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121 心魔

狐貍竟然自己跑了回來?

柳舒言心中一喜, 當即轉了腳步要去察看。但剛踏出一步,她就轉回身。

本把頭都湊到一起準備說悄悄話的兩人立刻分開,若無其事地各看向一邊。

“你, ”柳舒言看向霍南霜,再點向謝子瑜, “還有你。現在師父閉關了, 天涯峰我輩分最高, 你們待會都打好腹稿,自覺到我面前交代。”

“我又不是劍宗的弟子”謝子瑜小聲地嘀咕了一句還沒完,就被霍南霜跺了一腳, 乖乖住嘴。

“師姐,你要快點去。否則我擔心”霍南霜欲言又止,只能希望容钰并未做得太過,還能有轉圜的餘地。

柳舒言瞥了他們一眼,一時也搞不清這兩人的關系,反正晚點問問就知道了。她揮了揮手,先往容钰的洞府趕,心裏默嘆了一口氣:本想着把謝子瑜與小師弟安排做一處,能讓容钰看住這個心眼翻飛的人, 沒想到反倒是謝子瑜來賣巧。

如果小師弟捉的真是玄狐,那他是在路上碰到的?又是為什麽要抓它?

柳舒言心跳莫名亂了一拍。她現在是元嬰後期近大圓滿, 離渡劫期一步之遙。修為到了這地步,有時直覺不僅是直覺, 而是多了幾分玄妙。她下意識加快了速度, 并在靠近容钰洞府時,猶豫了下,選擇斂息踮起腳尖走到窗邊。

少年門扇緊閉, 柳舒言眯着眼才恰好透過一條細小的縫望得進去。只見地上鋪了油布,順着燭光往上,恰恰能看到一只黑背白腹的狐貍被吊在了房梁上,嘴巴被布條緊緊纏住,四肢奮力撲騰,身上似乎已有傷口,毛發有好幾處黏作了一團。

柳舒言握緊了拳頭,在看到容钰出現在視野裏,并開始磨刀時,她還妄想自欺一番,然而待少年舉刀切向玄狐的腹部并割出血時,柳舒言再也忍不住了,直接破窗而入!

容钰感覺到刀尖忽遇阻礙,心下一沉,懷疑是狐貍使壞,正要擡刀加大力氣,窗卻在這時被踢破,他此刻最不想照面的人偏偏出現在這裏,還一劍打飛了他的小刀。

刀刃飛卷恰好飛向容钰的方向,他沒有躲,任由薄刃劃破了他的臉頰,幾滴血珠濺落到油布上,滴答滴答地滾落到凹槽中。

柳舒言望着他,尤難以置信:“師弟?你”

容钰垂目,眼裏的墨色逐漸深濃。他退了一步,避開她探來的手,不想讓她聞到自己早已腐敗潰爛的氣息。

柳舒言想問他是否是要為狐貍檢查什麽,但他并非醫者,所以斷不到動刀的地步。那是中了幻境或者迷藥?

她的心亂成麻,一邊努力想往好的方向想,一邊擡手割斷了繩索把玄狐接住,小心檢查它的傷勢。

所幸狐貍并無大礙,只乖乖地趴在她懷裏,少了往日的活潑好動。大概是被吓壞了。柳舒言拿了顆糖哄它,但它蹭了蹭她的手就別開頭,沒有吃。

殊不知她的舉動讓容钰緊繃的那根弦徹底斷了,他見不得她對一只妖獸呵護備至,見不得她用看他一樣的目光去看待一只妖:“師姐斬妖除魔不在少數,當年你一人一劍屠了妖窟,親眼看到那些妖物放血食人,無惡不作,為何還能對它們抱有善意?”

容钰眼眶漸紅,擡目與她相視:“師姐是否還對當上妖皇的汲星洲念念不忘,即便他居心不良,欺騙你背叛你?亦或是這只狐貍,它都主動離開你了,現在跑回來,你又高高興興地接受它?”

“師姐,”少年低低笑了一聲,“你這不是犯賤嗎?”

柳舒言愣了下,好像覺得有道理但又覺得哪裏不對。

“宿主!”識海裏的系統大聲一吼。

柳舒言神識歸攏,愕然發現容钰雙眸已完全發黑——是心魔!且這只心魔潛伏的時日定然不短,不僅控制了小師弟,還意圖動搖她的心智!

柳舒言這些日子确實因為接連的事,心境有了破綻,導致她強行壓着修為不敢突破。若不是系統吼這嗓子,她說不定就栽了。

而已被心魔控制的容钰看到柳舒言的眼睛恢複清明,意識到大事不妙,當即朝她揮出一掌,想往門口遁逃。

容钰本身修為是金丹初期,入魔後實力大漲,但偏偏柳舒言的實力比他足足高出一個大境界有餘。心魔知道正面打不過,所以一開始才會想蠱惑于她,如今計敗想逃,柳舒言肯定不會讓他如願。

她唯一束手的地方在于怕傷到小師弟,加上不想把事情鬧大引來別的峰的弟子,所以出手節制。

“球球,你商城裏可有應對心魔的物品?”面對心魔的襲擊,柳舒言側身躲過後,趁機用劍鞘拍向他的麻經。

“師姐,我疼。”少年半跪在地上,黑沉的眸色一眨流露出脆弱和心疼,“你竟然為了一只妖傷我!”

“別這樣,我更想削你了。”柳舒言看準了,又拍了一劍。

系統翻閱後回答:“有清心丹,捆仙索,驅魔的話有經文,但你好像不會梵文”

“先買了。項師兄在鬼界時不是會念經嗎?我先把小師弟捆了,灌上一瓶丹藥,然後讓項師兄頂上,我去請佛子幫忙。”

生生花了近500系統幣,把東西都買了。柳舒言心疼自己還沒捂熱的系統幣,但什麽都沒有小師弟重要。

見她不為所動,心魔随即換了一副嘴臉,由軟轉硬,聲聲質問:“妖物皆不是好東西!師姐為何要袒護妖修,難道你還想着去當妖後嗎!”

“我不是,我沒有,你別胡說,我只想當他爹!”

沒有發現躲在角落的玄狐莫名的瞅了她一眼,柳舒言只覺得這心魔想得比她還多,趁機取出捆仙索幾下把容钰捆上了,清心丹一灌,再按系統的說法塞上藥棍,免得他咬舌。

做完了這些後,柳舒言頭疼地坐到桌上給自己泡了杯茶。捆了容钰是簡單,但怎麽能把心魔剔除才是難事。觀他方才所言,這心魔極有可能從他幼時妖窟逃生就已經種下,怪她對他忽視甚多,竟然沒有及時覺察,反而讓心魔滋生開來。

而清心丹作用起的快,容钰眼中的墨色已經褪了九成,意識回歸後發現自己被捆仙索紮在了地上,擡頭對上了柳舒言的視線,張唇舌頭一動就滿嘴苦澀,差點嗆吐了:“師姐?”

柳舒言可不敢給他松綁,生怕心魔渾水摸魚,但把容钰扶到椅子上坐着還是可以的。她拿起玉符聯系項朋義後,就在容钰對面落座。

“小钰,你讨厭妖?”少年的目光晦澀并帶有幾分躲閃,柳舒言在心中暗嘆了一口氣。

她家被神聖宮滅門後的幾十年裏,她一度被複仇的紅焰焚灼,直到拔劍沖上了魔宮做了了斷。而容钰是她從妖窟中撈出,妖都被她滅完了,想複仇也沒門。

幾年的時間裏,她先撿回了霍南霜,又帶回了容钰,即使兩人都很黏她,可柳舒言身心都被剝落得蒼涼,她自己都無法照亮自己,如何能溫暖得了別人?

彼時她報完了家仇,正處于人生的迷惘期,扛着劍四處歷練,“劍瘋子”的名聲就是這時候流傳出去的。她以一敵百,越階殺人,蓋因她瘋起來可以不要命。

若非意外綁定了生活系統,她或許還是那個孤僻冷漠,以命為戰的劍修吧?空有一顆柔軟的心,但已不知如何突破麻木的軀殼去擁抱世界,只能坐等腐朽。

也許哪一天,她會舊傷難愈,或者隕落在某次賭命的對戰中,然後躲在一個角落裏悄無聲息地離開這個世界。

“球球,謝謝你。”柳舒言垂目嘆道。是生活系統引導她從最簡單的打掃開始,一步一步讓她重拾對生活的熱情。

系統blingbling地發光回應她。

柳舒言的目光軟了幾分,伸手揉了揉容钰的發旋:“小钰,人有好人壞人,妖亦有好妖惡妖。我不要求你一定要認同我的三觀和理念。你可以繼續讨厭妖獸,沒事的,這是你的自由。”

容钰錯愕地擡頭看向她。他以為自己的陰暗和惡劣暴露到她面前,會讓她惡心嫌惡。這是他最恐懼的場面,所以在看到她破窗而入時,容钰就心如死灰,甘願把身體讓給了心魔,沒有一絲求生的念頭。若非柳舒言實力夠強,把心魔打了回去,他也許就萬劫不複了吧。

但師姐竟然沒有怪他,沒有否定他。這份溫柔讓容钰把最後一點黑氣徹底壓下。

“但小钰,”柳舒言話鋒一轉,“我希望你能明白我們劍修舉劍,可快意恩仇,但不為心中的私怨,亦不為向手無寸鐵者耀武揚威。我們有幸有這份力量,應當發揮更大的作用。”

少年雙眸微濕,垂下頭:“師姐,對不起。”

“恭喜宿主收獲一張來自人物:容钰的SSR卡【放下】,獎勵經驗值+2000,四面骰+60,抽獎券+10!”

深吸了一口氣後,容钰下定決心:“我心魔纏身,只能靠自己勘破。稍後我會禀明掌門,自請封閉修為,前往思過崖面壁十年。”

“準了。”一道低啞的聲音突然響起,兩人被吓了一大跳,只見房門被踹開,鶴發童顏的小掌門抱劍沉着臉走進來,身後跟着一臉苦相的項朋義。

他猛地朝柳舒言眨眼,示意不是他告密,只是他往天涯峰沖得太急,被路過的申紹輝以為是想打攪藺華成閉關的奸細給逮住了。

申紹輝一劍抽一人,把他們抽趴在地上,氣哼哼地踩在凳子上罵道:“一個兩個都沒把我放在眼裏是不是?不出大事都沒想到我是不是?還當不當我是掌門了!站得比我高,就以為自己很厲害了嗎!”

“掌門饒命!”三人氣弱地跪下來瑟瑟發抖。

“恭喜宿主收獲一張來自人物:申紹輝的SR卡【小崽子,翅膀硬了是吧?】,獎勵經驗值+50,四面骰+2,抽獎券+2!”

好容易捂着被栗子砸腫的腦門逃出來,柳舒言恍然想起自己似乎忘了什麽——她來找容钰是為了玄狐.QへQ.的。

那狐貍呢?

她反身要去找,但系統小聲提醒她:“已經走了。他來就是跟你道別的。”

“哈?”柳舒言恍然地立在原地,不知所措。

山下的大門前,只見一道黑影一閃而過,守門的弟子暗道“好一只大老鼠”。殊不知這黑影遠離後,就直立起來,漸漸化作一個清隽的少年郎。

他低下頭,看向自己蒼白得近乎消失的指尖,輕輕笑了一聲。

【走吧。】

“嗯。”豈料他方邁出一步,就無力地栽倒在地上。好在一只玄黑色的狐貍及時蹿出,身形嗖地變大,把他背在了身上。

狐貍回頭看了一眼,着急地背着少年漸漸跑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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