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被迫害的第四十四天

【幸村:我想挑一些下學期要用的教輔資料, 枝枝要一起去逛逛麽?】

【一只成熟的海鞘:喳(小枝子抱拳.jpg)】

幸村精市的目光在可愛的表情包上停了一會兒,唇邊帶了點淺淡的笑意。

“看上去心情很好呢。”幸村夫人打趣道,“是要和可愛的女孩子約會嗎?”

“是。”幸村精市大大方方地說, “是很可愛的女孩子。”

很可愛的, 從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就好可愛了。

幸村精市和雪見未枝做了三年的同桌, 入學的第一天他早早來到學校, 教室裏只坐着一個女孩子。

靠窗一排的倒數第二位,雪見未枝托腮看着窗外飛舞的櫻花。清晨溫柔的光灑在她被紗布蒙住的眼睛上,病态的柔弱與神性的輕靈彙聚到那幅被神明偏愛的容顏上, 靠近她時連呼吸都要不自覺地放輕。

太漂亮了,纏繞在手臂上的繃帶與蒙眼的紗布造成的殘缺非但沒有損害她萬分之一的美,反而因為缺陷更加震撼人心。

她站在真實與虛幻的銜接點,側目看來時眼底的好奇像林間輕盈越過的小鹿, 足尖濺起的晶瑩水花在陽光中泛出彩虹寶石的色澤。

饒是從小被人贊嘆容貌到大的幸村精市,也為這份獨特的美麗窒息一瞬。

“你好。”他随即看似平常地問,“你是來的最早的同學嗎?老師有說明分配座位的方式麽?”

“是的呀。”雪見未枝支着腦袋說,“來得太早了保安大叔差點把我當成半夜游蕩過來的僵屍。”

“噗。”幸村精市被逗笑了, 他試探性地坐到雪見未枝旁邊的位置,“是開學第一天太興奮了嗎?”

“不。”雪見未枝嚴肅地說,“我是來搶位置的。”

她一拍桌子:“這裏!靠窗倒數第二位!動漫中真正的主角才能坐的王之座位!非我莫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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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人可以和真正的主角搶C位!

雪見未枝警惕地說:“同學,你來這麽早不是為了和我搶位置的吧?”

搶也沒用,她的王之力已經把王座刻上了枝枝的姓名!

雪見未枝有一只眼睛被紗布蒙住,因而導致她的另一只眼睛格外容易吸引人的注意力。

幸村精市看小姑娘眼睛圓滾滾的, 像一只抱着松果渾身警惕的大尾巴松鼠, 水洗葡萄似的眼眸充滿對人與人之間的不信任。

“不, 不和你搶。”少年竭力忍住笑意, “這個位置當然是你的, 誰都不能和你搶。”

“你是個好人。”雪見未枝放松下來,歡快地給幸村精市發了一張好人卡,“起太早了我好困,我睡一會兒,等老師來了你叫我一下。”

幸村精市就看着她一臉滿足地睡了,微風卷着櫻花瓣和陽光一起落在少女烏黑的發間,宛如一幅讓人不忍心打擾的靜物畫。

自小學畫的少年拿出素描本,碳素筆在紙頁上沙沙地劃過,少女,課桌,櫻花,連帶着三年的青春被藏進畫中。

雪見未枝是個很容易接近的女孩子,無論你懷揣怎樣的目的,她對周圍的一切一視同仁。

不是沒有心懷不軌的人假意靠近,幸村精市和仁王雅治幫她解決過很多被那張臉迷惑的不良,試圖約她去天臺脅迫式表白的、埋伏在女廁所想搞校園暴力的、偷偷在校園論壇上散布緋聞的……

有時候幸村精市甚至懷疑雪見未枝的家人不該送她來上學,那麽漂亮卻不懂得保護自己,和送上門給人欺負有什麽區別?

直到一次幸村精市和仁王雅治聊天時聊到這個話題,旁邊的真田弦一郎露出極其微妙不可思議的表情。

“雪見同學……被人欺負?”立海大的皇帝沉默了。

每天在劍道部把他打得要死要活的那位朋友是她同名同姓的雙胞胎不成?

立海大不限制學生進入社團的數量,幸村精市同時加入了網球部和美術部,仁王雅治是縫紉部的,真田弦一郎在劍道部,他們對彼此在另一個社團的情況知之甚少。

雪見未枝從來不在劍道部以外的社團和人比試,部活一結束她直接跑路回家,人影都捉不到,讓田徑部部長直呼浪費人才。

“我不覺得她會被人欺負。”她欺負別人還差不多,真田弦一郎昨天比劍的時候被抽到的淤青現在還隐隐作痛。

“欸?”仁王雅治大吃一驚,他比劃比劃,“枝枝不是,呃,殘障人士嗎?她很能打嗎?”

很能打,一拳打十個你氣都不喘的那種。

她的家長送她來學校最害怕的絕對不是有人欺負她,而是她回擊的時候鬧出人命。

“但是,”幸村精市低聲說,“她都不在乎那些人的。”

抽屜裏滿滿當當的情書、約去天臺的小紙條、桌子上用紅蠟筆寫的詛咒語、校園論壇上譏笑的嫉妒口舌……幸村精市沒見過雪見未枝關注它們一絲一毫。

不是回家偷偷躲在被子裏哭在外擦幹淚強裝堅強的嘴硬,也不是過于天真不谙世事的單純愚蠢。

她是真的,一點都不在乎。

幸村精市突然想起來一個細節,非常小的細節,小到他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想起:

在開學第一天,他們初遇的清晨,雪見未枝沒有問他的名字。

她甚至沒有自我介紹,見幸村精市主動搭話便你來我往地和他聊起來,幾句話後幸村精市被逗笑得不行,對她産生強烈的親近感。

那一瞬間他真的以為他們是朋友了,漂亮大方的女孩子誰不喜歡?可可愛愛沒有腦袋。他們會成為三年的同學,或許這份友誼還能維持更遠。

幸村精市是這樣想的,而雪見未枝呢?

“你是個好人。”她明明白白地說。

然後呢?沒有然後了。

短暫地交流後幸村精市被雪見未枝劃分到好人的範疇,這意味着他日後有麻煩需要幫助時雪見未枝一定會來幫忙,與從小到大被她幫助過的無數人一樣。

她永遠對他伸出援手,這不代表特別,雪見未枝總是很樂意幫助別人的。

為什麽不問他的名字?

因為沒有必要啊,她幫助別人只為自我的愉悅,不需要感激亦不需要報答。

那麽,為什麽要費心思去記一個姓名呢?

同理,又為什麽要自我介紹呢?

你以為她很好接近沒有距離感,和誰都可以成為朋友毫無戒心。

實際她誰都不在乎誰都沒有放在心上,你自以為是自我感動的行為與畫蛇添足無疑。

即便如此,雪見未枝也還是認認真真地道謝了一次又一次。

為那些對她毫無意義,卻真實存在的善意道謝。

幸村精市的叮囑對她來說其實很像是笑話,是任何一個稍微了解雪見未枝一點的人都要哄堂大笑的程度。

可她每次都聽了。

非常認真地、一字不漏地傾聽,照不照做不一定,第二天幸村精市肯定會收到枝枝帶來的禮物。

有時候是她自己做的甜膩無比的小餅幹,有時候是路邊随手摘下的一簇小野花,也偶爾是幸村精市說過想要卻沒有買到的小東西。

“幸村精市君……對吧?”幸村精市永遠記得自己第一次出面替雪見未枝阻止出言不遜的不良少年時,少女叫住他的模樣。

她看起來有一點無奈,念出名字時很生疏,很可能是臨時找人問到的名字——明明是同桌卻不記名字真的不是個好習慣——但顯得很誠懇:“謝謝你出手幫忙,接下來的事情我會解決的。”

不良少年吊兒郎當地站在那裏,不屑地啐了一口唾沫。

幸村精市不相信雪見未枝能對付不良,他堅持将人送到教導主任的辦公室,不良進門時轉身投過挑釁的眼神,顯然不會善罷甘休。

“如果他又來找你,随時可以叫我。”幸村精市說。

“好的好的。”雪見未枝哭笑不得,“幸村君你人真的超好,你喜不喜歡吃甜點?我明天給你帶。”

當時的幸村精市并不知道枝枝在江湖上黑暗料理大師的名聲,他天真地點了頭。

托那盤甜度爆表的點心的福,他們真的成了很不錯的朋友。

至于那位不良少年,幸村精市沒再見到過他。直到他應邀去劍道部參觀,看到洗心革面将一頭黃毛重新染黑的少年屁颠屁颠跟在雪見未枝身後。

“老大你渴嗎?這是我剛買回來的鮮榨葡萄汁。”“老大你餓嗎?請笑納這份秘制培根雞腿堡。”“老大你冷嗎?我願意用肉-體溫暖……對不起我錯了老大請原諒我嗚嗚。”

“怎麽回事?”幸村精市問真田弦一郎。

“那個家夥嗎?”真田弦一郎說,“他被雪見一劍挑破了校服褲子按在地上痛毆了一頓,自言将自己的貞操與靈魂全部奉獻給老大,加人劍道部發奮圖強誓要追上老大的腳步。”

幸村精市站在劍道部門口,屋內烏泱泱一大片身手了得的少年少女圍攏在雪見未枝身邊,很多熟面孔,都是曾經或嫉妒或愛慕、給她找了不少麻煩的人。

他們的眼睛中是再明顯不過的崇拜與狂熱,而雪見未枝呢?

幸村精市打賭,她連屋裏一半人的名字都沒記住。

最可愛的人是她,最冷情的人是她。

最沒有距離感的人是她,越難以接近的人是她。

所以……

幸村精市和雪見未枝并肩走在教輔書籍一條街上,他用餘光看見少女興致勃勃滿帶複仇興奮地挑選數學卷子,終于出聲問道。

“枝枝,”藍發的少年輕聲問,“那天溫泉旅社中,來找你的白發男人是誰?”

讓你那麽親近、全然信任的人……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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