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誘餌

小孩兒臉上藏不住情緒,高興和不高興全都在表現在那雙點漆般烏黑溫亮的眼眸裏。

林懿行垂眸看了片刻,就用手背輕輕挨了一下聶嘉言的臉頰,“你這麽懂事,爺爺肯定很高興,你來找我,他有沒有說什麽?”

“有啊。”

聶嘉言拿回手機,臉不紅心不跳地板着臉撒謊:“爺爺叫我督促你工作,說要是看見你上班偷懶,就打電話告訴他。”

“原來還是個身負重任的小監工。”

林懿行說着伸手拉了把椅子,扶着聶嘉言的肩膀将他安置在老板椅的隔壁,“那你坐我邊上看,方便你完成任務。”

聶嘉言原本只是想開個玩笑,見他那麽認真,立刻就笑了,“我逗你玩的,爺爺沒叫我監工,他就讓我注意安全,別玩太晚。”

林懿行沒接話,坐下之後就打開了擺在面前的文件,邊看邊擡手從筆筒裏抽了支筆,真的開始工作起來了。

聶嘉言一只手托着臉頰,側着腦袋看了幾分鐘,就忍不住開口喊他:“哥,要不我還是不打擾你了,我.........”

他話還沒說完,林懿行就蓋上了簽好名字的文件,然後放到一側,“不算打擾,正好我也想教你一點事情。”

“知道我們家是做什麽生意的嗎?”

聶嘉言像個有問必答的乖寶寶,“知道,古董生意,以前是做古玩行業起家,近十年主要集中在做古董古玩的拍賣交易。”

“功課做得不錯,靠過來點,給你看看這個。”

聶嘉言聽話地用左腳踩着地板把轉椅轉了半圈,湊近了一些。

“古玩行業涉及的專業知識很多,今天先跟你說說基本的古玩種類和一些鑒定入門。”

林懿行從邊上抽了本厚厚的圖冊,攤開放在兩人中間,“常見的古玩類型有書畫、瓷器、古錢、香爐、銅器、古銅鏡........”

“........玉器、硯、古墨、古書、碑帖、各代名紙、古代磚瓦、徽章、印章、絲繡、景泰藍、漆器,”

“........宜興壺、琺琅、料器、牙器、彩墨、筆格、竹刻、扇木器、名石,錢幣,明代家具等數十類……”

林懿行的聲音不疾不徐,音質溫潤低沉,一些沉悶的字眼被他念出來,都變得格外有意思。

聶嘉言認真地聽着,目光微微落在了他按着畫冊的手指上。

林懿行的手指白皙且節骨分明,看上去修長有力。

手掌內側帶着一層薄繭,五指并攏屈起的時候,骨頭的線條顯得格外幹淨利落,微微透着一種淩厲的美感。

林懿行在說完一個基礎的瓷器鑒定要點,就看見聶嘉言長睫低垂地盯着他的手發愣。

眼神直白而不自知。

林懿行故意動了一下指頭,如願看到聶嘉言蒲草般柔軟的長睫随之揚了一下。

像只專注看着誘餌的小動物,可愛得犯規。

聽到頭頂傳來一聲輕笑的時候,聶嘉言頓時思緒回籠。

對上林懿行含笑的雙眸,他有些不自然地捏了捏耳垂,欲蓋彌彰地道:“對不起哥哥,我有點困,走神了。”

其實聶嘉言剛剛也沒想什麽,就是單純地覺得林懿行的手很好看。

然後想到了這只手曾經牽着他走過了那麽多年的時光,小時候給他換衣服洗澡,長大了為他遮風擋雨。

如果将來要牽着另一個女人的話……

他還沒想下去,就感覺腦袋被揉了一下。

林懿行長指搭在聶嘉言的耳側,看着那雙亮汪汪的眼眸映出自己的輪廓,克制了又克制,才低聲說了一句:“裏面有個小休息室,困了就進去睡一會兒,下班了我喊你。”

聶嘉言原本是不困的,但是又怕突然反口被林懿行看出點什麽,只好假裝打了個哈欠,起身跟着他走。

小休息室只是辦公室隔出來的一個小屋,裏頭有張将近一米九的單人床,床邊一側的矮櫃上放了一盞流蘇臺燈,邊上還有一張小椅子。

空間雖然小的一目了然,但是勝在光線昏暗又靜谧,牆上還有一扇通風的小氣窗,綜合來看,确實是個午休小睡的好地方。

聶嘉言脫了外套躺在床上,林懿行則立在一側,将床頭的臺燈光線調到最暗的暖光後,就拉過被子給他蓋好。

“睡吧。”

林懿行說着,将修長寬闊的手掌搭在被子,像小時候那樣輕輕拍了兩下他的胸口。

聶嘉言長睫垂落,神經舒展,随着那兩下輕拍慢慢阖上了眼皮。

視野裏一片漆黑,他在黑暗裏聽見林懿行的腳步聲漸漸遠去,爾後是門被緩緩合上的聲音。

沒一會兒,人就睡沉了。

日頭偏西。

聶嘉言這一覺直接睡到了傍晚,等他爬起來穿好鞋子外套出去的時候,林懿行正在辦公室裏和人談事情。

對方穿着休閑款的薄羊毛衫和灰色長褲,面容斯文儒雅,鼻梁上架着一副銀色眼鏡,五官看上去有點眼熟。

聶嘉言正想着到底是在哪裏見過,那人也發現了他,先是皺了下眉,然後揚起了笑容,轉頭向一側的林懿行詢問:“這是養在你屋裏的那個孩子嗎?”

林懿行也看見了從小休息室裏走出來的聶嘉言,中止了談着的事情起身去牽他。

聶嘉言這一覺睡得很熟,白皙的面容微微悶出了一點薄紅,額頭的發根被汗水打得有點潮濕,像只剛剛睡醒的小狗,連烏黑的眼眸都透出了濕漉漉的軟光。

林懿行伸手捋了一把他柔軟的頭發,把人拉到沙發上坐下之後,就朝那人道:“嗯,他叫聶嘉言。”

“嘉言,真是個好名字。”

那人笑着把目光轉向了聶嘉言,和他說:“嘉言,還記得我嗎?我是林慎謹,懿行的三叔。”

聞言,聶嘉言總算知道方身上那點兒熟悉感從何而來了。

他抿了抿唇,規規矩矩地喊了一聲:“三叔好。”

林慎謹笑了笑,一只手搭在沙發上,見林懿行好像不打算讓聶嘉言回避,就繼續說:“懿行,其實這次跟舒家合作的拍賣會你一個人就可以了。”

“林家終歸是要交給你的,你早點獨當一面,我就能早點退下來,去做我的事情,省得老爺子總說我不務正業。”

“我還年輕,需要學的東西還很多。”

林懿行用指腹輕輕蹭去了聶嘉言額角上的細汗,邊将倒好的溫水遞給他,邊和林慎謹說:“三叔,這次你還是來幫我吧,我跟舒家的人接觸得不多,很多事情還是你出面溝通比較好。”

舒黎的父親在收藏界是號響當當的人物,出了名的恃才傲物,眼高于頂,不論脾性還是行事風格,都是林懿行很不擅長接洽的那一類。

因為是同輩且當過幾年同學的關系,林慎謹跟他有些交情,說起話來也算方便。

見林懿行執意,林慎謹只好道:“那行吧,我先幫着你把這次的拍賣會辦好,等有機會我攢個局,讓你多跟舒鎮邢接觸接觸。”

舒鎮邢就是舒黎的父親。

林懿行淡淡地“嗯”了一聲,餘光瞥見聶嘉言喝完水了,就從他手裏接過杯子放到茶幾上。

林慎謹不動聲色地将這一幕收入眼底,忽地笑道:“對了,你跟舒家那小丫頭處得怎麽樣?我聽舒夫人說,舒黎對你評價挺高的,今天還特意拿着那幅夜宴圖來找你學看畫。”

聶嘉言默默地聽着,在心裏暗暗将名字和人對上號,然後悄悄地支起耳朵光明正大地聽八卦。

“我暫時還不想考慮這件事情。”

林懿行随意擡起一只手搭着聶嘉言的肩頭,姿态放松地靠在沙發上跟林慎謹對視,“林家的生意,爺爺的身體,包括嘉言的學業,這些都夠我忙活的了。”

這話說得不算漂亮,讓人一下子就聽出裏頭敷衍的意思。

林慎謹又笑了,倒是沒有再說什麽撮合的話,“不考慮的話也可以交個朋友,我們和舒家也算是世交,你又比舒黎大三歲,能照顧就照顧吧。”

林懿行沒說話,指尖輕輕撚起聶嘉言薄薄軟軟的耳朵摩挲着,鳳眸情緒幽深,讓人琢磨不透。

林慎謹沒在這個話題上多做停留,又說了兩句和拍賣會有關的事情,差不多六點了才離開。

人一走,聶嘉言立刻打了個哈欠,嘴巴還沒收攏,林懿行就使壞似的上手掐住了他的兩邊臉頰往中間擠。

“你幹什麽呀?”

聶嘉言被迫噘着嘴巴,臉上帶了點兒茫然,很是不高興地問。

林懿行面容平靜地看着他,目光微微在那兩片說話時一張一合的嘴巴上停了幾秒,才松手揉了一把他的頭發,低聲道:“以後別來公司找我。”

聶嘉言兩只手捧着臉托了一下被掐得酸軟的皮膚,目光傳達出疑惑的情緒,“為什麽?”

“太影響我工作了。”

林懿行說着伸手替他撥了撥睡得有些亂翹的頭發,語氣似抱怨非抱怨,“倒水哄睡覺的,光伺候你去了,哪裏還有時間工作。”

聶嘉言不知道的是,剛剛他在裏頭睡覺,林懿行怕他做噩夢,每隔二十分鐘就會進去看一次,就算和林慎謹談着事情,心思也總惦記着他什麽時候醒。

聶嘉言睡着了不黏人他都這樣心甘情願上趕子去哄去寵,更別提人醒了他只想時時刻刻帶在身邊。

林懿行不想過分外露自己的情緒,讓無關緊要的人先察覺到自己對聶嘉言的心思亂說話,他想讓聶嘉言第一個知道。

再者,他也需要一點時間來分辨自己的感情,究竟是出于內疚所以衍生出了喜歡,還是原本就喜歡着的。

聶嘉言不知道林懿行心裏彎彎繞繞的想法,看着對方情緒淡淡的面容,在心裏忍了又忍,才把那句到底是影響你工作還是影響你談戀愛壓回去。

乖乖地“哦”了一聲,聶嘉言道:“知道了,那下次我不來了。”

【作者有話說】:

林懿行在線求教:如何才能演好一個寵媳婦兒的老攻?

林慎謹:你收斂點兒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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