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真巧

兩人四目,眼神對上的瞬間,都傻了。

一個應該在公交車上的人,和一個應該在地鐵裏的人,竟然奇跡般地在賓館前臺相遇。

柳南幽:“???”

曲燼:“!!!”

最後還是賓館前臺打斷了二人之間詭異的沉默:“這位先生,門打不開嗎?我叫房管去看一下。”

在前臺聯系房管的這段時間裏,柳南幽和曲燼仍然保持着默契地沉默。

半天過去,房管的聲音從對講機裏傳來:“不是房卡消磁,是門鎖出問題了,報修吧。”

這次前臺也為難,看看曲燼,又看看柳南幽,琢磨着該怎麽辦。就剩一間房,給誰才是:“二位,還剩最後一間房,你們看……”

柳南幽把自己的身份向前推了一寸,道:“開房,兩晚。”

曲燼單手插在口袋裏,沖前臺遞個眼色,示意她按照柳南幽說的做。

前臺麻利地點開軟件,替柳南幽辦理入住。

五分鐘後,柳南幽拿到入住房卡,走向電梯。

曲燼倒是讓人省心,不用叫也不用招呼,從善如流地跟在他身後。

前臺有點懵:“這位先生,您請留步,你的房間可能暫時無法入住。”

曲燼朝着柳南幽一揚眉毛:“我蹭他的房住,你把我的信息轉他房下就行了。”

柳南幽背對着前臺,沒回頭也沒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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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臺還是覺得不妥:“這位先生,這樣不好吧……”

曲燼滿不在乎:“有什麽不好的,我倆天天住一起……”

柳南幽摘下肩上的書包直接掄他身上,曲燼的話被打斷,躲開一步,穩穩地将他的書包接住。

電梯的門正好開。

曲燼捧着柳南幽書包跟進電梯,站在他身邊,時不時地瞟他一眼。

進到房間,曲燼把柳南幽書包放一邊,兩人一人坐一個床,誰也沒說話。

靜也就靜一會兒,曲燼欠欠兒地招他:“地鐵停運了?”

“公交車罷工了?”柳南幽嗆回去。

曲燼屈指勾開一顆襯衫扣子,将領口拽大一些,随即靠在床頭。

又沉默一陣,柳南幽盯着對面的床腳,眼神發直,聲音也跟着放空:“我爸去世,我媽把我接來這裏,但是她再婚有了新家,我沒家,周末沒地兒去。”

說完,柳南幽覺得輕松了一些。

空氣再一次變得安靜,曲燼安靜的好像不存在一樣。

柳南幽目光還落在那個床腳上,也沒去看曲燼是個什麽表情。

但,曲燼還是開口了:“這麽巧。”

柳南幽視線轉向他,沒聽懂:“什麽?”

曲燼調一下姿勢,兩條過分長的腿交疊搭在床沿兒,一手轉着手機:“我媽産後抑郁吃了安眠藥,搶救過來後大腦神經受損,一直需要人照顧。

我爸覺得這事怪我,如果沒有我,我媽就不會産後抑郁,他不留我在家。

你說的沒錯,幸好我家親戚多,這家待三年,那家住兩年,我就長大了。”

說這些時,曲燼沒有柳南幽那麽嚴肅,神情很随意,語調也平淡,好像在說別人的事一樣。

柳南幽一直在看着他,看得眼睛有些發幹,才轉開視線,說不出什麽,但卻覺得自己應該說點什麽:“你……”

“我也長到了十八歲,挺好的。”

柳南幽把要說的話咽了回去,或許剛剛自己錯了,他不想聽些安慰的話。

有些事就是這樣,不想被安慰,也不能被安慰,沒有那麽輕描淡寫,它真真實實地硌在心裏,幾句安慰的話屁用都沒有。

房間的光線漸漸暗下來,外邊路上的車燈一閃而過,房間被照亮一瞬又暗下去,明明滅滅,最後屋子裏還是黑,那一閃而過的光,屁用也沒有。

想要屋子亮起來,得把燈打開才行。

柳南幽啪地一聲按亮了燈,晃得曲燼擡手擋在額頭。

他拉開書包,掏出卷子,彎腰趴在床頭櫃上,開始刷題。

做題的時候,時間過得特別快,幾套卷子做完,他想看下時間,擡頭時發現曲燼拿着手機,臉卻面向自己。

目光被柳南幽撞上,也不躲,幽幽地問他:“你學習挺好?”

“比你好。”

“那你來毓仁幹什麽?為什麽不去附中?”

柳南幽劃開手機,翻着空間,指尖劃一瞬,就停住了,小狐貍一個小時前發了條動态:

——世界真小。

柳南幽想想自己今天的經歷,表示贊同,在底下評論:

——大概只有一條街那麽長。

回複完順便看下時間,快十點了。

熄滅手機屏幕,看到曲燼還在看他,大概是在等着聽自己不去附中的原因。

“因為離家遠。”

曲燼撇撇嘴:“那你大學豈不是要選個更遠的城市?永遠不回來了。”

“嗯,不回來。”柳南幽起身去浴室,洗澡睡覺。

柳南幽洗澡出來,曲燼也去浴室。

臨上床前,曲燼特地把椅子搬到門前擋住。

柳南幽看着他一通忙活:“門鎖着不會有人進來。”

曲燼拍拍手:“不是怕人進來,是怕我出去,換新環境,我容易夢游。”

柳南幽把被子扯上蓋好:“屁事兒真多。”

曲燼一屁股做他床邊,很詫異:“你為什麽要穿這麽多衣服睡覺。”

“髒。”柳南幽覺得賓館的被子不幹淨。

“屁事兒真多。”

睡到半夜,柳南幽感覺有點涼,迷迷糊糊地扯了扯被子。

扯不動?

怎麽會扯不動?

不死心地又扯一下,還是沒動。

困意消了大半,轉回身:“艹!”

曲燼就貼在他身後幾厘米的位置,被子被他嚴嚴實實地裹在自己身上。

柳南幽忍住把他踹下去的沖動,推了他一把。

睡得跟死過去似的,沒有半點反應。

柳南幽氣急敗壞地撐起身子,看了看那邊空着的床。

他睡得這邊一側靠牆,想要過去只能從曲燼身上越過去。

認命地爬起來,一條腿邁過曲燼,蓄力跳一下,想直接跳到地上。

但是他高估自己的身體協調性,另一條腿沒有跟上節奏,擡得不夠高,膝蓋直接撞在曲燼身上。

“啊!”曲燼叫聲尤其慘烈,将近一米九的人蜷成團兒。

柳南幽也吓得不輕,直接摔在地上。

曲燼在床上滾了一圈,看到坐在地上的柳南幽:“趁我睡着你要把我變成真太監?!”

慌亂間柳南幽也不知道自己膝蓋撞他哪兒了,不過看他現在這反應,大概猜到了:“我……我想從床裏跳下來。”

看來他真的好疼,聲音都啞了:“你半夜來我床上跳什麽?跳大神兒麽?”

柳南幽從地上爬起來,眼神幽怨:“這TM是我的床!你大半夜跑過來搶我被子搶我床!”

這會疼勁兒消了點,曲燼才看清,自己床上空空無人:“還真是你床,我回去。”

半夜折騰這麽一通,第二天早晨柳南幽起得比平時更晚些。

睜眼睛時,曲燼不在房裏,等他洗漱完,從洗手間出來,曲燼又神奇地出現了,正靠在床頭打游戲。

柳南幽也玩游戲,不過只是無聊打發時間,不會像曲燼這樣,時時不離手。

“我要去吃早餐,你去嗎?

曲燼頭也不擡:“去去!我這把馬上結束。”

柳南幽對學校附近不是很熟悉,還是曲燼帶路。

曲燼自告奮勇去取餐,柳南幽留下占坐位,無聊翻手機時,發現小狐貍給他的留言回複了:

——也可能只有半條街那麽長。

柳南幽想了想,點開對話框,NY:——你技校畢業了嗎,在找工作?

其實是想問問,沒有那個畢業作品,會不會對他找工作有影響,柳南幽心裏總是過意不去。

不過小狐貍沒有回話,反倒是曲燼端着餐盤回來:“看看還有其他想吃的嗎?”

曲燼選得種類挺全,早餐常吃得那幾樣,都選齊了。

吃過早餐,兩人在早餐店門口分頭,柳南幽去附近的一家商場,他得添置些生活用品。

買的東西有點多,周日退房出賓館的時候,曲燼也幫着提了一大袋。

盡管趙靖遠三令五申要他們都回來上晚自習,但奈何沒人聽。

晚自習時,加上柳南幽和曲燼,班級也不過十來個人。

周煥竄坐兒到孫寧那桌,兩人低着頭,不知道在底下擺弄什麽,尤其專注。

曲燼走到他們身邊,兩個人誰都沒發現。

曲燼敲了敲桌子:“你們倆都快貼一起了!”

“诶艹!”

“燼哥!”

倆人擡頭看到曲燼和見了鬼似的,孫寧手忙腳亂的把手機塞到了桌肚裏。

周煥皮笑肉不笑:“沒什麽,沒什麽,我作業還沒寫完,我回去寫作業。”

他這一副心虛想逃的模樣,怎麽看,怎麽有蹊跷。

曲燼伸腿把他堵回椅子上:“你又在背後罵我了?”

周煥嘴角抽了抽,和孫寧對了半天眼色,最後一副豁出去的表情:“燼哥,你看咱校的論壇了嗎?”

“沒看,怎麽了?”

孫寧猶猶豫豫拿出手機:“我不好說,你自己看吧。”

曲燼接過手機:“跟我有……”

他話說到一半兒就沒了動靜,指尖戳會兒屏幕,擡頭意味深長地看着柳南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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