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盡管心中明白陸非和楚離都不是拎不清的人, 他們應該不會在陸非根基尚且不穩定的時候就公布關系。可他也清楚，人的感情并不是說遮掩就能輕松遮掩的。
比如之前，兩人在開始的時候還能佯裝成陌生人, 可只裝了不到十分鐘, 就明目張膽的眉眼傳情了, 是确定訓練室不會有別的人闖進來嗎？
他看人的眼光向來不差，從兩人體貼而溫暖的行為來看, 他們之間必定是有感情的。
他也不是歧視同性戀, 只是若是在劇組傳出兩人戀愛的消息, 勢必是會影響劇組的名聲的。作為傳播正能量的賀歲片，若是傳出這種名聲，電影能不能過審都是問題。
曹導為難的頭發都快被他撸沒了，陸非是他确定的最好的康添福飾演者，多才多藝還便宜, 他能開除他麽。楚離是整個劇組的最大投資人，是他都要仰視的存在, 他敢叫他先以大局為重，暫停戀愛嗎？
想到編劇朱玉在離開監控室前遞給他的‘看着辦’的眼神，曹導又忍不住撓起了頭發，他也想看着辦啊！
曹導的‘看着辦’就是繼續給陸非灌雞湯，他在陸非面前畫了個豪華大餅, 試圖讓他暫時抛下兒女情長，先拍好電影在事業上闖出新天地, 再與戀人并肩而行, 共同接受別人的祝福。
若陸非真的是初出茅廬的小菜鳥，說不定就信了曹導的鬼話。要想從純粹的新人到在娛樂圈取得真正的成功，沒有十年八年的磨砺是絕無可能的。要他先放棄與楚離的愛情直至他功成名就, 是想讓他光棍到死嗎？
再者，就算他家小福娃願意等，他也不願意讓他繼續枯等了，十幾年的追随等待，太夠了！
曹導誠懇的話語讓陸非忍不住露出微笑：“導演，您說的我都明白，只是我和楚離的這段感情，不是我占主導，您有什麽建議，去和楚離說吧。他是個體貼的人，我相信他很樂意接受的。”
曹導頓時卡殼，幹笑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覺得你和楚離現在都還年輕，悄悄過二人世界就很好，沒必要鬧得人盡皆知是不是？要知道，雖然現在的觀衆粉絲相對以前是開明許多，但在看待同性戀人的問題上，還是有各種不同意見的。”
曹導覺得心累無比，他的棱角都快讓陸非這只假白兔給磨平了！
他以前是什麽脾氣？
是一言不合逮着人就罵一點就炸的火爆脾氣。
以前遇到像陸非這種情況他是怎麽處理的？他是直接把演員叫到跟前，直接明白的跟他說：“老子不管你是戀愛還是其它，反正都給老子藏好掖好了，要是在外界鬧出什麽風聲，就直接卷鋪蓋滾蛋！”
被訓的人還點頭哈腰的表示知錯，認也得認，不想認捏着鼻子也得認，他的底氣就是這麽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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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導疲憊的眼中浮現出幾絲懷念，從《福壽無雙》劇組再次籌備，他都快不知道趾高氣揚是什麽滋味了！
他現在是什麽脾氣？
別說脾氣了，他現在就是個知心老哥哥，春風化雨般滋潤着這只僞白兔，輕聲細語的為他的前程考量，生怕說重了話會刺傷他的玻璃心。
他終究還是為了資金深深彎了腰，他卻不覺得自己的晚節有不保的意思，大丈夫行事，能屈能伸，只要能拍好這部對所有人來說都意義非凡的電影，別說是讓他彎腰，就是折了腰，他也沒關系。
陸非輕微垂下眼睑，觀衆何止對同性戀不友好，說句深惡痛絕也不為過，他記得前世時有位明星鬧出了同性戀的緋聞，還沒有石錘，那位明星就被将近半數粉絲厭棄，就被迫走上了下坡路。
同性戀在世人眼中是什麽呢？
大約還是與有病，病毒攜帶者有關的。
陸非勾起唇角，向來幹淨的眼眸中浮幾絲譏諷，擁有血緣的父母尚且能在被子女影響到利益的時候毫不猶豫将其抛棄，更何況是別的人呢？
在這個世上，人最愛的，永遠都只有自己。
像楚離那種能為了一個暗戀的人把自己折騰得生不如死的傻瓜，很多。
為了他的，很少。
無論如何他也不可能放棄與楚離間的感情，當然也不會把自己放在輿論的尖端任人指責。在訓練室的行為半是情難自控，半是有意試探。而不管試探成功與失敗，他都有應對的方法。現在曹導用站在他面前的事實證明，他的試探是成功的。
陸非低聲道：“曹導您放心，我不會拿我和楚離的前程作賭的，也謝謝您肯直言相告。”
曹導松了口氣，輕輕拍了拍陸非的肩膀，轉身回了他自己的房間。
陸非也轉身進了房間，楚離正在他房間裏拿着平板電腦幫顧明川确定接下來的通告。他坐得筆直，好似正在公司辦公室楚離正式文件，态度認真而嚴肅。
在訓練結束後，在正式進劇組前，曹導會給所有人放三天假，顧明川要在這三天假期中完成一個預定好的廣告拍攝。
聽到腳步聲，楚離擡起頭看了他一眼，快速把顧明川這邊的時間安排發送給對方，這才彎着眉眼問道：“回來了，曹導找你做什麽？”
陸非微調表情，精致的眉眼間萦繞着些微悲傷，不很明顯，卻容易揪緊觀者心髒，使其發酸發澀發疼。
果然，在下一刻，楚離連忙起身，疾步走到陸非面前：“到底怎麽了？”
陸非把楚離擁入懷中，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表情戲谑：“曹導知道我們的事了，他好像并不看好。他說我們都還年輕，兒女情長都可以先放下，等功成名就以後再提感情。”
楚離不在乎別人的看法，卻不得不在乎陸非的，在陸非話音剛落下，他幾乎立刻忐忑而緊張的詢問：“你呢，你……是怎麽認為的？”
只有楚離自己知道，他在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是多麽不安，他覺得心髒都要從胸腔中蹦出來了。他秉着呼吸等着陸非的答案，仿佛只要陸非說出什麽令他難以接受的答案，他就能在他面前窒。
陸非沉默了幾秒鐘，說道：“我覺得……”
楚離臉上血色盡失，他雙手環抱着陸非的腰，緊緊收攏，怎麽也不肯放松。都怪他，如果當時沒有感情失控，就不會有今天的局面。
察覺到楚離呼吸漸重，整個人都因為他未盡的話而陷入惶恐，陸非連忙補充：“我覺得，我要是聽了曹導的話，就要光棍兩輩子了。”
他沒有掙脫楚離的擁抱，只是擡起手去撫楚離泛紅的眼角，動作有點難度，姿勢卻很溫暖。
“都奔三的人了，還動不動就紅眼睛，跟個沒長大的小孩兒似的。我記得當年才認識你的時候，你還是個這麽大的小胖墩，也不見像現在這麽愛哭啊！”陸非比劃了下。
當時的情況能和現在相同麽？當時他是絕境逢生，現在是失而複得又面臨着得而複失。君不見佛經有言，人生以生老病死為苦，而以怨憎會，生別離，求不得為最苦。百般滋味，他都品嘗過，如今還令他害怕的，也不過‘生別離和求不得’而已！
陸非見楚離的情緒還沒有平息，便認真而篤定的開口：“福娃，我還是那句話，未來的幾十年，只要你不背棄我，我便與你執手相依。”
他這個人向來薄情，卻格外尊重自己的心！他喜歡楚離，想與他過完餘生是毋庸置疑的。他這人又很自傲，若是在将來的某一天，這段感情被楚離背棄了，他會毫不猶豫的轉身離開，哪怕離開的前提是将自己的心活生生剜出來。
未盡之言，他明白，楚離也清楚。
和楚離擁抱了片刻，陸非又提起楚離不久前做的事以轉移話題，楚離順勢下坡，接道：“是兩個月前就決定好的廣告拍攝，本來早就該拍攝的，但是對方一直在調整劇本，這才拖到了現在。”
說到時間更改，楚離眉心也微微蹙起，有點不高興。但是顧明川實在喜歡這段廣告的創意，就沒有真正推掉。
前世的陸非自從聲名鵲起後就極少再拍攝廣告了，就算是拍攝也是廣告方按照他的時間行程安排，一般自主更改時間的，都被吳大用直接否決了。
見楚離為顧明川這般勞心勞力，心裏忍不住泛酸。
有楚離坐鎮，在培訓基地的最後幾天，顧明川沒有再鬧出什麽幺蛾子，至少沒有再做出端着瓜子到訓練室看陸非訓練的幼稚事。在吃瓜群衆眼中，兩人的針鋒相對隐約有破冰之勢。
馮念薇在事後直白的問過陸非，關于他和楚離的關系。見馮念薇的關心并不作假，陸非靜默片刻，也告訴了她真實情況，他和楚離，是正常的戀愛關系。
馮念薇在得到這個答案時表情很複雜，她頗含意味的問他：“是你自己認為你們是在戀愛，還是你和楚離，你們都認為你們是在戀愛？”
陸非秒懂馮念薇話中的深意，他眉梢輕挑，黝黑的瞳仁裏飛快閃過一抹驚喜，看來他家福娃的演技也不是那麽不值得肯定的。
至少，在前世認識的兩三年時間裏，他是沒看出他對他有異常的感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