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趙玉禮神情恍惚的看着站在他正對面的兩人, 看着陸非深情款款的望着楚離，面上的笑容真實而寵溺。再見楚離也回望着陸非，眼角眉梢都是霸道宣告, 他忽然覺得很是諷刺。

楚離心中藏着誰, 他還不知道嗎？

可是他的這份深情持續了多久呢？

那人才走了不過一年, 他就找了個與他同名同姓的愛人，是在寒碜誰呢？

趙玉禮心底的不屑幾乎忍不住, 看向楚離的目光中也帶着淡淡的不屑：“那恭喜你們了。”

楚離不鹹不淡的和趙玉禮說了聲謝謝, 然後就移開了目光, 不在理會他。

如趙玉禮所說，他們曾經也算是朋友，在同一所高中讀書，又都是學習油畫的，相互之間的交流也比普通的同學多了很多, 關系自然也不會太差。

與趙玉禮漸行漸遠，是在他發現趙玉禮偷看他的日記本後, 那本日記上記載了他最重要的秘密，而他又從來都不是喜歡把內心剖析給別人看的人，所以不管之後趙玉禮怎麽向他道歉，他也沒辦法原諒他。

高中畢業後，他本以為兩人可就此分道揚镳, 不想兩人之間的孽緣又持續到了大學。在大學期間，趙玉禮更是有意無意的在他面前提起他和陸非間越來越好的關系, 還總是苦惱的說陸非好似有追求他的意思。

陸非對于楚離來說, 是相當于逆鱗般的存在，若趙玉禮真心對待他也就罷了，偏偏他一邊享受着他的好, 一邊對他各種不滿。

楚離小心翼翼的看着陸非的神情，有點害怕他會心疼臉色慘白的趙玉禮，畢竟趙玉禮和他之間的郵件，他也是有幸被趙玉禮分享過的，言辭間的關心不似作假。

楚離觀察了好一會兒，發現陸非的目光全都在他身上，并未注意趙玉禮，他懸着的心總算是放松下來，給了陸非一個燦爛的笑容。

趙玉禮望着面前天造地設般的兩人，心髒澀疼得厲害，他忍不住想如果他當初沒有端着該有多好，如果他當初直接向那人表白，是不是也會收獲幸福？

長時間關注一個人會有什麽樣的結果？

會養成關注那人的習慣，一天不看那人的動态就會渾身不舒服。

然後，會慢慢的，愛上這種習慣，或者愛上讓他養成習慣的人！

他承認，當初接近陸非的目的并不純淨，可他也為他的目的付出了代價！

愛而不得，永失我愛。

想起陸非，趙玉禮的心境就沒辦法平複，他看着手中捧着的資料，連向楚離炫耀的心情都沒有，只是說道：“我還要給老師送資料，就不和你們閑聊了，再會。”

趙玉禮的離去自然不會有人挽留，陸非擡眼去看，從他淡薄的背影中看到了深深的孤寂和憂傷。

楚離抿着唇，眸色微黯：“要再和他聊聊嗎？”

陸非搖頭，說道：“在你來到我身邊之前，有個‘福娃’也找過我相認，知道是誰嗎？”

楚離的心跳驀地慢了兩拍，他屏住呼吸，幾乎是目不轉睛的望着陸非：“是……他？”

陸非颔首：“就是他！當年他給我發郵件，說了很多我們相遇時的細節，我也沒有多懷疑，就把他當成是福娃了。”

楚離雙手緊握成拳，牙根恨得發麻：“我怕時間長了就忘了我們相遇的細節，就專門用了日記本寫下來，被他偷看到了。”

陸非：“……”

就在兩人說話期間，随着孫先生走進辦公室的學生都陸陸續續的出了辦公室。在看到人走得差不多時，楚離帶着陸非敲響了辦公室的大門。

孫先生的心緒因為再見到楚離而變得難以平靜，他當初有多為楚離感到驕傲，在楚離退學踏入娛樂圈後就有多失望，天知道他當時有多想拿棍子抽醒他！

他在指點學生時候也是心煩意亂的，他總是有意無意的朝着辦公室外面看去，在見到那熟悉的身影時，又不着痕跡的松了口氣。

到底是曾經的得意弟子，心中對他有再多的不滿，他也真的做不到對他視而不見。

在敲門聲響起時，他也只是擡起頭看了兩眼，然後不急不慢的低下頭，繼續做他自己的事情。

倒是趙玉禮，他把文件暫時放在一旁，低聲說道：“老師，是楚離來了。”

孫先生冷哼一聲：“他不是不認我這個老師了麽？來這裏做什麽，不見！”

趙玉禮垂眸：“那我請他們暫時先離開吧。”

孫先生把鋼筆重重往桌面上一拍，說道：“讓他進來，我倒是想看看他還有什麽想跟我說的。”

趙玉禮眼中掠過幾絲戾氣，卻也不敢反駁孫先生的話，只得來到門口對楚離道：“楚離，老師讓你進去，你小心點，老師看起來很生氣。”

陸非略作思索，還是沒有跟着楚離進門，辦公室內除了孫先生也沒有別的人，他看了眼要轉身入內的趙玉禮，忙道：“趙先生，聽說你是小離的朋友，和我說說他的事好嗎？我想多知道一些他的事情。”

趙玉禮滿臉為難的說：“我是老師的助手，要幫助老師招待客人的。”

陸非道：“楚離以前也是孫先生的學生，他們兩人間也不算陌生人，不用刻意麻煩你招呼。”

趙玉禮很快就應下了，陸非輕輕一笑，不着痕跡的合上辦公室的門。

“你和楚離都要結婚了，你還不知道他的以前嗎？”趙玉禮驚奇的問。

陸非故作無奈的說：“我也問過幾次，他不太願意說，我擔心追問會令他不高興，也就沒多問。”

國際影帝的演技絕對不是吃素的，他對表情的控制絕對爐火純青，連很多專業演員都分辨不出來他是不是在表演，堪稱戲精本精，更可況是一個幾乎沒接觸過表演的人？

聽到陸非的說法，趙玉禮臉上恰到好處的浮現出些許遺憾：“楚離是個很聰明的人，他在油畫的天賦上很高，我們都以為他會在老師的引領下走向國際，可他在大三那年，突然就退學了。”

“不過我聽說他是為了喜歡了很多年的人退學的，現在看你們也修成正果了，楚離的付出也沒白費，真是恭喜你們了。”

若陸非真的只是與楚離相識一年的小男友，恐怕少不得為此吃醋，然後和楚離産生隔閡。

但他不是！

在陸非和趙玉禮談話期間，辦公室內隐約有憤怒的嘶吼聲傳出來，但因着門有着良好的隔音效果，讓站在走廊上的人都無法聽清楚。

陸非從玻璃窗的位置看，還能看到孫先生對楚離的指責。

陸非心中劃過一抹劇痛，眼睛被擔憂占據，面上卻不得不繼續敷衍趙玉禮。

半個小時後，辦公室的罵聲才漸漸消失。

一個小時後，楚離眼眶泛紅，嘴角卻噙着笑意的從辦公室出來。

看到他的那一刻，陸非朝他張開了雙臂，無聲道：“我的懷抱永遠為你敞開着。”

楚離撲在陸非的懷中，用溫熱的臉頰蹭了蹭他的脖頸，吸着鼻子道：“這是老師第二次罵我。”

第一次，是他跟老師說要退出油畫界的時候。

陸非挑眉：“誰讓你任性的，若我是你老師，別說罵你，我肯定會氣得揍你。”

楚離：“……”

楚離走出辦公室後沒幾分鐘，孫先生也從辦公室中走了出來，看到并肩而立的兩人，他不自覺從鼻子裏發出一聲冷哼。

他用眼角的餘光打量了陸非幾眼，看在他還算體貼的份上，他也不挑剔楚離選人的眼光了。

孫先生表情還是有些冷淡，看也不看楚離的說道：“記着，你只有一次機會，三天時間，三天後如果交不出讓我滿意的答卷，以後不用再來找我了。”

“好的，老師。”楚離道。

孫先生面色稍霁，嘴上卻依然冷硬：“別叫我老師，我還不是。”

趙玉禮再傻也從兩人的對話中聽出什麽來了，他難以置信的看着孫先生，他這些年都不肯另收學生，就是為了等楚離嗎？

那他委屈求全的在他身邊當個小助手究竟是為了什麽？

他就那麽不如楚離嗎？

趙玉禮幾乎失控的問：“老師，您不是說對楚離失望到底了麽，為什麽？”

孫先生蹙着眉看着趙玉禮，這孩子在繪畫上有天賦，技巧處理也不錯，不足的是他的心性，不夠純淨。

孫先生平淡的說：“小趙，我是老師，你是助手，你要負責的只有幫我處理平常事情，而不是質疑我的決定，或者試圖替我做決定。”

趙玉禮只覺得頭腦發昏，他踉跄的扶着欄杆，垂下眼簾掩住泛紅的眼珠：“我知道了，老師。”

趙玉禮以為他面部表情控制得很好，事實上呢？

不管是嫉妒，還是怨恨，都一覽無餘。

陸非有點無趣的想，他當時腦子肯定進水了，竟然在趙玉禮冒充福娃的時候沒有懷疑，他的模樣，哪有半點天使的樣子？

即便當時的福娃處在困境，他的心性也是純淨的，心态也是樂觀的，像是個溫暖的小天使，能帶給人幸福的味道。

孫先生并未多留，留下幾句話後就徑自離開了。

楚離目光幽沉的望着趙玉禮，忽然上前幾步，見趙玉禮踉跄着後退，迅速用手拉住他，附在他耳邊說道：“用我的名義做事，得到你想要的了麽？”

趙玉禮瞳孔猛地一縮，眼睛裏充斥着惶恐與慌張，他推開楚離，踉跄着後退，心虛道：“你說什麽，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什麽叫用你的名義做事，我沒有！”

楚離唇邊露出幾許諷刺：“假的永遠都成不了真的，不管你願不願意承認，他愛的都只會是我，不是你這個冒牌貨。”

趙玉禮擡眸瞪着楚離：“你胡說，他根本不知道你是誰，你只是個可悲的暗戀者。”

楚離幽幽道：“果然如此。”

趙玉禮果然是從他日記本裏看到他和陸非的交集，再用他的名義去和陸非聯系。那時都已經過去幾年了，具體細節只推說記不清楚了就完全可以蒙混過去。

至于名字，他當初不是不想和陸非說的。

可陸非在救下他後，看他長得白胖圓潤，就直接給他起了個‘小胖子’的綽號，之後的幾天相處，他都被喊成小胖子。

趙玉禮的情緒被楚離刺激的有點崩潰，他指着陸非口不擇言的說道：“你說他愛你，那你怎麽做的？他死了才一年，你就找個和他同名同姓的男人，你怎麽不叫你身邊的小白臉去整容呢？這樣你更可以自欺欺人，說他愛你，願意和你在一起。”

身為争執當事人的小白臉陸非：“……”

當初為什麽不多了解下，活該碰上今天。

趙玉禮又對陸非冷笑道：“陸非是吧？我想你大概還不知道，楚離愛了一個男人好幾年，你和他認識才多久，兩年，三年，還是幾個月？你真的以為他喜歡你麽，他不過是把你當成那個人的替身，他得不到那個人，也不會放棄，他永遠都不可能會愛你的！”

陸非：“……”

在一個小時以前，還看似誠懇的祝福他和楚離的人，在一個小時候告訴他楚離根本不可能愛他，說他只是個替身。

人類啊！為何如此善變？

究竟是世風日下，還是人性扭曲？

陸非牽着楚離的手，深情的說道：“我不在意他以前喜歡誰，我也相信，我以後會取代那個人在他心中的地位，成為他心中的獨一無二。”

他凝視着他，微笑道：“小離，你願意給我住進你心裏的機會麽？”

楚離回握着陸非的手，與他十指緊扣：“在我心裏的，從來都只有你！”

挑撥不成反被秀的趙玉禮：“……”

狗男男！

趙玉禮滿懷郁氣離開，楚離和陸非也慢步朝着學校外面走去。

在唾沫橫飛的惡罵了楚離一個多小時後，孫先生答應了給楚離回到他身邊的機會，條件是楚離必須交給他一份滿意的答卷。

當時，在楚離站在孫先生面前時，孫先生曾問他：“這四年來，你有後悔過嗎？”

孫先生的辦公桌上擺着一張肖像畫，那是幾年前楚離親手給他畫的，盡管對楚離恨鐵不成鋼，他也沒狠下心來丢掉楚離的心意，這一擺就是幾年。

對自己的作品，楚離自然是一眼就看出來了，他朝孫先生道了歉，然後堅定的搖頭道：“老師，我從來不後悔。”

對這般會糟蹋天賦的學生，孫先生選擇的教育方式就是罵，把這幾年的郁氣都化作憤怒的語言說給楚離聽。

楚離語氣輕松的和陸非說在辦公室內發生&zw

nj;的事情：“老師其實不太會罵人，他的語氣雖然很嚴肅淩厲，但是基本不帶髒詞，和曹蘊導完全不同。”

兩人說說笑笑的往賣材料的地方走去，不多時就到了。

到了材料區，楚離從容的游走在各個區域，自在的選擇需要的材料。

陸非在空閑之餘也學過素描，也稍微了解過油畫，但與楚離的如數家珍相較，他的了解就完全不夠看了。

選定了材料，兩人就回了酒店。

楚離架起畫板，端正的坐在畫板前，認真的将需要用到的材料排好，懷念而感動的撫着工具。

在這三天時間中，楚離每天都會用大半的時間坐在畫板前，心無旁骛的繪畫，修改，直至達到他心中的标準。

陸非也真正見識到了楚離的天賦，也知道了楚國言語中究竟是怎樣的遺憾。楚離他本可以成為油畫藝術界的冉冉新星，卻因為他放棄了夢想，跑到娛樂圈打拼。

雖然他也做出了卓越的成績，但畢竟不是他所鐘愛的行業。

楚離這雙手，天生就該拿畫筆的。

陸非陪在楚離身邊，看着雪白的紙一點一滴的被楚離的巧手填充，最後形成一幅接近雕刻的完美畫作，而畫中的場景也是陸非所熟悉的，是當年他從綁架犯手中救下楚離，将他抱在懷中的畫面。

明滅的光影透過婆娑樹叢照在兩人的身上，讓他們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來自對方的溫暖。

一大一小的兩人，站在叢林中，相互依靠，相互信賴。

楚離的畫，是被他投入了真實的感情，被他注入了靈魂。

所以，每一個部分都讓人動容。

楚離給這幅畫取名，叫救贖。

在畫作完成的第二天，陸非就陪着楚離去了孫先生的別墅。

孫先生并沒有為難兩人，直接讓門衛放了他們進去，讓傭人迎了他們到客廳，又拿了飲料和水果招待，主客姿态擺的很足。

傭人告訴他們，說先生正在接待客人，請他們稍等片刻。

在客廳中等了将近半個小時，孫先生才接待完上一波客人，引着客人下樓，并微笑着将人送出別墅。

回過身看向楚離和陸非兩人時，他的臉色立刻就冷了下來：“畫帶來了麽？和我去書房吧。”

孫先生帶着楚離去了書房，陸非這個不懂油畫的門外漢很是識趣的沒有跟上去，他安靜的坐在一樓客廳，捧着傭人端來的熱咖啡，慢慢品嘗着。

十分鐘後，陸非的手機忽然傳進來一條信息。

是常雲峰發的。

試鏡通過，常雲峰決定讓他出演他的新電影《救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