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相戲
小菁思緒開始四處亂飄了。
唉,總不能以後真的跟着姐姐幹畫畫這行吧?她手撐着腦袋,在心裏默默數着:插畫漫畫動畫......
她倒不是喜歡畫畫這件事兒,也并不像旁人想象的那樣“熱衷”,不過是想構造一個浪漫主義的新世界罷了。随心所欲,什麽美好就畫什麽。能幻想一下也算滿足了。
她剛剛畫完的是一只貓,原型是鎮上那只老貓,不過她把它畫得年輕了些,也沒現在那麽肥胖,圓圓的貓臉上有兩只綠油油的亮眼睛,能從中讀出興奮的心情。
小菁盤算着,技術提高後就再把那老婆婆也畫上去。
敲門的聲音響了起來。剛好三聲。
“請進......?”她拖了個疑惑的尾音,不太清楚為什麽會有人現在找她。
無人應答。半晌,敲門聲又響起了,還是不緊不慢的三聲。沒聽到嗎?小菁微微皺眉,起身去開門。
門外空空如也。
樓下那一群人規規矩矩地在聽姐姐講課,見她出來,李韻姿勢誇張地沖她揮手,動作幅度太大,險些從後面栽下去,大家笑成一團,看起來正常極了。
除了......小菁看向某個位置,李韻趕緊坐到了兩個位置的正中:“其實,都是我的,嘿嘿。”
小菁:“.......”她平時在他們面前表現得很傻麽?
這時,一個人從背後撲上來,捂住了她的眼睛:“世界第一的江霜從天而降!”
***
江霜是個藏不住話的人,也沒表面看上去那麽矜持——僅僅針對熟人。
小時候,小朋友們都會成群地聚在一塊兒玩,膽大的男生們爬樹、到河裏游泳,細心思的女生們跳皮筋、玩過家家。也有混到另一方隊伍裏的,通常都是性子風風火火的假小子和像綿羊一樣乖巧溫順的男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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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霜哪種類型都不是,所以哪個團隊都不進去。
後來大家都到了十二三歲,緋聞滿天飛的日子也就開始了。每個小團體都對成員知根知底,沒什麽可傳的,目光自然而然地就落到了形單影只的江霜身上。
那些自認為平時語文作文寫得很有文采的男生,将情書折成紙飛機往她桌子上扔,起先,江霜會打開看一眼,然後原物奉還,但總有八卦人士激動地宣傳“看了就是接受了”。
江霜索性改成一接到就原物奉還了。
然後他們又說“碰了就是接受了”。
這下江霜是徹底無語了。
初三,班上成績最好長得也最好看的男生給她遞了情書,還是畫了粉色愛心的那種。不是悄悄地塞進課桌裏,而是大庭廣衆之下自信地遞給她,引起一陣尖叫。
女孩子們眼紅極了,但讓她們大跌眼睛的是,江霜愣了幾秒後,迅速從課桌裏抽出一張紙巾,拿紙巾包着那情書還給他了。
她事後覺得還是有些不妥,便大大方方地給那個男生道了歉,說明了自己的想法,然後又恢複了往日的沉默。
“怪胎。”當時,坐在江霜前桌的女生每天都要回頭狠狠地剜她一眼,“真把自己當回事兒了。”
于是,江霜開始聽到各種聲音:
“長得漂亮的都作,江霜架子還不小。”
“我看她到底看得上誰。”
“哈哈,她看得上尹胖子啰!只跟尹胖子講話!”
“尹胖子?尹胖子不是個女的嗎?”
“怪胎哪在乎這些!誰不定是個同性戀呢!”
“真是不識擡舉!”
江霜恍若未聞。反正要中考了,考完了各奔東西,再過個十年,誰也不認識誰,讓他們說去吧。不過,她跟小尹同學關系很好,那是個好性格的女孩,要是高中能分到一個班就好了。
好運真的降臨了。
高一報名那天,小尹像初中那樣,照常和她一起回家。路上,小尹比平時更加沉默,開口了幾次,卻沒說出個所以然來,江霜也不着急,等待她真正願意開口。
終于,小尹深吸了口氣,聲音發顫地道:“江霜,我想告訴你一件事。”
“嗯。”江霜拍了拍她的肩,“別緊張,我又不是班主任。”
“我說了,你不能和我絕交。”小尹難得地嚴肅起來。
江霜停下腳步。有什麽事這麽嚴重嗎?
盡管看起來很沉穩,但她其實是個很單純的人,當所有同學都被各種紛紛擾擾的事情搞得成天愁眉苦臉時,她仍然覺得每天都很不錯,春夏秋冬各有色彩,再多的流言蜚語也阻擋不了世界的盛開。
小尹和她在這點上不太一樣。
小尹是個适合活在古代當詩人的女孩子——懷古傷今,悲春感月,經常唉聲嘆氣。不過她都會将這些很好地隐藏起來,盡量不讓好朋友發現。
“我喜歡女生。......是那種不一樣的喜歡。你懂嗎?就是他們罵你時說的那種......”
江霜“噗嗤”一聲笑了,重新恢複了波瀾不驚的狀态:“我還以為你要說你是逃跑多年的殺人犯呢!”
小尹瞪大了眼睛:“你不覺得我是個怪胎嗎?”
江霜攤手道:“我為什麽要這麽覺得?”
“而且好巧啊,我也是。這沒什麽大不了的,人人生而不同。我只想義無反顧地做我認為對的事。”
江霜從來沒期望過誰能理解她,誰能幫助她,誰能永遠站在她的立場上說話。更主要的是,她并沒有把這當回事兒,喜歡還分高低貴賤,還不敢說了?
她最近也開始注意一個人了,盡管她連她的名字都不知道,但她從同學口中得知,這個人被他們叫做“牆角姑娘”。
小尹怔了片刻,歡呼着抱住她在原地轉圈,二人打鬧着在路上越走越遠。
江霜回頭,見那個小院裏的姑娘依然在靜靜地注視從學校走出的學生。
秋天既是樹葉結束自己一生的時候,也是學生們開始新生活的時候。
***
“江霜!”
“什麽事?”
“你手太涼了......”
江霜默默縮回了手,左手握右手,嗯,是挺涼的。
小菁轉過身來,問道:“你不聽課麽?”而且看起來神情詭異,笑得很不真誠。
這個問題有點致命啊......江霜大腦飛速運轉,“真誠”地笑道:“等下聽,我給你講個故事。”
小菁:“??”
還有比一個人聽着聽着課突然跑來講故事更奇怪的事情嗎
“說吧。”她歪了歪頭,疑惑地看着她。
“從前......”江霜短時間地思索了一下,接着道,“有一個很冷的地方,千裏冰封萬裏......我是說,冰天雪地。那裏什麽植物也沒有,但是有一天,突然有一朵花在冰河岸邊發芽了。”
小菁越聽越覺得熟悉: “後來花謝了,然後長出了大片大片的花?”
“??為什麽?”
“北極的一株紫羅蘭。”
“哎,不是,反正......另一朵花吧。”江霜覺得自己的腦回路要跟不上了,“後來,有幾個小孩在離花不遠處堆了一個雪人,雪人看見了風雪中的那朵花。小孩們再來時,它提出,希望小孩們把它移到冰河邊去。你猜為什麽?”
小菁脫口而出:“因為雪人喜歡那朵花。”
“對呀。”江霜擡了擡眉,攤開手,就這樣走了下去,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若無其事地繼續聽講,一本正經地在筆記本上寫寫畫畫,把一臉懵的她擺在那兒當空氣了,
樓下的三位姓江姓張姓李的江霜後援隊隊員開始做鬼臉。
小菁更加懵了。但莫名覺得,不怎麽好開口問。
雪人喜歡花?所以呢?所以呢!?
***
正月十五一過,熱熱鬧鬧的輕風鎮......
更加熱鬧了。
愁眉苦臉的學生們一頭鑽進了學校,對六點半就響起的鬧鐘深惡痛絕。他們一個個無精打采地捧起了新書,開始規劃起新學期計劃與目标。
快樂的李韻快樂地表示自己再等五天才開學。于是,他帶着繪畫班的一個小姑娘四處轉悠,江霜說他拐賣小姑娘時,他很驚異地回答道,帶妹妹出去玩也叫拐賣?
這下,這對“深藏不露”的兄妹被衆人打得滿街跑,有這等關系竟然不公開!?兩兄妹跑到他親戚家才能躲一躲,隔着栅欄對外面的朋友比“v”字。
“我希望他明年春節能換個地方走親戚。”江霜道,“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少親戚。”
江松和張藝穎開始了傳說中高三下冊的晚自習,第一天就在課桌上睡着了。當被罰站走廊時,他們看到了對方,驚喜地指着對方道:“你也睡覺啊!”
巧啊朋友。
二人都是真需要“學習環境”才看得學得進去的人,教室裏不認真,被罰站時竟然在寒風凜凜的走廊上讨論起題來了。
江霜對這兩人是沒報希望了,但還是有時間就念叨:“好好學習!我求你們好好學習!”
這是被親哥逼成了老媽子啊。哥!親哥!
跟上學期沒什麽區別啊。江霜盯着在講臺上講得唾沫橫飛的陳老師,心道,等把這兩年書念完,就去給某個小傻子解釋一下正月初五她講的那個故事。
那個雪人,也可以叫雪娃娃。
而花,則是“菁”字的引申含義。
雪人喜歡花,想靠近它,所以想到冰河岸邊。她呢,想多見見她,所以去報了繪畫班。雪人其實對冰河才沒什麽興趣呢。
這個故事是她臨時瞎編的,平時寫作文偶爾就會瞎編一通,然後得個血紅的不及格分數,像幾十年前的叛亂分子一樣被拉上講臺□□。
當時本來是想上去耿直地表白一下的,但是又慫了。還好李韻他們沒瞎起哄,不然尬得很慘。
不知道她能不能自己悟出來。江霜擡手敲了自己一下,重新鑽進題海裏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表白嘛,還是勸大家耿直一點,不要兜圈子,不要玩套路,尤其是不要用土味情話,一聽到這個我就很窒息啊!
下一章最終章了,說出來很奇怪,這篇文我的初稿只有一千字。當時語文老師喊寫個作文,題目叫什麽什麽的愛,我就這麽在作文本上編的這個故事,很朦胧(不過後來我重寫一篇,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