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七十只小水怪
林遷已經很習慣其他人的關心了。
這就像是理所當然的好, 幾乎每個遇見他的人都對他抱有極大的善意。
打從第一天見面起，路維安對他無條件的好，洛克和伯寧對他的維護, 還有許許多多陌生人——星網上甚至沒能見過面的人，在天南地北說着誇獎他的話。
這和當年他在蛇山上人人厭棄的生活來比，算得上是天差地別。
也正是因為他過過那樣的日子，所以他才無比地珍惜現在的一切。
珍惜對他好的路維安, 也對他好的陌生人。
他愛極了這樣的日子。
林遷踮着腳轉了一圈，墨綠色的衣擺在他停下來以後慣性地又往前擺，好一會兒才不安分地晃着蓋住了他的腳踝。
“我真的已經好啦！”
耳邊是林遷故作興奮的聲音，他在盡他最大的可能去安慰一個即将哭鼻子的女生。
因為沒什麽經驗, 所以光是看着他的臉就能看出他的刻意, 因為他歪着腦袋偷觑人家有沒有掉眼淚的小動作實在是太明顯了。
被他盯着的女聲沒忍住哽咽了下, 看着臉色紅潤、精神十足的小蛇妖，明知他不希望她哭，卻還是沒忍住無聲地掉眼淚。
她在林遷剛剛在星網上出現的時候, 就已經知道了他的存在。
從伯尼斯湖追到首都星，那個可愛的卷着小尾巴的小蛇妖是她心中最堅定的支柱。
她愛上了吃棉花糖，甜蜜蜜的滋味讓她在最難過的時候走出困境；
Advertisement
她考上了更好的學校，深夜苦讀的時候那些辛苦都融化在小蛇妖甜甜的笑容中；
她走出了貧瘠的星球, 在林遷喜歡的奶茶店裏找到了一份報酬不菲的兼職，再也不需要擔心自己的生活費。
......
星網上，那些林遷看不到也不了解的地方，總會有人從他生活的幸福中汲取自己所需要的養分，然後從淤泥中艱難爬出。
單純的小蛇妖身上的那種再簡單不過的快樂, 也最能打動人。
這才是, 人們喜歡林遷并且接受他的一切的原因。
兩個半月前, 伯寧發的那張照片，照片上那虛弱地像是都沒力氣睜開眼睛的林遷，着實吓壞了不少人。
星網上，他們只用幾句話訴說着自己的擔心，但私底下心裏的難過是什麽言語都無法描述的。
“我們...真的好怕遷遷出事。”其實已經哭得什麽都看不清的女生緊緊地抓着同伴的手，努力地朝林遷露出一個笑容，“遷遷沒事，那真的是太好了！”
她的指尖因為過度用力而泛白，兩個多月無法傾訴的擔憂讓她的嘴唇都在顫抖，只是她的笑容是真心實意的，讓人從心底溫暖起來。
林遷看着她不說話，他緊張地揉了揉自己的手。
他在自責。
林遷自己再清楚不過，這次所謂的“手術”并不是真的。
弄出一個長達兩個多月的計劃，只是為了掩飾他蛇妖的身份。
林遷很想長出腿來，所以他對這個計劃并沒有任何意見。
甚至他很高興，以後能名正言順地在外面行走，不被人發現自己小蛇妖的身份。
今天，一直到出門之前，他都非常開心。
走進奶茶店的時候，他也很開心。
這兩個女生紅着眼走到他面前的時候，他的心情還是很好的。
直到現在，他知道在他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的時候，還有人在他不知道的地方為他擔心，為他難過。
林遷覺得自己做錯了。
他想要說點什麽，卻又不知道該說點什麽。
看着面前的兩個女生，林遷連靠過去再安慰她們或者給她們擦眼淚都不敢。
他猶豫了下，轉身跑了。
路維安剛排隊點完林遷想喝的奶茶。
雖然放任林遷一個人坐在那兒，但他的眼神還是時時刻刻地關注着他，沒讓他徹底地消失在自己的視野之外。
有人大着膽子找林遷說話的事情在他的預料之中，畢竟林遷已經兩個多月沒那麽活躍了。
積攢了兩個多月的念頭和期望總能促使人做出一些往日想做而不敢做的事情。
但他沒有預料到林遷和那兩個女生說完話以後，會紅着眼睛跑到他的懷裏來。
“怎麽了？”看着整個腦袋都埋在自己胸口的林遷，路維安用眼神示意伯寧照顧一下還呆呆地站在那兒的兩個女孩子，免得她們此刻太過尴尬。
林遷從他懷裏仰起頭，扭頭看了看正被伯寧帶着回到一邊小沙發上坐着的兩個女孩子，再扭頭回來的時候，濕漉漉的眼眶眨了下，眼淚就掉下來了。
“安安，我是不是做錯了？”他知道這兒有人在，所以聲音壓得很低，路維安低頭去聽才聽得到，“我們不該騙他們的。”
路維安愣了愣。
他們之前對這個計劃的預後大多都是關于外界的态度的，是相信還是懷疑，卻根本沒有想過小蛇妖會因為這事兒覺得愧疚。
伯寧倒是提了一嘴，說“小家夥那個軟綿綿的性子，不要到時候因為自己撒謊而難受了”。
路維安并不在意。
他知道林遷忘性大，有什麽事情，過幾天就忘記了。
這計劃，是林遷能在外正常行走必須做的事情。
小蛇妖那麽聽話，只要給他把這件事掰碎了揉開了說清楚，便不會有什麽後續的問題。
林遷期初的确糾結過撒謊是不是不好，只是路維安伯寧他們三兩句話就讓他忘記了這個問題。
一直到今天，被人當面這麽一說，他心中的愧疚便再次爆發出來。
路維安憐愛地看着正哭着向他尋求答案的小蛇妖，一手攬着他的腰，一手揉了揉他的發頂。
他注意到所有人都在注意着這裏，要想在這兒和林遷說悄悄話并不現實。
“遷遷，你長出腿的時候疼嗎？”路維安這樣問他。
林遷點了點頭，哽咽地回答：“好疼啊。”
化形的時候，真的好疼好疼的。
在那之前，他的尾巴就被雷劈得到處都是傷痕，彎曲扭動的時候，稍稍活動就會有口子撕裂開來，淌出血，也帶來深入骨髓般的痛、
那樣，還是路維安幫他擋了一部分傷害以後的狀态。
後來，他成功渡過雷劫了。
還沒長出來過的雙腿從蛇尾上誕生，像是從中間剖開那樣，第一次品嘗這種整條尾巴都撕裂開的痛苦的林遷有那麽一瞬間都不想化形了。
只是後來，雷劫過後的饋贈讓他在最短的時間內就修複了一切的傷口，就像他從來沒受傷過一樣。
但那些痛過的，就算只是短短一段時間，也能在再被提起的時候，突然地回憶起那一瞬間的痛苦。
“疼，就是遷遷付出的代價，想長出腿，從來都不會是遷遷的錯誤。”路維安輕聲安慰他。
他的聲音雖然低，但靠的近的人還是聽得到。
“大家都希望遷遷能長出腿，他們的希望和遷遷自己是一樣的。我想，她們不會介意等你兩個月的。遷遷不要自責。”
“是兩個半月。”在這個時候，小蛇妖就格外地認真。
路維安：“好，兩個半月。”
林遷：“真的沒關系嗎？”
路維安：“沒關系。”
路維安：“你什麽時候見我騙過你？”
林遷皺着眉頭想了想，好像的确沒有，這才緩緩地點了點腦袋。
路維安用指腹擦去了他臉上的淚，松開攬着他腰的手，推着他往回走：“去吧。”
林遷：“嗯。”
走了兩步，他還回頭看了眼路維安，從他的眼神中得到了肯定以後，才大着膽子往回走。
林遷實際難過的，是覺得自己撒謊了不好，心裏難受。
路維安回應他的也是這個，只是讓人覺得林遷在為讓大家等了他兩個半月才出現而難受。
這樣的對話，不會讓人覺察出問題來。
離他們比較近的幾個人其實聽到了路維安和林遷的對話，只是一直到林遷走開，他們還是嗫嚅着嘴唇沒敢打擾，便只能眼睜睜地看着林遷蹦跶着跑到那兩個女生身邊了。
只是，雖然沒能和林遷說上話，他們的心中卻溫暖得不行。
一直以來他們都知道，林遷是那麽溫暖的一個小可愛，但是現在，他們更是确定了一件事。
就算遷遷如今已經長大了，但成年的外貌下，他還有着曾經那顆溫柔可愛的心。
伯寧此刻正在安慰那兩個女孩子，不過大概是因為他是伯寧的緣故，星網上見不着面可以大家合起夥來笑話他，真對上他的眼睛便有些慌了。
這兩個女孩子便緊張地很，還以為是自己把林遷弄哭了。
林遷過去的時候，她們在伯寧的安慰下有些不知所措，有點想哭吧，但因為安慰她們的是伯寧，而又有些不好意思哭。
以至于她們在看到林遷的時候，就像是看到救世主一樣。
林遷有些忐忑地靠過去，一屁股把伯寧給擠開了。
突然平移出去的伯寧：“......”
旁邊傳出來些低低的笑聲，伯寧更無語了。
林遷沒聽到，不過就算他聽到了也沒時間去注意。
他整個人的注意力都在這兩個女孩子身上了。
“不好意思呀，讓你們等了那麽久。我該早點告訴你們的，就不會那麽突然了。”林遷有些愧疚地說。
其實這事兒對他自己來說也很突然，畢竟他是突然才感覺到自己天劫将至的，于是在外人眼中，便要更猝不及防了。
兩個女生忙搖頭：“跟遷遷沒關系，這才不是遷遷的錯！我們都很希望遷遷長出腿的。”
林遷：“真的嗎？”
“對呀！”其中一個女孩子大概是感覺到了林遷在擔心什麽，飛快地轉移話題，試圖讓他別再自我責怪，“我能摸摸遷遷的腿嗎？”
林遷本來想說“好呀好呀”的，只是他突然想起了路維安之前不讓他随随便便給別人摸腿的話，還拿了伯寧出來舉例子。
“不行啊，安安說我不能随随便便給別人摸我的，就連伯寧也不行哦！”林遷認真道。
旁邊無辜被提到的伯寧：“......”
坦白說“就連”這兩個字讓他很舒服，但是整句話下來，好像又沒那麽舒服了。
“不可以嗎？”
林遷點點腦袋：“不行。”
其中一個女生看了眼還站在遠處的路維安，扭頭對林遷道：“路将軍不讓別人摸是不是因為遷遷是他的小童養媳啊？所以連伯寧大大也不能摸？”
林遷迷迷糊糊地想了想：“好像是吧......”
提到“小童養媳”，林遷還有點害羞呢！
“那這樣就沒關系啦！”那女孩子不哭了以後，說話異常地輕快，“路将軍這是防着伯寧大大撬牆角呢！可我們是女孩子，我們跟遷遷不是一個性別的，我們當然可以摸啦！”
林遷：“真的嗎？”
旁邊的伯寧：“？？？”這是什麽邏輯？
伯寧沒想通，但小蛇妖的腦袋瓜子轉了兩圈，不知怎麽得就想通了。
“好像是哦...”林遷點了點腦袋，幹脆利落地翹起小腿來，“喏，給你摸摸！”
兩個女生眼睛一亮：“！！！！”
旁邊的伯寧：“？？？？”
以及遠處的路維安：“......”
作者有話說：
大家：遷遷怎麽這麽好騙？
(adsbygoogle = window.adsbygoogle || []).push({});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