣還忘記了許多事情,我個人覺得是他為了救你從身體中剝離了什麽造成的後遺症。”
路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