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被迫害的第三天

“唉。”

第一百零八次嘆氣聲在料理臺旁邊響起。

幸村精市停下在案板上切草莓擺盤的動作,擡頭看向自己的家政課搭檔。

他眼睜睜看着雪見未枝一邊往蛋形容器中裏無限加糖一邊拿着打蛋器攪合攪合。

一把,兩把,三把——夠了,講臺上老師在瞪我們快住手!

“枝枝。”幸村精市欲言又止,“你的糖……”是不是加的太多了?

“嗯?”雪見未枝擡頭,她用尾指刮了一小塊糖霜放進嘴裏抿了抿,搖頭道,“不行,不夠甜。”

別這樣,一整包白糖已經要被你倒完了,你難道沒發現容器裏的漿料已經像水泥一樣濃稠到攪不動了嗎?

幸村精市,一位家政課從沒下過A等的賢惠少年,第一次和雪見未枝搭檔,他終于明白仁王雅治口中“可以與青學乾汁媲美的料理”是什麽概念。

站在家政課神聖的課堂中,他有幸見證了一位黑暗料理界的新星光芒萬丈的誕生。

因此,當他發現雪見未枝在老師木然的目光下借走旁邊同學沒用完的白糖繼續加加加的時候,幸村精市的表情一片平靜,慈愛又祥和。

沒有那種世俗的欲望.jpg

“枝枝今天心情不好嗎?”他把切好的草莓裝進小盤子裏留給雪見未枝擺盤用,主動接下了攪拌“水泥”的任務。

不愧是一直被雪見未枝誇獎“人美心善”的幸村同學,非常靠譜,泰山崩于前而處事不驚,頗有大将之風。

“也不是心情不好啦。”嘆氣聲差點把教室淹沒的雪見未枝嘆息着說,“我只是有點懷疑自己。”

“?”幸村精市打出一個問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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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中二病不是日常把“天上天下唯我獨尊”挂在嘴邊嗎?他還記得雪見未枝複雜的“人設”:

洞悉之瞳、深淵之焰、開啓進化的鑰匙、理智獸性轉換的樞紐……年紀不小花樣挺多。

得虧立海大的風紀委員一直是雪見未枝的老熟人真田弦一郎,不然“儀容儀表違反風紀”的檢讨足夠她寫滿一本牛津字典。

黑面神真田弦一郎鐵面無私,國一的時候在校門口抓到俨然是從隔壁漫展偷溜出來的coser雪見未枝,當場就要拎她去教導主任辦公室。

沒拎動。

真田弦一郎表面不顯內心震驚地和眼前腦袋只到他胸口那麽高的小姑娘掰腕子,用上十餘年來的劍道修養,硬生生沒怼贏雪見未枝。

兩人的手擰在一起較勁,他摸到了一手硬硬的繭。

日積月累,下苦功夫的人才練得出的繭。

這是個劍道高手。

“你不能穿成這樣進校門。”顧不得手腕上即将失守的戰争,真田弦一郎皺着眉說,“眼罩和繃帶就算了,交一份醫生證明就行。你脖子上戴着的choker肯定不行。”

“醫生證明?”仰着頭才能和真田弦一郎對視的小姑娘眼神震驚,“與謝野醫生的證明嗎?我看你這個壞人是想要我死。”

一位日常是用電鋸和老虎鉗做手術的醫生,她要被截肢多少次才能從與謝野晶子手上拿到一份傷殘證明?

真田弦一郎聽不懂,他看着在掰手腕戰争中一敗塗地的自己,怎樣也無法說服自己眼前這位同學是位無辜又可憐的殘障人士。

“……你把choker取下來,我就放你進去。”真田弦一郎退了一步,死守風紀委員的底線。

聽到這話,雪見未枝看他的眼神都不對勁了。

“你知道這是什麽嗎?”她一臉大受震驚,“男人,你居然如此不檢點!對第一次見面的女孩子說出此等喪心病狂的虎狼之詞,我真是看錯你了!”

真田弦一郎:???

他被人控訴過“黑面神”、“不講人情”、“像個莫得感情的殺手”,卻從來沒人說過他“不檢點”。

他一個母胎單身,怎麽就不檢點了呢?真田弦一郎想不通。

難道是因為他沒把之前雪見未枝對他講的那一長串中二設定當真,惹怒了中二病少女的自尊心嗎?

不,只有傻子才會當真。你以為把違紀的choker說成“獸性與理智轉換的樞紐”就可以逃脫風紀委員的制裁了嗎?不存在的。

“如果你執意要我把它取下,你可能會在今天失去貞潔。”雪見未枝前所未有嚴肅認真地說,“男人,不要試圖惹火,你自己點的火,自己是滅不了的!”

她難以置信,立海大的學風竟然如此開放,一時間福澤谕吉交代她的話都沒有以往那麽震耳欲聾了。

“枝枝。”福澤谕吉用手按住小姑娘的肩膀,沉穩認真地說,“眼罩、繃帶、發卡和choker一個都不要取下來,你的同學非常脆弱,不要傷害他們。”

“就像亂步必須戴上社長送的眼鏡才能使用【超推理】一樣嗎?我也要用社長送的封印物封印自己的力量,才能捍衛世界的和平?”小姑娘舉一反三。

福澤谕吉一時語塞,随即抱着哄一個孩子是哄,哄兩個也是哄的念頭,用自己這張一看就是絕不會說謊之人的莊嚴面相點頭:“沒錯,就是這樣。”

枝枝懂了,作為正義的使者,她一定會好好守護同學的貞潔。

哪怕眼前的男人如此不檢點,她也要堅守底線,捍衛他的貞操!

“拔劍吧!”雪見未枝随手從地上拾起一根樹枝劍指真田弦一郎,“邪惡的風紀委員勢力,吾等不能縱容爾等迫害世界和平的可怖舉動。想要破除封印,除非從我的屍體上踏過去!”

入學國中第一天,真田弦一郎發現自己老了。

他竟完全無法理解現在的流行,這個人的腦子裏究竟在想些什麽?

茫然但劍道修行刻入骨髓的真田弦一郎從地上拾起一根樹枝,在小樹林裏和雪見未枝乒乒乓乓地切磋了一場。

五分鐘後,神清氣爽的少女背着小書包噠噠噠走了,徒留風紀委員一人在小樹林懷疑人生。

不能怪真田弦一郎懷疑人生,他的劍道是身為警視廳警部的爺爺親手教的。老人家在警界出生入死,修得的劍道自然了不得,真田弦一郎自習劍來就沒輸過幾場。

然而,雪見未枝的劍術是福澤谕吉手把手帶出來的。

在她無法掌控名為“咒術”的力量的幼年,劍道是福澤谕吉教給她的保命技,那是真正的殺人術。

殺的不是人,是由人負面情感誕生的、恐怖又強大的咒靈。

也難怪雪見未枝一直對劍道部的部活興趣缺缺。

要她一板一眼的修行,還不如做兩套廣播體操實在。

“要不是劍道部部長說服真田君用風紀委員免責特例和我打賭,我才不會上他的賊船。”

雪見未枝對幸村精市說:“我知道為什麽真田君一定要打敗我一次不可。這個斤斤計較的男人想抓我寫檢讨很久了。”

鐵面無私黑面神,三年只能看着違規特例在眼前橫行霸道卻不能把她扭送教導主任辦公室,他不甘心吶。

“所以,枝枝是因為弦一郎懷疑自己嗎?”幸村精市将漿料倒入模具,放進烤箱定時。

“不是啦。”雪見未枝盯着烤箱內澄澄的黃光,“手下敗将罷遼,能打敗我的只有我自己——和我不按常理出牌的監護人QAQ”

“福澤先生嗎?”幸村精市回憶起家長會上見過的嚴肅古樸的男人,一身淩然正氣震懾全場,連班級中最能鬧事的不良少年那天都像啞巴一樣貼着牆角走路。

“社長告訴我,有一所專科學校向我發來了入學邀請。”雪見未枝趴在料理臺邊,烤箱的暖光照在她臉上柔軟的絨毛上,整個人像一只懶洋洋搖着尾巴的小貓。

“治君說專科學校入學可能不會要求數學成績,很适合我——我的數學有這麽差嗎?”

有一說一,确實,慘不忍睹。

國木田獨步一半的壓力來自太宰治,另一半來自你的數學成績。

“……你明年不讀立海大?”幸村精市輕聲問。

他和雪見未枝有三年的奇妙友誼,知道她雖然中二滿滿卻是個乖孩子,不會拒絕監護人福澤谕吉的要求。

“不知道耶。”雪見未枝打開烤箱,沒戴手套從烤箱中拿出那盤齁甜齁甜人類不能承受之甜的小布朗尼蛋糕。

高溫讓旁人戴着厚厚料理專用手套的手都隐隐作痛,她直直觸碰黑焦的烤盤,像是毫無知覺。

“社長說今天專科學校的老師會來橫濱和他面談。”雪見未枝咬了一口蛋糕上的草莓,在幸村精市十動然拒的眼神中遺憾放棄自己分享“美食”的計劃,“好像是我未來的班主任?不知道是怎樣的人。”

“是嗎……”幸村精市若有所思地點頭,他看了一眼少女吃草莓吃得濕漉漉的指尖,從口袋裏拿出一張幹淨的手帕遞過去。

“不用啦。”雪見未枝吮了吮指尖上的水滴,輕快地說,“手帕弄髒了很難洗,謝謝你。”

“不需要你還。”他聲音很輕。

氣氛突然寂靜,雪見未枝側頭看向與往常似乎沒什麽不同的幸村精市。

人美心善,是她的fr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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