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五十九只小水怪
随着夜色漸深, 天空中的雷鳴聲越發清晰，伴随有閃電劃破天際。
而這時，距離伯寧趕來, 才不過三個小時。
雷雲的形成非常之快，但範圍并不大，以林遷為中心，大概只覆蓋了直徑一公裏的土地。
好在路維安的宅子雖然離商業街不遠, 但到底有着将軍的規格，宅院外有着一大片園林，離它最近的建築還有幾公裏遠，倒是不用擔心會波及別人。
饒是如此, 這裏的動靜還是被人發現了。
畢竟, 卡塔星是個宜居星球, 電閃雷鳴什麽的惡劣天氣真的是聞所未聞。
更不用說只小小的一團雷雲，卻恰好就停在路維安的宅子頂上了。
氣勢醞釀了三小時，雨卻一滴沒有下。
早就關注着這裏的星網熱情的人民群衆們便不怎麽擔心了, 轉而開起林遷的玩笑來。
【說來遷遷來卡塔星到現在，好像還沒下過幾場大雨呢！】
【是的，之前還聽伯寧大大說遷遷下雨天在外邊淋雨玩，弄得自己渾身濕漉漉的, 被路将軍逮到打屁屁了！】
【哈哈哈哈哈我還記得！那之後三天，我都在奶茶店碰到路将軍了哈哈哈哈哈！買奶茶給遷遷消消氣呢！】
【所以，現在遷遷是不是已經在門邊等着下雨好沖出去玩耍了？】
【你們都想什麽呢？咱們遷遷早就長大了，才不會幹淋雨這種傻事呢！】
【遷遷還膽小呢，這打雷閃電的, 估計他得縮在路将軍懷裏睡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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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寧大大不是說遷遷長出人腿的事情有進展了嗎？我好緊張啊！】
......
一提到林遷, 大家便都想起了他的尾巴。
人們總覺得他還小的時候, 若是能早些解決，那恢複起來也快。
可他如今已經長大那麽多，大家也擔心他會不會撐不下去。
星網上人們對于林遷善意的關心，林遷全然不知。
此刻的他正站在大門外的花園中，刻意離房屋遠了些。
他擔心一會兒雷劫下來，會把房子夷為平地。
路維安并不擔心這個。
他的房子本身就有自己的防禦設施，抵禦外界攻擊的能力是每座建築配套的防禦設施必須擁有的能力。
他起先甚至覺得就算沒有那些避雷針，單是讓林遷躲在屋裏，那些雷也不一定能打破屋外的防護罩。
就算打破了，他替遷遷抗下來就好。
只是往日裏很聽話的小蛇妖這一次怎麽也不肯聽話。
雖然林遷因為路維安和伯寧還有洛克幫他做了許多準備，讓他沒有一開始那麽緊張害怕，但林遷還是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一件事情。
這是他的雷劫，只針對他一個人。
不管他逃到什麽地方，雷劫總會找到他，并狠狠地劈到他身上。
就像這裏明明不是他出生長大的世界，天空之上的雲層卻依然凝聚成了不詳的劫雲。
渡劫的時候，是不能把其他人牽扯進來的。
林遷記得他爹爹曾經教過他的話。
這樣會把另一個無辜的人也牽扯進雷劫的範疇，還會使得雷劫更加恐怖。
路維安他們和林遷不一樣，他們不是修煉成精的小蛇妖，也不是修道者，所以他們并不太可能會被牽扯到。
只是林遷害怕。
所以他告訴路維安，等他成功渡劫以後，他一定很累，那時候他想要在床上好好睡一覺，自然不能讓他們的家受到波及。
路維安就這麽輕易地被小蛇妖軟綿綿的話給說服了。
但他人沒有離開。
他站在離林遷十幾米遠的地方，保證自己能在林遷有危險的時候率先沖上去。
只是路維安到底覺得不保險。
最後，他放出了自己的機甲。
曾經在戰場上和星獸們硬碰硬的銀色機甲，堅不可摧的鋼鐵巨人，已經有兩年沒被他的主人放出來活動過了。
林遷就見過它幾回。
在伯尼斯療養院的時候，這個大家夥蹲在泳池邊，掌心平攤，升高了溫度給他烤肉吃。
那時候的林遷只贊嘆着“哇，好大啊”，卻沒有想過有一天能在這個地方看到這樣的它。
他得很努力很努力地仰起腦袋，才能對上它的眼睛。
天空中，閃電劃破蒼穹，照亮半邊的天空。
夜色中，機甲銀色的外殼反射着光，帶出了金屬別樣冷酷的味道。
路維安的聲音從中傳出，聲音一如在林遷面前那般溫柔。
“別擔心，我會保護你的。”
林遷眨眨眼，盯着他好一會，用力的點了點腦袋。
“好。”
此時的路維安宅邸中，只有林遷、路維安、伯寧和洛克四人，其餘人都被路維安打發離開了，要等到明天才回來。
伯寧站在屋檐下，看着頭頂幾乎就要壓到地面的雷雲，頂天立地般站在夜色中的銀色機甲和它前方那個只到它膝蓋位置的小身影，看似差異萬分，卻又別樣的和諧。
伯寧拍了拍身旁洛克的胳膊：“他們不搞一塊兒，我就不相信愛了。你見過路維安這麽護着一個人？”
洛克有點無語地看着伯寧：“你才發現？”
伯寧：“......？”
又過了十幾分鐘，劫雲徹底壓下來了。
林遷看了看身後，那裏有路維安在護着他，于是他分外安心地盤坐了下來。
花園中安着大大小小二十幾根避雷針，整個覆蓋的範圍也有半徑一公裏，是洛克為了削弱頭頂的雷而擺出來的。
劫雲下壓之時，已經有不少閃爍的電弧被牽引着，掙開了針對林遷的固有軌跡，絲絲縷縷地沿着那些被深深紮根在大地上的避雷針消失在地面。
就像伯寧告訴林遷的那樣，避雷針的确能幫到林遷。
九重雷劫，第一道最弱，第九道最強。
在第一道雷落下來之前，天空中積蓄的力量就已經被二十多根避雷針掏得差不多了。
林遷仰着腦袋看天，還有些慌呢，只聽它“轟隆”了一聲，卻連道閃都沒打出來，就直接嗝屁了。
林遷：“......”
這時候看着全副武裝的路維安，再看看如臨大敵的小蛇妖，多少就讓人覺得有些擔心過頭的感覺。
至少伯寧這會兒就已經納悶地看着頭上的黑雲，嘴裏念叨着：“就這？就這？”
第一道雷劫過去，四下一片寂靜。
或許是伯寧實在是太過納悶了，林遷居然還聽得清他說的話，有些尴尬地解釋道：“有九道雷呢，第一道威力最小啦......”
說完了，他似乎才覺出點不對勁來，他這怎麽好像是在替雷劫解釋呢？
因為之前度過一次雷劫的緣故，林遷總覺得雷劫之間間隔的時間好像有些久。
雷劫是天道意志的化身，伯寧這麽看不起它，它不會一生氣直接把伯寧劈了吧......
好在，這就是林遷自己平白的擔憂，到底沒有額外多出一道雷來把伯寧劈死。
眼看第二道雷劫開始醞釀，他便沉下心來，繼續等着面對新的雷劫了。
因為避雷針的緣故，一直到第五道雷劫的時候，林遷才真正算得上開始渡劫。
從二十幾根避雷針中幸存的雷雲之力好不容易彙聚一起，凝成一道手指粗的閃電，卻也沒能劈到林遷身上。
他小尾巴一扭就閃開了。
地面上留下了一個土屑紛飛的小洞。
比起曾經第五道雷劫的時候就已經把尾巴炸傷了的經歷，這一次，林遷覺得就像做夢一樣。
而此刻的伯寧，就差把“就這”這兩個字焊在自己的臉上了。
林遷不知道，他剛才玩笑似的想法其實真的是對的。
伯寧要不是因為是這個世界的人，怕是早在他脫口而出“就這”的時候就被劈死了。
林遷和路維安分別屬于兩個世界的生命。
在他們如今所處的這個世界中，是沒有修煉的存在的。
所以當林遷積蓄了足夠的力量，準備再度化形的時候，他勾動的雷劫其實還是他原本所處世界的，畢竟他和那個世界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系。
就像他當初莫名其妙地出現在伯尼斯湖一樣，兩個世界之間開了個口子，才讓這屬于林遷的劫雲暫時過來。
天道的意志不容侵犯。
因為在另一道世界意志的影響下，雷劫之力被削弱了不說，連劈五道都沒能劈到人就已經很丢天了，還要被人“就這就這”地瞧不起，哪個天道能忍住？
像伯寧這種嘴賤的，能劈他早八百年前就把他劈了。
只可惜，路維安所在世界的意志表示：能放你過來打打雷是因為你家孩子養在這兒，想劈我家寶貝？
門都沒有！
為了避免九道天劫沒劈完就被趕出去，以後還能有來有往，伯寧的小命好歹算是保住了。
然而，還是那句話，天道的意志不容侵犯。
林遷那兒他劈不到，卻有別的地方可以劈。
在天道意志所主宰的世界，林遷曾經居住的湖畔，劫雲迅速凝聚，遠比林遷如今所見到的還要恐怖百倍。
第一道劫雷下來，湖畔的小木屋直接燒成了灰燼，湖水也少了大半。
只是慢慢地，這雷雲就從山腳挪上了蛇山。
天道感覺到了某些關聯的地方，雷雲自發移動，鎖定了另外兩個目标。
上一次林遷渡劫的時候，雷劫的範圍中便有他們的存在。
只是不知為何，那些雷劫全都算在了林遷一人的頭上。
所以那次渡劫，分明是凝聚了三個人雷劫的威力，卻只讓林遷一人去抗。
林遷渡劫失敗，那兩人卻享受了九道雷劫後的道果，成功結丹化形。
那是林遷的族人，借用秘術蒙蔽了天道的眼睛，才會有那樣的事情發生。
之後，林遷失蹤，再無人可能追蹤此事。
若不是這一次，天道在另一個世界吃癟，在此地也同樣演化了一回九重劫雲，或許根本不會被發現。
比起鄙夷，這種刻意的蒙蔽更能燃起天道的怒火。
雷劫比往昔更甚，将蛇山劈的山火遍地。
還沉浸在美色美酒中的兩條結丹的蛇妖被雷劫劈了個措手不及，先得了一身傷。
長輩們無法相救，劫雲出現的第一時間他們便遠遁而去，免得壓抑多年的渡劫之期提前。
即便其中之一是族長的寶貝兒子，也一樣無人相幫。
曾做過的事，總是要付出代價的。
他們借助林遷渡劫，不顧林遷的生死，如今由他們來替林遷。
冥冥之中，林遷的劫要他們來度。
只是他們畢竟已經結丹，面對化形時的九重天劫，雖然艱難，卻也還是熬了過去。
天道劈的爽了，也饒了他們一回。
等哪天，林遷再化嬰，沒法真傷到林遷的天道怕是還得再找他們劈一回。
若是能修煉得道，他們的性命倒還能再留一段時日。
只是不知道，他們會不會後悔曾經走的捷徑。
蛇山上發生的事情，林遷全然不知。
他正在專心地應付剩下的天劫。
第六道雷劫，他躲不開，便用尾巴去扛了。
看似柔嫩的尾巴上鱗片閃着光，将雷電全擋住了，只微微有些泛紅，鱗片縫隙中有血絲滲出。
第七道雷劫，林遷還是用他的小尾巴去擋。
只是這一次，他的鱗片破損，傷口出現了一個大洞，比曾經林遷尾巴上的傷口都要嚴重得多。
伯寧他們終于認識到了這所謂的雷劫不是徒有其表，威力也相當可觀。
他們說林遷還小，卻也知道他的小尾巴到底有多結實。
這樣的傷，放在普通的機甲上早就四分五裂了。
面對路維安他們的擔心，林遷挪了挪身子，把尾巴上的傷口藏了起來。
“沒事，再有兩道我就成功啦！只要熬過第九道，成功結丹，再嚴重的傷都會好的！”
他是真心實意這麽想的，路維安看着他，從他的眼中看不出絲毫畏懼和害怕。
第八道雷劫落下來。
二十多根避雷針早在牽引雷電的時候扭曲，雷雲中如今蘊含的力量是它們無法牽制的，已經全軍覆沒。
林遷還是要拿尾巴去抗。
他沒有法力，渾身上下最有希望擋住雷劫的，便是他此刻傷痕累累的小尾巴。
劫雷落下來的時候，一雙銀色的手擋在了他的頭頂，雷電落在金屬上，夜色中爆出火花和電弧。
站在林遷身後的路維安不願他再自己扛。
和星獸抗争，也只能留下少許劃痕的用世上最堅固的合金打磨成的路維安的機甲，被從天而降的雷電劈得微微向下，掌心在高溫中微微融化，凝出幾滴銀色液體。
遠處瞧見這一切的伯寧“卧槽”了一聲。
路維安的機甲并不是伯寧研制的，他的專業不在這塊兒。
但是他知道路維安的機甲使用的材料，他的堅固程度。
而與此同時，他也知道，林遷如今渡劫，渡的只是最低層次的劫。
他不得不深刻反思，兩個世界之間的差距。
第九道雷劫落下。
路維安操控着機甲将林遷護在懷中，他的背部，層層疊疊的防護罩升起，将他們兩個人都包裹其中。
劫雷撞破防護罩的時候，碰撞的聲音幾乎掩蓋了其餘一切的聲音。
路維安卻清晰地從那些幾乎遮蓋了一切的隆隆聲中聽到了林遷的聲音。
“安安，謝謝你。”
金色的圓球從林遷的喉間升起，迎上了撞破防護罩的雷劫。
光芒亮起的時候，誰都看不清。
許久，一切沉寂。
伯寧再睜開眼的時候，看到天上懸浮着一顆金色的珠子。
那和林遷體內的金色液體一模一樣。
只是它此刻表面有些裂痕，看着總讓人覺得并不和諧。
好在，短短幾個呼吸之間，劫雲中雷電醞釀似乎到了盡頭，終于落下雨來，那圓珠被沖刷着，像是掉落了焦黑的表皮般，露出了底下流光溢彩的真面目。
那是林遷的妖丹。
片刻後，妖丹落下去，被路維安的機甲擋住了。
伯寧等了會兒，沒等到那邊有動靜。
只是看林遷妖丹的狀況，覺得他們應該沒什麽事，但還是忍不住問道：“路維安！遷遷？你們怎麽樣了？”
很快，他聽到了林遷的聲音：“我沒事！”
伯寧松了口氣：“沒事就好。诶呦這雷打的快吓死我了，我過來給你瞧瞧看！”
他正要跑過去，突然就聽到路維安催促的聲音：“進屋去！”
伯寧：“？？？”
他不信邪地還要過去，一邊走一邊問：“幹嘛呀你！我給遷遷檢查身體！”
旁白的洛克滿臉黑線，強行拖着他往回走：“你是傻嗎你？”
伯寧：“你才傻！你才傻！”
而此時，銀色機甲的手掌上，林遷正坐在上面。
他晃悠着兩條大長腿，腳腕骨節小巧，腳趾微微泛紅，精致無端。
夜色中，天空中還有些亮意，照得他渾身白得發光。
他手撐在身旁，正歪着頭和盯着他的機甲對視。
“安安，你看我長出腿了！”
機甲中，路維安操控着機甲把林遷整個護住了，不漏一分一毫。
然後，他盯着林遷，捂着鼻子，手心發熱，控制不住地有血滴下來。
路維安故作鎮定：“嗯。”
作者有話說：
遷遷：我長出腿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