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21.
大概兩分鐘後,箭雨停下來,牆後傳來類似匣子彈開的聲音,以及非常輕緩的腳步聲。
有人在填充箭袋。
“這個鬼地方竟然還有人。”方正低聲說。
緊接着又是一陣四面八方的箭雨。
然後又是一陣不急不緩地腳步聲以及填充箭袋的聲音。他幾乎是繞着牆走動,估計弓弩是機械啧控的,但是填充需要人力。
不是什麽困難的工作,只需要守着弓弩等待發弄完畢後做些簡單的填充工作就好。
既然只有一個人,那麽就很好對付。
每次的箭雨會持續兩分鐘,中間填充時間需要三十秒左右。這次的門距離我們只有五米左右,但是不同于上一道門,這道門更加堅固,是全金屬的,即便是兩個人,想要在三十秒內就把門砸開可能也不太現實。
“不然我們扛着這沙發過去?”方正小聲提議。
“不對…… ”
“什麽不對?”
“這是個用來’娛樂’的地方,換言之每個房間都是游戲,就像上一個房間的撲克牌,它一定會給你一個獲勝出逃的機會,贏不贏的了是你的事,但是通往硬的道路他會清晰地展示在你面前……”
但這所房間裏沒有任何提示或者規則,有的只是無窮無盡的箭雨,總不可能是想讓我們硬耗下去。
“也許是密室逃生,”方正開始探頭探腦,“屋裏的物品就是線索?”
一支箭擦過他的頭頂。我一把把他扯回來。
“可能是線索,但也可能是誤導我們的信息。”我指了指門上方靠右的位置,壓低聲音,“你看那。”
這裏的房子都有一個特色,就是基本都是平房,天花板修得很高,但是這個房間的天花板卻很低,而且因為是白色的原因,天花板邊的縫隙會更加明顯。
而在靠近門的位置,有一個部分,天花板明顯有一些卷翹,流暢的直線在那個位置有一個突兀的曲線變化,幅度不是很大,但是很讓人在意。
“可能只是修建的時候出的小纰漏,畢竟沒有哪座房子可以百分百完美。”
“我們可以試一試,說不定它的纰漏之處不僅是線條的歪曲,”我拍一拍方正的肩膀,“這一波箭雨停止後你爬上牆去,試着推開那塊天花板,你只有二十秒的時間,剩下十秒是你原地返回的時間。”
方正好歹是正經受過訓練的,爬這麽一堵牆不是難事。
“那你做什麽?”
“我幫你計時。”我迅速地把他手腕上的百達翡麗摘下來,在他要搶回去前開始倒數,“快停了……就是現在,三十秒!”
方正肌肉緊繃,迅速地彈起身,邁開腿,一個跳躍瞬間攀上了牆壁,比我想象中用時更快。
很好,不愧是專業的。
還有二十五秒
他一手扣在牆壁與天花板之間的縫隙中支撐着身體,另一只手撐着天花板。
他的手臂上掙出青筋,上半身也微微顫抖,可見用了很大的力氣,天花板卻紋絲不動。
還有十五秒。
“方正。”
我低聲喊他。
他額角滑下一滴汗。
就在他準備松手跳下來的時候,那塊天花板卻突然有了晃動。
他一愣,反手扣住天花板的邊緣,把它死命往後一抽——那塊天花板順勢後移,騰出一個寬二十厘米的空隙來。
方正收腿爬上去,輕松躍進牆的另一頭。
我聽到那邊傳來一聲悶哼,緊接着是慌亂的腳步聲和肉體扭打在一起的聲音。
三十秒已經過去,這次箭雨沒有再來臨。
“方正!”
我高喊一聲,牆那頭傳來了一聲回應,緊接着門打開了。
我連忙趕過去,牆那頭是一片漆黑的房間。
我剛踏進去,門在我身後砰地一聲關上了。
方正剛剛打開的那方天窗也随即滑回原位,杜絕了所有光源。
黑暗之中傳來淺淺的呼吸聲。
我貼着牆壁,試圖辨別出他們所在的位置。
方正可能被挾持住了,我必須得去救他,要是讓周沿江知道我把他的人害死了,我毫不懷疑周沿江會立刻把我五馬分屍。
那個人有武器嗎?方正受傷了嗎?
我有些緊張。
黑暗之中,視覺失去了作用,其餘的感官卻變得越發得敏銳了。
我聽到兩個不同的呼吸聲,一個微弱,一個急促……我還聞到了新鮮的血的味道。
以及煙草的味道。
我咽了咽口水,試着開口,“赫哥?”
“你不想知道我為什麽要來蘭臺嗎?”
沒有人回應我。
“因為我的一個客人死了……”我舔了舔嘴唇,開始大膽編造,“……你知道嗎?她身上也有一朵和你一樣的黑色的玫瑰。”
黑暗之中傳來赫哥的一聲怪笑,“……這樣的人多了去了。”
我緩緩地靠近聲音傳出的方向,繼續道,“……是嗎?我覺得那個紋身還蠻特別的的……她死之前,托我幫忙,來蘭臺幫她找一個人……”
“你那兒有那麽好心?”
“我的确不好心,作為回報她告訴我,她藏了一個好東西,如果我願意幫忙,她就告訴我那個東西藏在哪兒……”
他沒有再出聲,但我知道他應該在聽。
“……一個叫大鼻子的人死了,那女的把他什麽東西藏起來,只要找到就能發財……”
我争取讓我的故事像模像樣一點。
“大鼻子?”赫哥突然開口,“大鼻子王梡?嶺南倒騰古玩的那個?”
我一愣,沒想到劉露的故事竟然是真的。
“對對對,就是他,他有一個情婦,不知道你曉不曉得……”
“你該不會想說,那個情婦就是你那個死了的客人?”他嗤笑一聲,“怎麽可能?”
聽他這口氣,難不成他還認識劉露?
等等……我有些艱難地開口,“……赫哥,我記得你以前說過你在鶴城區做過?”
關于那些老一輩的故事還是他喝了酒後講給我聽的。
他沒出聲,我卻越發肯定了。與此同時,我還想起一件事情,赫哥的全名,叫做赫偉。十幾年前,文化普及度沒現在高,很多繁複的姓氏會在日常生活中被簡化成字形更加簡單的讀音相近的字。
何偉可能不完全是一個假名或代號——它也可能是赫偉的誤寫。
我想起劉露溫暖赤裸的身體和濕潤的眼睛。那雙眼睛曾經透過我,去尋覓另外一個男人的蹤影。
“赫哥,你認識劉露嗎?或者說……你認識一個叫娜娜的女孩嗎?”
我聽到他突然停滞的呼吸聲。
我覺得喉嚨發幹,“……她就是我那個死了的客人。”
我已經靠近他們所在的位置,黑暗之中我看到匕首亮出的銀光,我看準時機,猛地撲上去,抓住了他持刀的手。被挾持的方正也趁機掙脫開他的束縛,狠狠地用膝蓋撞擊他的腹部。
他痛呼一聲,跪倒在地。我順勢反剪住他的手臂。
方正喘着氣,摸索到門口的電燈,霎時間,屋內通明如白晝,突然而來的亮光刺激得我眼角都不自覺地滲出淚來。
赫哥垂着頭,臉色灰白。
“你怎麽會認識她呢?”從我能說出何偉和劉露這兩個名字,他估計就已經相信了我。
“那你又為什麽暗中對付我們?”
“我沒有對付你們,我只是要阻止一切妄圖進入蘭臺的人。”
方正摸着自己的脖子,此時我才看清,他脖子上有那麽鮮明的指痕,赫哥真的是下了死手。
“你不說蘭臺就是一個玩的地方嗎?怎麽還要人命啊?”他有些惱怒地對赫哥說。
赫哥擡起眼皮:“對于那些大人物,這裏當然只是一個游樂場…… ”
他露出一個詭異的笑,“……但對于你們這樣的小老鼠來說,這裏反而更像是一個屠宰場。而我,只不過是行刑的人。”
方正一聽,臉色就變了,“這裏真的死過人?”
赫哥用看白癡的眼神看他一眼:“當然。”
方正按捺不住,給了他一圈,他被打得歪過頭去,吐了一口血。
我提醒方正,“那裏有繩子。”
他看我一眼,還是去拿了,回來的時候臉色很難看,我接過來,發現粗繩上沾着些已經發黑的血跡,不知道這之前用來做過什麽。
把赫哥綁起來後,我總算可以歇一歇,一屁股坐在地上。
赫哥直勾勾盯着我,“娜娜是怎麽回事。”
“就像我說的一樣,她死了。”
“你撒謊!”他死死地盯着我,眼球充血,好像下一秒就要掙脫繩子過來吃掉我一樣,“她好不容易從王梡那個人渣身邊逃出來!她怎麽會死!”
“你了解她比她了解你多,但凡她能多知道一點關于你的消息,可能也不會那麽容易被抓。”
“她被抓了?”他神情恍惚,“她那麽聰明,轉作污點證人不是很容易的事情嗎?怎麽會死?”
“自殺。”方正替我回答了。
赫哥難以置信地看向我,我點了點頭。
他突然地激動起來,脖子上的青筋突起,滿臉通紅:“那個賤女人怎麽敢!她怎麽敢扔下我一個人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