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你抱我的時候太用力了

岑揚在新聞中見過星艦失事的影像,無一不是這樣不合常規、突如其來的劇烈颠簸,然後星艦失控,艙內失壓,氧氣飛速流失,着氧氣面罩掙紮上半個小時,艦上儲備的氧氣耗盡,人就會缺氧窒息在太空中。

星艦的失事率極低,但一旦發生,茫茫太空當中,根本沒有挽回的餘地,所有人都只有等死這一條路可選。

他慘白着一張臉,跌跌撞撞地朝外面沖去,沈恒的房間裏控制室很近,他想也沒想就朝着那個方向跑,星艦晃動得實在是太厲害了,他根本控制不好自己的重心,在路上不知道摔了多少回,膝蓋和手臂也在艙壁上磕得青青紫紫。

短短的十幾米路程像是永遠也走不到終點,岑揚恐懼得心髒都要跳到爆裂,終于到了控制室門口。

控制室內,沈恒、副官維爾利和艦長高鋒等幾個主要負責人各自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安全帶從左右肩和腰部兩側以及雙腿之間五個點伸出來,将人牢牢綁縛在座位上,高鋒的眼神掃過艙內不斷波動的數據和幾個監控屏幕,突然道:“上将,1號監控位,岑揚在控制室門口。”

原本合着眼睛在心裏盤算第一軍團外派人選的沈恒瞬間睜開眼睛,視線立刻鎖定在旁邊的屏幕上,控制室的門是指紋加虹膜的,還有很強的隔聲效果,岑揚打不開,只能在外面拍門。

他立刻解開安全帶,在不斷搖晃着的控制室中站起身,扶着牆上的固定扶手,步伐穩定地快速走到門口,剛一打開,因為惶恐而不由自主順着臉頰流下淚水的岑揚便像遇到了救星一樣,猛然撲上來,死死抱住了他。

沈恒單手扶着扶手,另一只手抱緊了岑揚,懷裏的人尚未全然發育成熟,身量和骨骼帶着年輕人的青澀,腰也細的一手就能圈住,此刻正劇烈的發着抖,像是一條從水裏撈出來的小狗崽。

“上将,怎麽辦,怎麽辦,我們是不是要死了?”岑揚哭着說,“我死了不要緊,你怎麽辦啊!有沒有辦法啊,現在是不是還沒離開首都星,我們返航來得及嗎?星艦已經失控了嗎?還有救嗎?”

反正他的壽命滿打滿算也就還有兩年,能不能成功續命都未可知,死了也就死了。可沈恒不一樣啊,他是帝國最年輕的上将,最優秀的機甲單兵,他把握着帝國的第一軍團和超時空重甲,他是帝國的希望,怎麽能因為自己的一時興起就死在這樣一艘去試煉的小星艦上呢?

“揚揚!”沈恒哭笑不得,他抱緊了岑揚,轉了身體靠在艙壁上以便固定,如此才能伸出手來摸了摸岑揚的後腦,安撫道,“別吓自己,戰艦沒有問題,只是正常的颠簸。”

岑揚淚眼朦胧的:“啊?”

人都颠的站不穩了,還正常?

沈恒的聲音低沉,帶着令人安心的力量,他仔細解釋:“你之前坐的星艦為了保證舒适和安全,會專門增加減震的裝置。但戰艦追求的是速度、靈活性和攻擊力,舒适度不在考慮範圍內,舍棄了一部分減震效果,所以會更颠簸一些。怪我沒有給你說清楚,別怕。”

或許是在軍中習慣了簡短明了的命令式語言,沈恒很少說這麽多話,這次卻是難得的細致又溫和。

岑揚驚魂未定地死死抓着沈恒的袖子,人在這種快要崩塌一般的晃動中很難冷靜思考,因此他還是慌裏慌張,眼裏全是驚恐。

Advertisement

此時,高鋒提醒:“上将,快要脫離首度星的大氣層範圍了。”

從大氣層過渡到真空的階段會是晃動最劇烈的時刻,沈恒聞言從牆壁上拉出一根安全帶,左右各三條,扣在一起能把人“五花大綁”起來,軍艦的艙壁上設計了多處這樣的裝置,就是為了在來不及返回座位上的時候保證安全用的,  岑揚還懵着,沈恒也來不及教他,便幹脆将兩個人捆在了一起,束縛力強大的安全帶将兩人的身體牢牢綁縛住,岑揚只覺得自己像是被一股大力狠狠壓在沈恒懷裏,兩人只隔着兩層布料緊緊貼在一起,他能感受到對方呼吸時胸腹部的起伏,和心髒沉緩有力的跳動。

接着,戰艦的震動又上了一個等級,猛烈的程度像是自然要把這小小的人造物都拆散一般,然而這次劇烈的搖晃來的快去的也快,只持續了大概五秒左右,戰艦便像是沖出了什麽阻隔一般,進入了完全平緩的滑翔狀态。

他們進入太空了。

對這種颠簸習以為常的軍官們紛紛解開安全帶,從座椅上站起來。沈恒也将卡扣打開,只有岑揚還呆愣愣地摸不清狀況,傻站在原地,白皙的臉上挂着淚痕,睫毛都濕透了,一簇一簇地翹起來。

“好了,沒事了。”沈恒拍拍他的背,岑揚這才意識到自己還賴在人家懷裏,連忙後退一步自己站好,拿手背蹭了蹭發紅的臉頰——也不知道是哭的還是羞的,  “躍遷和進入荒星大氣層的時候還會這樣,在房間裏不要亂動。”沈恒道。

高鋒提醒:“後艙沒有前面這麽晃的,只要扶穩了就沒事,一般十分鐘就好。下次颠之前我提前發個預警。”

岑揚有些茫然:“你們都習慣了嗎?”

“何止啊,”這次卻又是那個讨人厭的楊熠旻在旁邊懶洋洋地插嘴了,“這算什麽?軍事學院一年級的學生都不怕。要是這麽晃都扛不住,趁早也別上機甲,都不用人家打你自己先晃暈了。”

他雖然嘴上可惡,但話說的是沒錯的,機甲在運動和作戰時産生的晃動比這強烈上不知道多少倍,在劇烈的震顫中保持穩定和冷靜是機甲單兵的入門課,學名“震動及眩暈耐受建立”,新生都會被丢進酷似滾筒洗衣機的模拟器中玩命甩,天天甩,剛入學的時候一下課一群新生趴在地上吐,路上看見一個走路打飄的必然是機甲單兵的一年級生。

也正是因此,不管是沈彥之、岑朗還是沈恒,都沒有把戰艦的颠簸當成一回事,所以也就忘記了提醒岑揚。

岑揚聞言頗有些懷疑,用目光征詢沈恒的肯定,想确認一下這人是不是在驢自己,得到對方的确認後只好悻悻認輸:“不上就不上!”

楊熠旻像是贏了一樣,哼笑一聲。

“幼稚。”岑揚嘀咕。

他怕楊熠旻怼他,聲音放得很小,小到只有他身邊的沈恒聽到了。後者看了一眼他身上印着一只Q版舉起雙手的發怒小恐龍的睡衣,不置可否,只是微微偏過頭,在沒有人注意到的方向,輕輕提了提嘴角。

戰艦進入太空後就按照早已設定好的航程飛行。電腦會自動監控,控制室只需留一個人值守就行了,其他人也紛紛回到後艙休息。沈恒将岑揚送到他的房間。

“早點休息。”他說完這一句,又補充道,“下次如果還是怕,就叫我。”

“好。”岑揚朝他露出一個乖乖的笑,傻乎乎地舉起手來擺了擺,“晚安,上将。”

沈恒卻倏然皺起眉:“手臂怎麽了?”

睡衣袖口順着擡手的動作滑落,露出小臂外側的一道淤青,岑揚看了一眼,這時才後知後覺地感覺到了疼:“……啊,應該是剛才路上磕到了,用治療儀掃一下就好。”

“你摔倒了?”沈恒問。

“也不算吧,”岑揚想起自己像個彈彈球一樣東碰一下西撞一下的樣子,“就是太晃了,沒站穩。”

沈恒眼中閃過自責,他們這些人都對這種晃動習以為常,因此疏忽了岑揚,但這并不是開脫的理由,他既然答應把他帶出來,就應該照顧好的,  “還有別處嗎?”

“嗯……可能腿上也有吧。”

剛才還沒覺得,現在被提醒了之後岑揚只覺得身上哪哪都疼。胳膊和腿還好,怎麽連肚子都有點疼?

岑揚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接着便直接撩開了睡衣。

他的身體還是介于少年與成年男性之間的柔韌纖瘦,皮膚很白,肋骨清晰但不突兀,腰腹部雖然不像沈恒那樣有常年訓練所成就的整齊腹肌,但也沒有一絲贅餘,小腹平坦,覆蓋着一層薄薄的肌肉,帶着一種青稚卻富含勃然生命的張力。

而他的胸口和上腹,印着幾個顯眼的紅印子,在冷白的膚色上猶如雪中紅梅,殊為醒目。

“這是……”岑揚皺眉思索了片刻,恍然大悟,看向沈恒的軍裝制服,那上面綴着锆石扣子,“哦,上将,是你的扣子啊,你抱我的時候太用力了。”

沈恒卻像是被那一大片肌膚給燙到了一樣猛然偏過了頭,他語氣略有些生硬:“用治療儀掃過就好。”

“哦,好。”岑揚點點頭,很乖地說,“那我先去處理一下,晚安,上将,明天見。”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