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依賴
沈雲年目光微頓,低頭看着林懿行線條淩厲的側臉,隔了片刻才應了一聲退出去。
林懿行下午請了假沒去上課,聶嘉言後背的傷不能沾水,他就拿了條小毛巾,打濕了一點一點給他擦身體。
後半夜的時候藥效過了,聶嘉言疼醒了,淚汪汪地抓着林懿行的手指,委屈又哽咽地喊:“哥哥,我好疼........”
林懿行把他抱起來,摸着他的發梢,不太熟練地輕聲哄着:“沒事,很快就不疼了。”
“我要媽媽,我想媽媽了........”
“你好好養傷,傷好了我就送你回去。”
漸漸地,聶嘉言止住了哭,林懿行想放下他,但是只要他一松手,聶嘉言就會把他抱得緊緊的。
要是他執意放下,小孩兒就又會重新哭起來,就跟受到了傷害拼命往暖源裏靠近的小動物,看着可憐又脆弱。
林懿行不忍心,只好抱着他靠着床半坐半睡地過完後半夜。
第二天家庭醫生來換藥,林懿行還是繼續請假沒去上學,因為聶嘉言離不開他。
第二天第三天也是如此。
于是就這樣,林懿行幾乎寸步不離地守着聶嘉言照顧了他五天。
家庭醫生第六天來的時候,聶嘉言後背的傷已經結痂了,林懿行抱着他正在喂他吃粥。
見人來了,聶嘉言很乖地喊了一聲:“醫生叔叔。”
他的睫毛和頭發都很黑,像是墨一樣純粹的顏色,顯得他白皙的皮膚像是水洗過的瓷器一樣,看上去細膩又脆弱。
長得漂亮的小孩都很容易讨人喜歡,家庭醫生見狀,忍不住從口袋裏掏了兩顆水果糖遞過去,“來,叔叔請你吃糖。”
聶嘉言松開了抓着林懿行T恤的手,剛剛擡起想去拿,一只手就先一步從家庭醫生手裏把糖拿走了。
林懿行随手把糖放在了一邊的桌子上,舀了一小勺粥遞過去,“好了再吃。”
聶嘉言烏黑清澈的眼睛眨了一下,“哦”了一聲之後就很聽話地繼續吃粥。
家庭醫生站在一邊,等着林懿行喂完了粥,就過去給聶嘉言檢查傷口。
“愈合得很好,等落了痂就沒事了。”
家庭醫生說着輕輕在聶嘉言背上按了一下,“疼不疼?”
聶嘉言點了下頭,說疼。
于是家庭醫生又開了點能夠減輕痛意的兒童藥片,叮囑林懿行注意分量,別給聶嘉言吃太多。
送走醫生之後,林懿行給聶嘉言喂了藥,剛剛把人哄睡着,沈雲年就進來了。
“大少爺,老爺請您過去書房一趟。”
“嗯。”
林懿行替聶嘉言掖了掖被角,等他睡熟了,才起身離開。
主宅的書房裏,
林同塵正在寫毛筆字,展紙揮毫,筆走蛟龍,很快就寫好了第一個字。
邊上的沉香長椅坐着徐曼伶母子二人,林冉亦腰板挺得直直的,哪怕覺得屁股底下的木頭坐得很疼,也不敢亂動一下。
聽見樓梯裏傳來腳步聲,他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見林懿行走進來,他更是立刻就往徐曼伶邊上躲。
那天林懿行抱着聶嘉言那副冷厲陰沉的模樣,林冉亦至今想起來還覺得心有餘悸。
徐曼伶瞧見他的動作,有些心疼地摟了摟,同時責備地看了一眼林懿行。
後者沒有管她,徑直走到了書桌前站定,“爺爺,二嬸。”
喊完了人,林懿行就沒再說話,等着林同塵寫完了第二個字,他才問:“爺爺,您找我有什麽事嗎?”
林同塵沒有擡頭,邊繼續寫着邊随口問了一句:“聽冉亦說,你把他的兩只狗關起來,打算送出去?”
林懿行“嗯”了一聲,“那兩只狗咬了人,攻擊性很強,不适合留下來。”
林同塵筆鋒微頓,“那孩子傷得怎麽樣?”
林懿行說:“背上的傷口已經結了痂,但是離不開人。”
林同塵嘆了口氣,“這件事是冉亦不對,如果那孩子有什麽需要,你就跟爺爺說,小狗就還給他吧,不然他這一天天來我這裏左一個黑武士又一個熊将軍,我聽着也很煩。”
林懿行想了想,說:“還給他也可以,但是以後冉亦再來我的屋,就別帶狗了,不然下一次他就算再找爺爺說情,我也不會把狗還給他。”
林同塵擡頭看向了林冉亦,“聽到哥哥說的話沒有?”
“聽到了,”林冉亦小雞啄米一樣直點頭,“堂哥,我下次再也不帶狗去跟小包子弟弟玩了。”
林懿行沒應他,繼續跟林同塵說話,“爺爺,如果沒有別的事,我就先回去了。”
林同塵剛好将最後一個字寫完,就順手将宣紙拿起來遞給他,“拿回去看看吧,孰輕孰重,還是要有點分寸。”
紙上寫的是兄友弟恭。
林懿行看了一眼,就接過來收好,“謝謝爺爺。”
“嗯,回去吧。”
出了主宅,林懿行就吩咐傭人把林冉亦的兩只狗牽回去。
回去的時候,沈雲年正在哄聶嘉言睡覺,隔着被子輕輕拍着他的胸口,小家夥長長的睫毛垂下來,彎出了安靜的弧度。
林懿行剛剛進去,聶嘉言就睜開了眼,然後就抓着被子爬起來,軟聲喊他:“林懿行哥哥。”
自從林懿行告訴過他自己叫什麽名字後,小哭包每回喊他都是連名帶姓地加個哥哥。
林懿行伸手把人抱到懷裏,然後朝沈雲年問了句:“怎麽醒了?”
“他剛剛踢被子,我給他蓋,就把人弄醒了。”
沈雲年說着就往邊上站了站,有些無奈地道:“大少爺,現在這孩子一刻也離不開你,你一走他連覺都睡不好。”
林懿行低頭看了看懷裏雙手環着他脖頸的聶嘉言,小家夥估計也是真困了,臉頰壓在他的肩頭上,長長的睫毛很輕很輕地垂了兩下,呼吸淺淺。
自從被那兩只黑熊犬咬過,聶嘉言就黏他黏得很緊,有時候他進浴室洗個澡,聶嘉言還會抱着玩具熊守在門口,見他出來了,就撲上來抱他的腿。
被纏得多了,林懿行也就習慣了。
沈雲年站在邊上看了會兒,見林懿行抱着熟睡的聶嘉言坐在椅子上用電腦寫作業,就悄悄退了出去。
午後的陽光透過落地窗暖洋洋地灑在木制地板上,聶嘉言睡出了一身汗,連帶着林懿行身上的T恤都被捂得有點潮。
放好洗澡水後,林懿行就把聶嘉言身上的衣服脫了。
小哭包就跟在牛奶裏泡大的一樣,皮膚白得比浴缸的瓷磚還反光,林懿行搓了點泡泡抹到他身上,聶嘉言邊玩着邊低下頭,烏黑的發梢顯得濕潤又柔軟。
林懿行盯着他的頭發看了一會兒,忽然想起一個問題,“你叫什麽名字?”
這五天來聶嘉言不是哭就是睡,精神好的時候也不怎麽愛說話,林懿行也沒顧得上問他叫什麽。
聶嘉言玩着泡泡應了一句:“聶聶。”
林懿行順着他的話捏了一下他的小胳膊,“捏捏?”
“不是捏捏,”聶嘉言有些不高興地糾正他,“聶聶。”
小孩子的舌頭卷卷軟軟,第一聲和第四聲聽起來沒什麽區別。
林懿行聽着他說了幾遍,還是捏捏,就不跟他說這個問題了。
洗完了澡,林懿行去補作業,讓聶嘉言自己到小屋裏玩玩具。
小孩子待不住,沒一會兒,聶嘉言就抱着玩具車出來問他帥不帥,林懿行說帥,聶嘉言就跑回去。
沒多久,他又抱了一個玩具小熊出來,問他要不要一起玩,林懿行說不要,聶嘉言就失望地回去了。
最後在聶嘉言持續且不定時的打擾下,林懿行花了比平常多一倍的時間才補完了作業。
到了夜晚,林懿行給聶嘉言刷好牙,就抱着他躺在床上給他看故事書。
小哭包乖起來的時候很乖,給本書給輛玩具汽車,自己就能玩一整天。
林懿行看他翻着那些只有圖畫的故事書看得津津有味,就伸手捏了一把他的臉,“看得懂嗎?”
聶嘉言被他圈在懷裏,捧着那本對他而言有些大的書輕輕眨了一下眼睛,“看得懂啊,這是恐龍,這是鴨子,這是老虎,這是小狐貍,還有小狗。”
似乎是很喜歡書上畫的那只眼睛大大萌态十足的白色卡通小狗,聶嘉言軟軟的指頭還在上面按了按,強調:“是很乖很乖不咬人的小白狗。”
林懿行看着他說話時垂下去顯得很長的睫毛,微微出神了片刻,才問:“你不是剛剛被狗咬過?不怕嗎?”
似乎是想到了什麽,聶嘉言臉頰鼓了鼓,“那是黑狗,小白狗不咬人。”
林懿行聽他說着,不知怎麽的就想起了家庭醫生說的話。
“別的孩子碰見這種事情,不得留個陰影做做心理輔導什麽的都過不去,但是這小孩好像天生就神經比較粗,好聽點就是樂觀開朗,不好聽就是什麽事都不往心裏去。”
仔細想想,除了開始那幾天聶嘉言傷口疼哭得比較厲害,後面就沒怎麽再聽他哭鬧。
小孩不哭還是比較讨人喜歡,林懿行擡手揉了一把聶嘉言的腦袋,“睡覺,我關燈了。”
聶嘉言意猶未盡地把故事書放到一邊,然後翻了個身趴到林懿行的胸膛上。
林懿行關了床頭的小燈,摟着他的背慢慢躺下。
這一周兩人都是這麽睡過來的,聶嘉言的傷在背上,讓他自己趴到一邊,指不定半夜壓到了又哭個沒完沒了。
林懿行嫌麻煩,索性把人抱着睡,好在小哭包骨頭輕,壓着沒什麽重量。
起初只是出于省事的想法,後來慢慢習慣了,聶嘉言就一直睡在他床上。
【作者有話說】:
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