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周五上午的訓練相對輕松,主要是只訓了兩個小時,大家就已經被帶回了宿舍樓。又迅速地帶了各自的學習筆記本,準備參加理論學習。

張小毛這時就有些發蔫,李萬亭小聲問:“你怎麽了?”

張小毛也低低地回答:“上周學習的《內務條令》的內容,我都忘記了,要是指導員提問到我,那可怎麽辦。”

雖然有各種上學時期作弊的招數,李萬亭知道在這裏肯定沒有用武之地。這裏筆試的少,都是随機抽測的多。學習室裏又不能如地方大學一樣,一個站起來,一個能在後面小聲提醒,那是絕對安靜的地方。

“要不你不會的,就直接回答不會?”李萬亭有些不确定。這樣雖然算是認錯态度良好,可是臉上肯定火辣辣地不好受。

果然張小毛更蔫了:“你忘記了,上周我已經不會一次了。”

這個,李萬亭是真沒詞了。他現在是個男的,又不能給這哥們一個“愛的抱抱”——早晨剛和人就是不是娘們叽叽的問題發生沖突,可不能再做出讓人誤會的事。沒辦法,他只能說:“現在再背也來不及了,下次咱們一起背。”

張小毛一臉的生無可戀:“我從小學習就不好,一聽背書說頭疼。我真是盡力了,可是就是記不住。”

那還是你記的遍數少。經過十多年應試教育摧殘的李萬亭,深信書讀百遍其義自見的真理,決定今後一定拉着小毛兄弟一起重溫高考的經歷。

不管小毛兄如何不情願,人家指導員還是一臉笑容地準時坐到了講桌前。指導員口才不錯,這是李萬亭的第一印象,一切不照本宣科的人,他都會覺得口才不錯。就算指導員講的內容,對他來說不過是重溫,他還是堅定的這樣認為。

不過坐在前面的張小毛顯然不在狀态,一會兒左歪歪,一會右動動。李萬亭想着下來得提醒他一下,在一群安靜聽講的人群裏,他這樣動來動去,真的十分引人矚目。這個時候讓人注意,那就意味着被提問的機率大大增加。可是張小毛最不願意的,應該就是這時候讓人注意吧。

嘩嘩地一片翻本子的聲音,不用想也知道,是指導員講到重點,大家應該做筆記了。可是打開自己面前的學習本,李萬亭覺得自己應該學小毛兄一樣,不安地動上一動。

那筆跡與他完全不相同。也不知道原主的肌肉記憶能不能彌補,李萬亭十分不确定地寫下了第一個字。好在他擔心的事情沒有發生,寫出來的字雖然與原主留下來的略有不同,不過是看着纖細了些,筆觸圓潤了些,勾劃連貫了些。

就是這些,也讓李萬亭想出一出冷汗了。每一樣看似都不多,可是一樣樣加在一起,差別也不少。知道自己又得加上一項練字的任務,李萬亭體會到了小毛兄剛才那生無可戀的心情。

方法餘光一直注意着下面的兵,畢竟得檢驗自己講課的效果,好在下一次改進。可是難道今天自己講的就那麽不入耳,怎麽那個張小毛與李萬亭都一臉怪怪的表情。算了,等一下檢查一下他們的筆記,大概也能知道問題出在哪裏了。

不行,要是單獨只檢查他們兩個的筆記,怕是會引起他們的不安。要不再讓林克注意一下吧,方法想着,繼續講了下去,讓李萬亭暫時逃過一劫。

小毛兄最不想體會的提問環節還是出現了。而且今天指導員問的不是共同條令,而是今天上課的內容。這是因為張小毛與李萬亭特別的表現,讓指導員臨時改變了自己提問的內容——找不出症結在哪裏,方法不能安心地準備下一課。

李萬亭就算是再走神,他也是經過高考洗禮的人,一心二用還是能做到的。回答的不算出彩,可是該掌握的內容還是掌握了。方法滿意地點點頭,看來可能是這小子還沒有從早晨“受傷”中恢複過來,剛才是不是坐得不對,才那個表情?方法不确定地想着,讓李萬亭坐下。

輪到張小毛,可就是另一回事了。他剛才腦子裏一直在回憶着上次共同條令,根本對指導員講的內容一耳進一耳出,所以回答得磕磕巴巴,還不知所雲。

方法見他實在緊張,溫聲道:“別急,慢慢想,慢慢說。”

他越是這樣,張小毛越緊張,越覺得自己應該聽李萬亭的話,剛才好好聽講,真提問到自己直接回答不會。下次多背兩遍,也比現在這麽丢人強。

見他實在回答不上來,方法還是溫和地說了一句:“好了,坐下吧。下次聽講精力再集中一些。”

林克坐在最後面,暗暗上火——每一個新兵,都是班長的責任。他們取得了好成績,班長固然跟着面上生輝,可是更多的,是哪個新兵出現了問題,班長都要跟着從頭再來。下雲好好給這小子補課,這是林克此時的想法。

不知道自己已經讓兩個人惦記着給補課的小毛兄,臉通紅地坐在自己的椅子上,強忍着沒有回頭看自己的班長,心裏的念頭只有一個:班長肯定生氣了,要是班長為難自己怎麽辦。

好不容易學習結束,張小毛在出學習室的時候,一下子拉住了李萬亭的胳膊,李萬亭強忍下自己甩開他的沖動,故做鎮靜地問:“怎麽了?”

張小毛十分緊張:“班長會不會生我的氣?”

要是這點小事就生氣,這個班長也不能連續幾年都來訓新兵了。李萬亭十分有信心地安慰他:“不會不會,班長人挺好的。”說着,不留痕跡地把自己的胳膊解救出來。

“可是,指導員提問了五個人,只有我沒有回答上來。”張小毛還是十分不安。

這時已經到了集合的地方,李萬亭只能快速地在張小毛耳邊說了句:“要不你下來主動找班長承認一下錯誤。”就自動站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值班班長強調了一下:接下來的時間,直到午飯前,大家都可以自由活動,但是因為別的中隊還有沒學習完的,所以不能大聲喧嘩,不能随意出宿舍樓,就宣布解散。

不用訓練,又沒有集體活動,這樣的時光對新兵來說十分美好。除了小毛兄,大家臉上都或多或少地的些笑意。

說說笑笑地走進班裏,見張小毛還不大開心,李萬亭從床下抽出自己的小凳子,拉着他坐下。沒辦法,這兩天,小毛兄對他一直十分照顧,可能在別人看來他不過是給李萬亭提了些醒,可是正是這些提醒,讓李萬亭少走了不少彎路。

“都說沒事了。”他對着張小毛說道:“不就是一次提問嘛,下次回答得好些就行了。”

看着眼前的李萬亭,張小毛不知道他哪兒來的那麽大信心。這是想回答得好就行的事兒嗎?他難道今天不想幹脆利落地回答出指導員提出的所有問題?

“可是我記不住。”張小毛對自己一點信心也沒有。

李萬亭決定找出點小毛兄的閃光點,可是在班裏人的對比下,小毛兄的優點并不那麽好找。想了半天,他才說:“你看你隊列動作就比我好,那還不是一遍遍練出來的。”

說到這個張小毛臉色就好了一點:“我五公裏也能比你跑得快。”

老兄,我是在安慰你,可不是讓你打擊我自己。李萬亭在心裏□□了一聲,就這情商,難怪只有原主一個朋友。估計是性格相近,還是同一個地方出來的,所以有着天然的親近。不過他能找到自信,犧牲自己就犧牲自己吧,誰讓自己主動把自己賣了。

“所以,咱們只要拿出訓練的勁來對付理論學習,不信下次還回答不出指導員的問題。下次咱們一起背。”李萬亭将話題拉回正軌。

張小毛還是沒有什麽信心,可也被李萬亭的樂觀感染了一些:“好,咱們到時一起背,不過你得叫我呀。”

叫你,怎麽能不叫你,就是為了讓自己耳朵清靜,你不想痛我也得叫上你。李萬亭這邊下着決心,在門口把他們的對話聽了個全的林克那裏也放了心。

全班的新兵,他對李萬亭與張小毛關注的最多,就是因為這兩個人都有不同程度的自卑,說深了不是說淺了不懂。現在看來,李萬亭是有點開竅了,有他在一邊督促着張小毛,說不定比他說還有效。

見班長回來了,大家還是有一點點拘束,這是一種微妙的感覺,是無形中流露出的不自然。沒有人刻意為之,卻無處不在。

張小毛更是一下子從小板凳上站了起來:“班長。”他記起了李萬亭對他說的,要主動向班長承認錯誤的話,可是當着全班人的面,又有些不好意思,臉也漲得通紅。

自己知道有錯就好呀。林克一邊想着,一邊有意緩解班裏那無形的壓力:“怎麽地,辦什麽虧心事兒了,臉紅成那樣。”

大家都善意地哄笑起來,因班長到來的那點小小緊張也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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