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最安全的地方
“他是父親朋友家的孩子。”等到試煉的開幕式結束,學生們紛紛帶着機甲進去試煉區之後,沈恒才返回戰艦,和岑揚解釋。
岑揚低頭擺弄個人終端,好半天,才悶頭悶腦地說:“我就是随口一問,也不怎麽感興趣。”
沈恒點點頭:“嗯。”
嗯?嗯什麽嗯!
岑揚氣鼓鼓地擡起頭瞪他,對方卻滿臉坦蕩從容,叫他覺得自己十分無理取鬧——不過好像他的确是有些無理取鬧。
岑揚憋氣,憤憤地戳了戳個人終端,然而這會兒也沒人在和他聊天了。岑朗剛才還在,就在三分鐘前,他匆匆放下一句“齊大師到了,我先過去”,就沒再回複他的消息。
這個齊大師是誰?比他的寶貝弟弟還重要嗎?
岑揚不平,轉頭問沈恒:“上将,齊大師是誰?”
“機甲制造師,齊承澤。”沈恒回道。
岑揚在腦海中搜索片刻,恍然。
齊承澤——當今帝國的首席機甲制造大師,名下的“卡特”是最大的民用機甲制造商,和軍部也有着密切合作。齊承澤的一生算是傳奇,出身于連名字都沒有的貧民星球,沒有接受過系統的教育,從在小工廠開機臺打零工開始,一步步自學成才,考取了機甲制造師證書,在三十四歲的時候開創了自己的機甲品牌,又一路做到了行業的巅峰位置。
但或許是少年時期經歷太過坎坷,聽說這位機甲制造大師性格陰郁孤僻,不僅拒絕了軍部的橄榄枝,還深居簡出,從不暴露于人前,連岑揚的系統都在網絡上抓取不到他的近期影像資料,只有多年前他打工時的工牌,上面的男孩青澀稚嫩,看上去将将不是童工的樣子。
“哦,知道知道。但是他來軍部幹什麽?”岑揚追問。
“修複監兵。”沈恒答道。監兵的大部分損傷都已經修複,只有雙腿依舊無法達到平衡,超時空重甲的圖紙和數據都已經随着千禧之戰的炮火堙沒在了宇宙當中。當今哪怕是凝聚了帝國最頂尖科技力量的軍部制造處也無法完全破解超時空重甲的秘密,只能申請外部援助。
“監兵還沒有修好嗎?”岑揚驚訝道,随即便憂心忡忡,“真的除了謝非池,就沒有人能再制造出超時空重甲了嗎?”
“你還知道謝非池?”沈恒輕輕挑了挑眉,随即輕哂,“哪裏聽了一句,都是亂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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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嗎?”
“不是。超時空重甲的核心秘密并不在于構造。”沈恒說道,但他這話像是只說了半截,岑揚期待地盯着他看了半天,他都沒有後半句了。
“那在于哪,你倒是說啊。”岑揚催促。
沈恒無奈:“國家武器的核心機密,我講來給你逗悶子嗎?”
“……行吧,那我不打聽了。”岑揚突然眨了眨眼,一雙清亮的眼睛彎起來,帶着一點小壞笑,像是又憋了什麽壞主意,“那你帶我出去玩吧。”
沈恒看了眼外面,還沒想出拒絕的借口,岑揚便很快地補充了一句:“你剛拒絕了我一個要求,不能再拒絕第二個了。”
“……”
這什麽規矩?
最終沈恒還是帶着岑揚出去了,為了不影響試煉,沈恒沒有駕駛機甲,只随身帶了熱武器,收着龍泉的空間鈕也戴在了手腕上。事實上在這個已經被軍部清掃過的星球,如果是沈恒一個人,赤手空拳也完全沒有問題,但帶着岑揚,他就不得不做更多的準備了。
随後幾天一切正常,學生遇見的危險都在可控範圍內,有四五個撐不住提前結束試煉,剩餘的都在苦苦支撐。岑揚每天都拖着沈恒陪他出去玩,慢慢的也會走遠一些。
這裏的星球風貌很原始,樹木高大,隐天蔽日,進入叢林當中後四面幽靜,只有細細簌簌的小動物的聲音,反襯得更加安靜。這種安靜在試煉的學生們眼中是危機四伏,處處殺機,但有沈恒陪着,岑揚只覺得悠閑。
這天他們找到了一條小溪,這東西他只在書上見過,頭一次看到活的、潺潺流水的,差點樂瘋了,一定要下去踩水玩,沈恒拗不過他,只得先拿儀器将水質檢測過,又在上游攔了一道隔離網,才準他下去。
岑揚站在水裏追着裏面長了四條腿的不知名動物踩,沈恒就站在一邊看着他,這裏大概是動物常來喝水的緣故,溪邊相對開闊,林木不算茂密,午時的陽光得以落下,岑揚卷着褲腳,露出一截白皙修長的小腿,踩水時濺起的水花反射陽光,像一把細碎的水晶四處潑灑。
沈恒不知道水裏那醜兮兮的四腳小魚有什麽好玩的,值得岑揚高興成那副模樣,像只撒歡的小羊羔似的,四個蹄子蹦蹦跳跳。他也不知道男孩子的腳可以這麽好看,白,且瘦,足弓弧線優美,腳背上浮現着青色的筋絡,腳趾幹淨圓潤,足踝飽滿,在清淩淩的溪水中踩水的樣子,讓人想起踏水振翅的天鵝。
氣氛太好,沈恒一直警惕着的心也稍稍放松了一些。
就在此時,異變陡生。
東南方向的叢林裏突然傳來猛烈的震動,那震動似乎是從地下深處傳來,連紮根數十米的粗壯樹木都被搖得東倒西歪,相連的樹冠互相摩擦,掉落大堆枝幹與葉片,在樹頂休憩的飛鳥和小動物匆忙逃竄。
“地震了?!”岑揚在那一瞬間差點一頭栽進溪水裏,沈恒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撈住,單臂環住他的腰,一提一轉,不過瞬息便将他從水裏掼到了岸上。
此時震動的餘波還未平息,樹冠還在抖動,受驚的鳥獸們奔騰而過。沈恒面容冷若冰霜,迅速打開通訊器:“高鋒!”
對面也是一陣忙亂,這突如其來的震動實在不尋常——不是地震,試煉開始前軍部已經檢測過了地質活動情況,避免自然因素造成這些學生們的傷亡。
“在!”對面的艦長應道,“上将,頻譜儀捕捉到了地王蟲的生命波動,心率及呼吸頻率超出蟄伏期平均水準。”
沈恒明顯怒了,他的表情愈發沉肅下去,每個字都像是帶着冰碴子,但依舊條理清晰,絲毫不亂:“上傳實時坐标,立刻通知帶隊教官組織學生撤離。楊熠旻,白皖,各帶十人前往坐标方向,劉昌,帶二十人,組織空中救援。”
與此同時,他身邊的時空出現了光線出現了輕微的扭曲,那是折疊空間被打開時的現象。一臺高大的純黑色機甲憑空出現,默然伫立。
這一切都發生的太快,快到岑揚都來不及反應,他呆呆地被沈恒攬在懷裏抱上了機甲,對方帶着一個人,動作卻并不因此遲緩,踏着龍泉上安裝的落腳點飛快進入駕駛艙,動作标準的如同教學視頻。
岑揚被他放在副駕駛上,沈恒動作極快地拉開安全帶将他固定住,然後啓動機甲,快速朝高鋒上傳的坐标方向趕去。岑揚終于意識到發生了什麽嚴重的事故,他有些不安地轉了轉頭,說:“上将,我會不會礙事?”
沈恒快速将武器系統啓動,聞聲頭也沒擡:“你不要哭,就不會。”
岑揚:“……”
啊,要求可真低呢。
純黑色的機甲仿佛能将一切光線吞噬殆盡,它在茂密地叢林中飛速前進,如同一柄開了刃的泛着寒光的刀捅入敵人腹部。沈恒凝神看着前方龍泉周身上百個成像儀傳遞回來的全景圖,快速制定了自己和幾個分隊的前進方向,思維和動作都很迅速,但并不慌亂。
因為他知道,事态雖然突然,但并不算失控。
他對自己的戰鬥力有着近乎狂傲的自信,而那種狂傲,又确乎有狂傲的資本。
也正是因此,他從來沒有想過将岑揚送回戰艦或者随學生撤離,因為他很清楚,自己身邊,就是最安全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