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選誰 只有念慈庵的靜塵師太

“不好了,丞相暈過去了,”一旁的宮女驚慌道。

旁邊的大臣也迅速搭把手,攙扶着丞相,好歹別真的讓人摔在地上。

太醫院院正急忙過來診脈紮針。

季琛有些遺憾,丞相也暈得太快了。

不過沒關系,季琛微微嘆氣,似乎無限難過,“娘娘不必如此,想必殿下也離不開皇後娘娘這位母親,定是舍不得娘娘離世。”

一旁的大臣忍不住接腔,“太子殿下如今也已加冠三年有餘,更是未來的一國之君,怎麽可能離不開一位婦孺?”

皇後終于想起來了,“當初陛下告知本宮,将玉玺與諸多小印皆放置一起,如今有一方印記被季琛你偷拿了。”

季琛拱手,“娘娘,您也說了,陛下當日只将此事告知了您,我既不知陛下有多少方印,又如何能知道這些位置?娘娘身為一國皇後,便是拿了陛下的一方印記,想必陛下也不會太過計較,何必将此事也推罪于我?”

秦勝緊跟着擡杠,“皇後怎麽證明一開始那裏還有幾塊小印?怎麽證明二皇子拿了?萬一是皇後……”

已經“暈過去“的丞相不得不悄悄睜眼,用力掐了秦勝一把,把他剩下的話成功憋了回去。

季瀚惶惶然看了眼四周,雙方各執一詞,他感覺自己說什麽都是錯。

“陛下!您帶臣妾走吧。”皇後娘娘尖叫一聲,幹脆也暈了過去。

“母後,母後,”季瀚頓時急了。

“皇後操勞過度,快送皇後回去,”季琛還不忘表示關懷。

季瀚迅速叫來兩個太醫,然後親自攙着皇後坐上軟轎,然後憤怒看向季琛,口不擇言,“這下你便高興了?”

還不等季琛開口,一旁的徐大人就猛烈咳嗽幾聲,幾乎聲嘶力竭,不斷給季瀚使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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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很多朝臣的眼神越來越微妙,忍不住往後退了幾步,選擇了離季瀚更遠的位置站立。

季瀚冷哼一聲,終于聰明了一次,“這裏有我和太子妃,你既然送了父皇一趟,便也夠了,可以走了。”

季琛低頭,似乎無限難過,“既然如此,我便替陛下去念經祈福,不在這裏礙眼。”

反正他才不想留在這裏給老皇帝守靈。

徐大人不得不打圓場,“端王客氣,勞累一天,也該先回去歇息。”

老皇帝在這麽多人面前說了封二皇子為端王,如今他也應該改口了。

徐公公看着季琛,面色複雜,到底叫了幾個小太監送季琛一趟。

馬車上,季韶看着季琛,眼睛閃閃發亮。

“噓,”季琛示意她先別開口。

小心隔牆有耳,等回去了再說。

冷宮門前,季琛和幾個小太監随意客氣幾句,走了進去。

辰時将近,暗沉的夜色在漸漸消散,再過不久便是初陽東升。

白琦又重新換回了青衣,坐在庭院裏,看着燭火搖曳。

近處,有一兩只飛蛾繞着燭火飛舞,遠處,只能聽見偶爾的一聲蟬鳴。

“咕咕咕,”率先察覺到有人回來的是鴿子,它揮動着翅膀,一把撲進了季琛的懷裏。

“這是想我了?”季琛抱着鴿子,摸了一把鴿子的白羽,終于放松下來。

“是有一些。”回答的不是鴿子,是人。

季琛擡頭,只見一雙眼眸裏,完全印照着他的身影,裏面飽含關切。

就像是春風清淺拂過,一下子帶走了所有疲倦。

季琛不知不覺松開了抱着鴿子的手,走到白琦身邊,輕輕捏了捏他的指尖,“你手有點涼。”

白琦淺淺笑了一下,“我在等你,所以在外面坐了一會兒,吹了點風。”

鴿子不得不撲騰一下翅膀,确保自己不至于摔在地上,它歪着頭看向一開始抱他的人,忍不住炸毛,“咕咕咕?”

人呢?

為什麽忽然間就把它扔下了?

可惜季琛沒給它任何眼神,招呼白琦進屋加衣服了。

“別叫了,我們都被遺忘了。”季韶一把将鴿子撈起來,忍不住用力撸了一把。

屋子裏,白琦重新披了一件衣裳。

季琛撐着下巴,“聽說鴻胪寺走水了。”

“我也聽說了,”白琦道,“二皇子運氣真好,恰好有人挑這個機會縱火。”

這個回答有些出乎意料,季琛不得不看過去。

季琛和白琦對視。

不同于在外的懶散,此時的季琛雙眼明亮銳利,似乎要剖開面前這個人。

白琦有些疑惑,又有些茫然。

于是季琛捂住了他的眼睛。

白琦沒有拒絕,順從閉眼。

季琛在心裏無聲道。

這個人似乎并不是表面上那般溫順,明明和他說一起出宮就好,卻偷偷跑出去縱火,還燎傷了自己的一束頭發。

雖然緊急修剪過,但季琛也能查覺出不對來。

季琛忍不住想,如果火燒鴻胪寺的賊人就這點水平,還對他絲毫沒有防備,那他大概可以輕易把這個人抓起來。

然後——

然後該怎樣?

似乎有點超出範疇了。

季琛發現,大概是由于這份感情太過真摯,他也會忍不住想要回報一二,所以他只能自己把人盯緊點,不讓面前的青衣翠竹枯萎。

他只能裝作沒發現那些痕跡,松開捂住白琦雙眼的手,替他将扣子扣上,道,“我們先出去。”

辛太監迅速趕來,他親自伺候着季琛梳洗,眼巴巴望着他。

“王位到手了,”季琛簡短宣告了這一天的最終進展,“很快我們就可以出宮。”

想必季瀚也不會再留他們。

辛太監眼睛一亮,“那奴才?”

“走,一起跟着出宮。”季琛的心情也不錯,“把東西收拾一下,就這一兩天的事情。”

季琛将事情大致講了講。

“那皇後能不能?”辛太監瞬間激動。

季琛搖了搖頭,“死是肯定死不了。但凡是去母留子或者殉葬的,也沒有一國皇後。當然,借着這個名頭,他們不大出血那肯定不行。”

“以後我就是真的公主了,”季韶也格外興奮。

“不擔心你的婚事了?”季琛挑眉。

季韶冷笑一聲,“先不着急,宋家人見了我也得行禮,否則就是藐視皇家。”

白琦不由側目,“出去一次,進步倒是不小。”

辛太監端上了瓜果以及各種各樣的小點心,白琦也拿來了琵琶。

燭火已經熄滅,天色明亮,初升的太陽不吝惜灑下光輝。

外面的戰鬥初步告一段落。

季韶眼珠子一轉,看見了白琦,故意大聲道,“二哥,不知道這次是誰和你這麽默契,居然想到了火燒鴻胪寺,到時候和皇後那件事聯系起來,那就成了皇後想要毀滅證據,皇帝對皇後太過失望,又想要幫着太子挾制宋家所以要皇後殉葬。”

季韶暗自咬牙,自從白琦來了之後,她這個妹妹就得靠邊站。

等到鴿子來了之後,她的地位就繼續往下降。

季琛嘴角一抽。

還有誰?不就是你現在正不滿的那個?

季韶和白琦也不知為什麽,一直互相看不順眼,如今戰火重新蔓延。

季韶将這位縱火的英雄吹得天花亂墜,白琦慢悠悠在那裏彈琵琶。

季韶繼續道:“那位和二哥當真可以成為知己摯交,任是誰也比不上。二哥,你說對吧?”

白琦的琵琶聲忍不住停了,看向了季琛,等待着他的回應。

雖然他知道那人就是自己,但季琛應該不知道,他也特意警告了辛太監,讓他別亂講。

那季琛更看重的是和他一起相伴冷宮的他,還是縱火的他?

是實實在在的他更好,還是那位不知名的知己更重要?

季琛:“……”

外面的戰鬥雖然告一段落,但內部的戰争似乎重啓了。

季琛一把拎起埋頭盛裝點心盤子的鴿子,撸一把它的鴿毛,“吃吃吃,就知道吃,你就不知道出去轉轉?看看你這幾天胖了多少了都?”

鴿子憤怒地叫了好幾聲,想要扇季琛一下又被捏住了翅膀,“咕咕咕,咕咕咕。”

它才是最無辜的!

季琛面臨着“選誰”這一難題,季瀚也面對着同樣的問題。

丞相苦口婆心勸道,“殿下,如今您要登基,陛下的遺旨內容不明,那就必須讓二皇子和您統一口徑,何況當時諸多大臣在場,總要給個交代。”

皇後忍不住摔了杯子,“陛下沒有留下那樣的遺旨!他怎麽會讓本宮殉葬,這都是季琛拿來污蔑本宮!陛下早就說了,本宮會成為皇太後,會和我兒一起好好活着。”

“證據呢?”丞相實在是頭疼不已,“娘娘為何還要推二皇子一把?這豈不是坐實了內容。”

皇後尖叫道,“本宮沒有推他!是他自己倒下去的!要不是本宮容忍他,他一個冷宮皇子能有今天?難不成現在還要本宮低頭不成?”

丞相坐不住了,幹脆一拱手,“那皇後另請高明吧。”

季瀚迅速拉住了丞相的衣袖,“丞相,別,我自然是信你。只是皇後是我母親,我怎麽能親眼見着母後出事?”

丞相搖頭嘆氣,“那我先去冷宮走一遭,只是殿下,您也得做好心理準備。昨兒個徐尚書告訴我,已經有官員準備聯名上奏,讓皇後娘娘殉葬了。若是太子不允,怕是會有大臣血薦到底。”

畢竟,這可是老皇帝最後的旨意。

皇後一下子呆了。

季瀚垂頭喪氣,“那就麻煩丞相了,無論是怎樣的結果,只要能保下母後一命,我都能接受。”

季琛在屋子裏睡了許久,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正午時刻。

丞相也在外面等了一段時間,倒是格外鎮靜。

“屋舍簡陋,就不請丞相大人入內了。”季琛新換了一身月牙白的衣裳。

丞相道,“端王客氣。”

丞相也不繞彎子,幹脆利落說:“陛下臨終前封二皇子為端王,如今太子已經讓人收拾了康绛街的親王府邸,明日就可以搬過去,另外還賞賜端王皇莊四個,農戶三百戶,開府的二十萬銀兩。大頭就是這些,還有些零碎的物件。冷宮裏常見的太監宮女,端王可以一并帶走。”

“季韶的婚事。”季琛提出了條件。

丞相搖頭,“陛下臨終前定下來的,不可更改。”

既然這樣,季琛笑吟吟看着丞相,“皇後要怎麽辦呢?”

丞相看了季琛一眼,緩緩開口,“皇後眼見聖旨上寫着要優待二皇子,嫉妒心起,于是不慎毀了聖旨且推了二皇子一把,即日起将于佛堂裏念經。”

不僅如此,丞相還滔滔不絕,說太子殿下日後必當會善待弟妹,端王自然會得到相應的王爺待遇等等。

季琛饒有趣味盯着他,“說完了?”

丞相眉心一跳。

“陛下和皇後一慣情深,陛下舍不得皇後也是應有之義,”季琛道:“只是太子舍不得皇後,皇後也放不下兒子。我倒是聽說京郊外的念慈庵倒是不錯,不如皇後去那裏出家修行,也好替陛下和太子祈福,一同全了兩面的情誼。”

念慈庵許進不許出,根本就不允許還俗,而且也不供外人上香,是專門的精研佛法之地,自然也格外清苦。

丞相心裏一陣陣發寒,決定從此以後,他絕對不會再來見這位端王,有多遠他就躲多遠。

他閉了閉眼,還是答應了這個條件。

季琛感慨道,“那以後就沒有太後娘娘,只有念慈庵的靜塵師太了。”

也再也沒有太後壓在他們的頭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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