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荒唐
曲天昊的司機下車拉架時,他人已經蜷在地上爬不起來了。
司機一把拉住柳南幽,生怕他跑了:“你不能走!”
柳南幽甩開司機:“我不走,你報警處理吧。”
司機一邊防備地盯着他,一邊撥了報警電話。
很湊巧,這附近沒書店,派出所倒是有一處。
十幾分鐘後,民警把雙方帶進了辦案處。
柳南幽是走進去的,曲天昊是被自家司機和另外一位民警半摻半拖着進門的。
民警詢問過後,指了指柳南幽:“還是高中生吧?成年了嗎?”
“剛過十八歲。”
民警意味不明地哼了聲:“十八也得叫家長,給家裏打電話。”
柳南幽握着手機,一時不知道該打給誰,正巧曲燼這時電話又打來:“在你家附近嗎?我快到了。”
柳南幽看了眼民警:“我家長不在本市,我哥來行嗎?”
民警點頭:“行。”
柳南幽又把電話放到耳邊:“我在文陽路派出所。”
曲燼那邊頓了一下:“……好,等我。”
他這邊挂了電話,曲天昊的司機主動找到民警:“同志,我已經通知孩子的父親了,馬上過來。”
民警掃了眼還縮在椅子上的曲天昊,轉身坐回椅子上:“等着吧。”
曲燼出門走得急,連外套都沒來得及穿,進門直奔柳南幽身邊,見他沒傷到,才舒了口氣。
民警在一旁眼神複雜地看着他們倆,這不又來了個高中生?
“你是他哥?”民警滿臉都寫着我不信。
曲燼下意識地柳南幽護在身後:“對,我是他哥。
“你也十八?”
曲燼把自己身份證拿出來:“快十九了。”
民警表情有些頭疼,接過他身份證:“喲嚯,還挺巧,你也姓曲,被打的也姓曲。”随後指了指蜷在椅子上的曲天昊:“你弟弟把人打成那樣了,還直不起腰呢,待會去醫院驗下傷,醫藥費賠償什麽的,等他父親來了,你們商量一下該……”
民警話音剛落,派出所的打門再一次被推開。
在看清來人的一剎那,曲燼手裏的身份沒拿住,落在了地上。
而風風火火趕來的曲邵陽也僵在門口。
司機以為他是看到自己兒子被打氣得愣住,畢竟自家老板對兒子寵得很,兩步迎上去,指着柳南幽:“曲總,打人的就是他,別看他長得斯文,動起手來不要命,我攔都攔不住!”
曲邵陽還僵着,沒顧得上司機說了什麽,只盯着曲燼:“你怎麽在這裏?”
“曲先生。”曲燼聲音仿佛結了冰。
氣氛變得安靜,安靜得令人透不過氣。
柳南幽目光在曲邵陽和曲燼之間逡巡幾瞬,可以看出他們眉目間有相似的地方,不僅是他們倆像,在場的另外一個姓曲的也像,忽然腦子裏有了個荒唐的猜測。
下意識握住曲燼的手,他的指尖冰涼冰涼的,不帶一絲溫度,微微有些顫抖,內腕的青筋迸出清晰的輪廓。
曲邵陽臉色比鍋底還黑,盯着曲燼沒說話。
曲天昊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撐着身子從椅子上起身,踉踉跄跄地向他走過去:“爸,快帶去醫院,我挺不住了。”
柳南幽膝蓋頂那一下撞得不輕,曲天昊肋骨裂開一般,沒走兩步,眼見着就要摔倒。
曲邵陽回過神兒,急忙伸手扶住。
他扶這一把,刺得曲燼眼睛發紅,氣息不可控地變得急促。
一旁的民警也看出幾分不尋常來:“你們這是認識嗎?那商量一下怎麽處理,之後帶人去醫院吧。”
曲天昊被打心裏不服,現在又有自己父親撐腰:“爸,我肋骨好像斷了,你不能答應私了!”
曲邵陽看向曲天昊時完全換了一個人,他盯着曲燼是明晃晃的厭惡責怪,但是看曲天昊時,有着一個父親該有的擔憂和慈愛。
柳南幽盯着他們父子倆,手拉着曲燼,他自己卻穩不住了,這TM叫什麽狗艹的事!
兩步奔着曲邵陽父子過去,卻被曲燼一把拉住,他開口時,嗓子啞得厲害:“我們确實認識,這件事我們想私下處理,給您添麻煩了,需要我們簽字嗎?”
民警去拿辦案單,曲邵陽擡手攔了一下。
曲燼他眼中被恨和怒火侵占,帶了威脅的口氣:“難道曲先生要把這件事鬧得盡人皆知嗎?”
曲燼口中指得是什麽事,曲邵陽心裏清楚,最終沒說出一個字。
警察把辦案記錄遞給曲燼,指着表格最下方:“你看一下記錄,沒問題在處理結果這簽字。”
曲燼接過記錄單,目光落在信息欄上,曲天昊後邊有他的年齡和現住址。
所有內容看過後确認無誤,簽上自己的名字,随後還給民警。
拉着柳南幽路過曲邵陽身邊時,他像看陌生人一樣盯着父子倆:“曲先生,我們還有事,先走了,你之後把醫藥費和賠償金告訴我,我轉錢給你,可以吧。”
不等曲邵陽沒表态,他已經牽着牽着柳南幽的手大步走出派出所。
車就停在門口,卻沒有上車,而是沖到垃圾桶旁,掏心撕肺的幹嘔起來。
人在極度憤怒的情況下,胃會劇烈抽痛。
柳南幽将自己的外套脫下來攏到他身上:“是我的錯……”
曲燼嘔得說不話,只用一只手緊緊地抓着他的手腕,力氣很大,指節處已經泛白。
好半天,曲燼才穩住氣息,直起身,臉色慘白,唇瓣動了幾瞬,嗓子啞得說不出話。
柳南幽幫他把外套攏緊:“我帶你去醫院。”
曲燼只是搖頭,指了指自己的車。
坐到車裏,他面無表情盯着前面的玻璃出神。
這功夫曲邵陽扶着曲天昊從派出所出來,他目光捕捉到兩個人的身影,死死盯着,有那麽一瞬間,柳南幽在他眼裏甚至感覺了殺意。
曲邵陽似乎感受到了他的視線,也回過頭朝這邊看過來。
曲燼抓着方向盤的手是抖得,隔着玻璃和曲邵陽對視。
柳南幽怕他做傻事,急忙拔下車鑰匙:“曲燼,你冷靜!”
曲燼眼白上滿是血絲,嘴唇抿成一條線,渾身的肌肉都緊繃着,依舊死死地盯着車外的曲邵陽。
柳南幽扣着他的肩膀把人摁在座椅上:“曲燼,你想想其他人!你想想我!你還有我!”
曲燼的眼睛眨了一下,轉頭看柳南幽,慢慢地卸下渾身的氣力,只擡手壓住方向盤,刺耳的喇叭聲劃破沉默。
曲邵陽很不滿,要奔着他們這邊過來,但不知道曲天昊和他說了句什麽,讓他停住腳步,扶着曲天昊坐進車內,很快,車子啓動,帶起一陣灰土。
曲燼抓着方向盤的手無力地垂下,嗓子啞得只剩氣音:“他十九歲,比我大幾個月。”
柳南幽唇瓣翕動幾瞬,但一個字沒說出來,他明白他話裏的意思,曲邵陽早就已經背叛了曲燼的母親,在還沒有曲燼的時候,他就已經在外邊有了別的女人。
想到這,柳南幽的心越來越疼,他記得曲燼曾經說過,他父親很愛他母親,因為她産後抑郁服藥的事一直耿耿于懷,不接受他這個兒子。
現在看來是多麽可笑,甚至不能細想,曲邵陽愛許茹嗎?他這麽多年對曲燼厭煩的真正原因又是什麽?許茹又是因為什麽産後抑郁選擇結束自己生命的?
“你打算怎麽辦?要告訴你母親嗎?”
“她應該早就知道了。”
“那……你要勸他們離婚嗎?”
曲燼搖頭:“不。”離婚太便宜曲邵陽了。
曲燼也很清楚,曲邵陽不會離婚,要離十幾年前就離了,他舍不得要分給許茹的那一半財産,所以這麽多年,他才會道貌岸然地維持着和許茹的婚姻。
曲燼雙手擋住臉,用力搓了一把:“宋阿姨在家嗎?”
柳南幽回過神兒:“不在,她在外地出差。”
“我能去你家嗎?”曲燼聲音幾乎輕的聽不見。
“我們現在回去,你別開車了,我去叫輛出租車。”
“外邊冷,我去。”曲燼伸手攔住柳南幽,他的眼睛是紅的,眼眶卻是幹澀刺痛,他不想哭,他只覺得憤怒,無處發洩無法排解的憤怒,但他仍能很耐心地對待柳南幽:“聽話,在車裏等我,我沒事。”
曲燼還是下了車,步子有些虛浮地走向馬路。
柳南幽緊跟着下車,鎖好車門,追上他,默默牽住他的手。
好在這邊很熱鬧,出租車不用等太久。
坐上車起,曲燼閉着眼睛無力的靠在座椅上,卻緊緊地握着柳南幽的手,他現在很冷,而柳南幽是他唯一能感受到的溫暖。
十幾分鐘後,回到宋薇家的小區,曲燼卻沒有讓出租車進門,而是在保安亭下車。
裏邊有個胖胖的保安,看到他們倆進門有些詫異:“有事嗎?”
曲燼沒有回答,而是在手機上打出剛剛在警局曲天昊留下的地址,後邊跟着一個數額,之後遞給保安:“我想要監控視頻。”
保安看着上邊的數額,眼睛明顯亮了一下,但緊跟着一臉為難:“你們是這兒的業主嗎?這視頻經理能查,我沒有權利。”
曲燼沒說話,拿過手機把錢數增加了一倍:“哥們,請幫忙想想辦法。”
保安盯着手機上的數額不放:“那我想想辦法,不過可能要等幾天,我得找個調監控的機會。”
但是曲燼等不了,曲邵陽從醫院回來以後,一定會把他和曲天昊母親生活的證據抹掉。
“我是50棟的業主,如果我家裏丢了東西,是不是就可以查那條路的監控?”柳南幽突然開口。
保安不疊點頭:“可以可以!我現在就帶你們去查。”
調監控是個繁瑣又累人的活兒,保安帶着他們找到經理,經理簡單問過之後,直接把監控室的鑰匙丢給保安:“我一會兒還要開個會,你幫50棟的業主查,查完把結果跟我說一下。”
保安求之不得,曲燼承諾的酬勞差不多是他一年的工資,他還十分殷勤地找了個U盤,把那條路上現存的監控視頻全都拷了下來:“你們不會做壞事吧?”
柳南幽晃了晃自己的鑰匙:“我真是50棟的業主。”
保安吃了個定心丸:“行,那這個給你們自己回去慢慢找吧,嗯……”保安對着曲燼撚了撚手指。
曲燼拿出手機:“收款碼給我。”
拿着U盤走出監控室時,保安興沖沖地将他們送到門口:“慢走啊,以後有事再來找我!”
曲燼走出兩步回頭,晃了晃手機:“如果52棟的業主問有沒有人調過監控……”
“沒有!我根本不知道!”保安回答的十分幹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