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楚離家世顯赫, 自小便要風有雨,成年後因着能力不錯,也算是順風順水, 得心應手。然而, 陸非就像是他命裏的克星, 遇上他,他才知道何為車堵山前, 船撞橋頭。
前路堵塞, 短時間裏想不到別的解決的辦法, 他為之苦惱的人又在翹首以盼的看戲,楚離默默想,果然還是把陸非勾搭到手的辦法最好,既能達成他的心願,又能讓陸非心甘情願的做他手下的藝人, 共同奮鬥未來,還不用在陸非忙碌時分隔兩地, 一石三四鳥。
然而,理想的豐滿和現實的骨幹向來都是讓人最無奈的,若能輕易把陸非勾搭到手,他還用暗戀十幾年麽?
楚離心中澀然,又忍不住自我安慰, 自古以來,世間之事, 應該難得, 不該易得。
易得之事易失去,難得之事難失去。
懷着期待又沉重的心情,楚離和陸非一起踏上了飛往洛杉矶的飛機, 參加伯特萊姆主演電影的試映會。
陸非從幾天前就開始興奮了,只要有空閑的時間就抱着電腦觀看伯特萊姆主演的電影,邊看還邊評價還邊怼黑粉。
作為伯特萊姆腦殘終身會員粉,陸非對伯特萊姆各方面的評價都是絕無僅有的高,看得楚離肚子裏直冒酸水。
上了飛機,陸非還捧着幾本記載着伯特萊姆最新信息的雜志打發時間,楚離見狀,不自覺壓低了唇線,卻沒有說話。
飛機平安起飛,剛開始的幾個小時還飛得很平穩,但是還不到半路,天色突變,風起雲湧,電閃雷鳴,飛行在天上的飛機也不受控的顫動起來,在座乘客也從無聊中驚醒,變得不安而惶恐。
空姐甜美流利的聲音一遍遍在機艙中響起,安撫着躁動的乘客,說飛機很平安,請乘客們不要害怕,保持安靜。
剛開始的時候,空姐的安撫還有些作用,但随着飛機震動的越發厲害,眼見着随時有失控的危險,客艙中的喧嘩聲也越來越大,吵鬧,哭泣,害怕……除了還不懂事的小孩子,幾乎每個人的臉上都銜着驚恐,每個人都竭力想要抓住周圍的一切,卻因為搖晃的厲害的飛機而下意識的把身體蜷縮成一團。
飛機失事,存活率幾乎是零,有誰不害怕?
陸非也怕,他并不覺得他再死一次後還能受到老天的眷顧,在飛機開始顫動時,他的腦海中就呈現出許多的人事物,前世的,今生的。很多畫面都是一閃而過,最終沉浮在他腦海中的是他眼最放不下的,有劉警官夫妻,也有就在他身邊的楚離,還有遠在巴黎的福娃。
陸非緊緊抓着座椅的邊緣,手指深深陷入其中,機身搖晃得厲害,窗外的悶雷電火由遠及近,不斷的撕扯着昏暗的雲層。機艙中的燈光明滅不定,就好似機艙中乘客正面臨的前路未蔔的處境。
就在此時,陸非的手上被覆上一層溫熱,陸非側過頭,從閃爍的燈光中看到了楚離蒼白的臉,他的臉上布滿了擔憂和不甘,他緊抿着唇線,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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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非深深吸了幾口氣,竭力壓制着心中的忐忑,反手握住楚離的手:“害怕嗎?”
楚離緩緩搖頭,又在片刻後反悔點頭,說道:“害怕。”
陸非故作輕松的說:“我也怕,不過老天向來眷顧長得好看的人,我和你長得都還不錯,應該不會短命的。”
楚離勉強勾着唇角,他用空着的手解開綁在身上的安全帶,起身朝着陸非撲去,飛機不穩,楚離腳下踉跄,幸好陸非伸手把他環住,才讓楚離精準的撲進他懷中,而不是跌倒在地上。
陸非揶揄道:“楚先生,你是在投懷送抱,想以身相潛麽?”
楚離近乎透明的臉瞬間紅透,但他沒有離開陸非的身體,反而用雙手環着他的脖頸,靠在他的懷中,落地生根。
良久,楚離緩緩吐出一口濁氣,悶聲答道:“救命之恩,以身相許。”
陸非大駭,心裏的驚愕立刻覆蓋了害怕,他腦海中記憶翻湧,回想着楚離話中的意思,什麽叫救命之恩?
陸非很肯定,楚離說的救命之恩與原主沒有關系,因為在他與楚離重逢以前,楚離甚至不認識原主。所以,楚離指的只會是前世的他。
也是在這一刻,陸非心中的猜疑才得到了真正的肯定,楚離是真的認出他來了。
被認出來,也好,陸非想。
“你什麽時候知道的?”陸非抱着楚離的手發緊,啞聲問道。
楚離老實回答:“你參加《福壽無雙》劇組那天确定的。”
陸非的猜想再次得到證實,但是還是有疑問:“嗯?”
楚離明白陸非的意思,解釋道:“你以前住的別墅我買下來了,裏面有很多試演影片,有《餘晖》的終幕。”
緊接着,楚離又道:“在陵園相見那次,我也以為是你回來了。後來燒退了,但是想法卻沒有散去。”說着,他又得意的說:“也許,你自己都沒有發現,你在心虛的時候會下意識的別開頭看天空,摸鼻尖,中指還會動。”
陸非心底的敬佩油然而生,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陵園相見那天,楚離是在發高燒,意識都模糊了,卻沒想到他在恍惚的情況下還能細數他的小動作。
“你很厲害。”陸非誇贊。
“再後來,我查過你,前後兩個你性格差距很大,但那不是精神出問題可以解釋的,因為喜歡和厭惡的東西都會在平時的生活習慣中表現出來。原來的陸非不能吃雞蛋,你不吃苦瓜……”楚離像是忽略了他們正面臨的危險,靠在陸非懷中,滿足的講述着他對陸非的發現史。
楚離怕死嗎?他不怕的。
他只是不甘心,他和陸非才朝夕相處沒有多少時間,他還有很多計劃沒有和陸非一起去做,就這麽死了,他不甘心。
同時,他又是感激的,因為他已經和陸非表明了感情,得到了他夢寐以求的擁抱,能與陸非同生共死,也不虧了。
楚離是個敏銳的人,當時在鎮上相遇聊天,陸非就知道與楚離相處的多了,他的馬甲遲早被楚離扒下來,卻不想,楚離扒他的馬甲比他預想中還要早很多。
陸非把楚離擁在懷中,避免飛機的晃動讓他不能穩定,聽着楚離的話,暖意瞬間盈滿整個胸腔,熱得他嗓子發酸。
他低下頭,親吻着楚離的額角,說道:“你打算什麽時候把十三年的暗戀轉為明戀?說不定你告白後,我一個沖動就答應了呢?”
楚離曾說,他喜歡了他十三年。
楚離眼眸乍亮,心中的恐慌和不甘頃刻散去,他仰着頭,馬上行動:“陸非,我愛你,能請你和我交往嗎?”
陸非沉吟,故作猶豫道:“那你總得告訴我你觊觎我十三年的原因吧?”
十三年前,他街頭混日,偶爾良心發現幫些被欺負的小孩子,難道楚離就是那些被欺負的小孩子之一?
楚離垂下眼睑,清幽的眼眸中略過幾縷憂傷,慢慢開口:“事情還要從十三年前的六月底說起……”
十三年前的夏天,楚離還是個十歲出頭的小蘿蔔頭。出事時正是他期末考試那天,期末考結束,他哥楚國答應帶他去吃頓好的慶祝他将迎來短暫的自由。
不幸的是,他哥楚國因為突發工作而沒能按時赴約,他則是在等待的時候倒黴的碰上了綁架。
十三年前的綁架對楚離來說是人生中的第一次大坎,是一輩子的陰影,因此時隔十餘年,他依然記得當年的大概。綁架他的人在綁架他後并沒有急着撕票,也沒有太虐待他,只是把他關在一間小屋子裏,不時的讓他和家裏人說幾句話。
在小屋子裏被關了兩天後,他就開始被各種轉移,帶走他的人也變得恐怖起來,不給吃的喝的,有時候還對他拳打腳踢,威脅恐吓。
楚離清楚的記得,那些人說過了,等拿到他們想要的,就直接找個地方把他殺了埋了。
當時,他每天都心驚膽戰,不敢叫不敢哭,努力把自己的存在感見到最低。他渴望有人能幫他救他,但直到被送進深山老林中,都沒有等到救他的人。
就在他瀕臨絕望時,等來了救他的天神。
楚離說到十三年前的深山老林,陸非就想起來了。
十三年前,他參與了一場大型鬥毆。
在鬥毆中,敵方有兩個人滿身是血的被打倒在地,當時他以為那兩人被打死了,怕被抓捕,就收拾了東西溜之大吉。
躲了兩天,他看到不少關于罪犯的新聞,不是坐牢就是槍斃,他還年輕,不想就這麽交代了,就逃進了深山裏,打算避風頭。
也是那時,他從兩個綁架犯手中救下了楚離,他的福娃。
可是,如果楚離是他當年救下的那個孩子,那現在還在巴黎求學的‘福娃’又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