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蘇醒 ·
回到寝室, 梁蘇躺在床上,看着月光下對面折疊整齊的枕被,翻來覆去睡不着。
究竟是在什麽情況下, 賀曉茹這麽愛整潔的姑娘都會不剪吊牌的衣裳就直接上身呢?記得之前她也買過新衣服,總會拿回來透了水再穿。
不過穿衣服不愛剪吊牌的人梁蘇上輩子也見過兩個。一個純粹是因為邋遢和懶, 覺得吊牌在看不見的一側, 剪不剪無所謂。另一個是個挺虛榮的女生, 總說不剪吊牌穿在身上感覺每次都在穿新衣服一眼,純粹是自欺欺人的心理需求。
梁蘇扪心自問,自己很久以前也有不剪吊牌的時候。那陣子她迷上了網購, 但網購最大的缺點是沒辦法試穿,不知道千裏迢迢運來的衣服鞋襪是不是适合自己。于是會先對着鏡子試穿下,如果合适再剪吊牌,不合适随即就退貨寄回賣家。
想到這裏,梁蘇覺得這件事還有另外幾種可能性,那就是賀曉茹正在試穿衣服的時候發生了什麽,導致于她沒能換下自己試穿的衣服;或者她大清早跑到路上,當時情況危急并不具備穿其他衣服的條件,随手就抓了幾件嶄新的衣服就套上出門了。
梁蘇記得, 在醫院病床下看到賀曉茹的鞋還是她離開時穿的那雙,心裏稍微平靜了些。可為什麽她随身攜帶的背包和證件都不翼而飛, 甚至連一張學生證都沒剩下,這一點确實令人匪夷所思。如果時遇到搶劫,劫匪往往抓了包就跑,但賀曉茹身上嶄新的衣服就說不通了。如果是遇到傷害, 或許賀曉茹的腦震蕩能解釋的通,但包和衣服仍然是謎團中心。
第二天清早, 學生會的幹部李梅就來到寝室找梁蘇了解情況。許是昨日梁蘇問詢時的反應有些太過,李梅抱着筆記本坐在賀曉茹的空床上,神色緊張,聲音細小,大氣都不敢出。梁蘇和顏悅色給她倒了杯水,還從櫃子裏拿出小蛋糕問她吃不吃。
李梅不敢看梁蘇,輕聲的拒絕了。梁蘇也無所謂,只是說自己沒來得及吃早餐,于是泡了杯芝麻糊就着蛋糕顧自吃起來。她這次很配合地跟李梅詳細地說起了賀曉茹在醫院裏的情況,還說今天晚些地時候會過去看看她。
“符校長和劉主任不知道今天會不會過去?”梁蘇随口說了一句,“如果你知道麻煩告訴我下,我們可以一起去醫生那裏問下情況,不然一遍又一遍說着同樣的話,可會把醫生煩死了。”
“不知道,可能沒那麽多時間吧。昨天他們忙到好晚,還給賀學姐地家裏打了電話。”李梅搓着雙手小聲道,“真希望賀學姐今天能醒過來,昨天她家人在電話裏把劉主任罵的可厲害了。劉主任沒辦法,只能把話筒放在旁邊,是不是應付的支吾幾聲。”
梁蘇暗道不妙,由于丈夫常年住在軍營裏,賀曉茹入校的時候聯系人填的是安徽家中的電話。這下劉主任貿然開口,她不講道理的公婆估計會把胸中悶氣都撒在劉主任身上。雖然劉主任這個人平日裏溜須拍馬很是可恨,但歸根結底也沒什麽大奸大惡的事,驟然被人劈頭蓋臉罵一頓,有點讓人同情。
“那曉茹姐的家屬還說什麽沒有?”梁蘇不禁皺起眉頭,“我聽她說公婆脾氣不太好,很不好應付的。”
李梅搖搖頭,“劉主任沒說這些,當時挺晚的,他發幾句牢騷就走了,別人也不敢多問。”
送走李梅,梁蘇打了個電話給于鶴立,請他載自己去醫院看賀曉茹。于鶴立樂呵呵的答應了下來。在車上梁蘇把李梅來的事情跟于鶴立說了,于鶴立只說眼下當務之急是等賀曉茹醒來問清怎麽回事,其餘的都無關痛癢。
梁蘇走進病房的時候賀曉茹還昏睡着,隔壁床老太太的精神好了許多,正靠在床上吃醫院食堂買回來的早餐。兩個人寒暄一番,正遇到護士查房,聽護士說老太太情況有所好轉,應該很快就能夠出院了。
這時對面床有了響動,梁蘇忙轉過身,見賀曉茹醒了,掙紮着想要坐起來。
Advertisement
“曉茹姐!”梁蘇喜出望,撲到賀曉茹床上,扶着她坐了起來。賀曉茹看着梁蘇,有些失神地問:“蘇蘇,我這是在哪裏呀。”
“第三人民醫院。”梁蘇撫着她的背。護士也麻利的跟了過來,問賀曉茹有沒有覺得不舒服,餓不餓之類的。
賀曉茹沒有大礙,只是一個勁兒的哭。護士給她換了個吊瓶,又拿了床厚被子給她加上就離開了。梁蘇泡了杯滾燙的麥乳精放在床頭,“你幾天沒吃東西,就靠輸液撐着,待會先喝點熱的,不然胃受不了。”
“蘇蘇,你別走。”賀曉茹抹着眼淚,聲音裏帶着懇求的意味,“我有些怕,你陪陪我。”
梁蘇本來打算去叫醫生過來,看賀曉茹這可憐巴巴的樣子忍不住心軟就坐在了病床前。“悄悄告訴我,你究竟去哪兒了。這幾天校領導都驚動了,找遍了所有能找的地方,就差沒挖地三尺。”
賀曉茹只是慘兮兮的哭着,一個勁兒搖頭。梁蘇也不好逼問她,只能寸步不離的安撫着。過了一會兒,病房門口響起了一個耳熟的男聲:“曉茹,你終于醒了,可把我們擔心壞了。”
梁蘇回過頭,看劉忠實正叉着腰站在門口,滿臉橫肉的堆笑着。他與梁蘇有些尴尬地對視了幾秒鐘,“你怎麽來了?”
“我來看看室友,不然被學校裏某些居心叵測的人拿去做文章就不好了。”梁蘇淡淡地回答。
劉忠實被梁蘇的話怼的有些不知道如何接下去,于是咳嗽兩聲,笑着對賀曉茹道,“曉茹你好些了嗎?”
賀曉茹早在陳忠實進來的時候就已經擦幹了眼淚,一聲不吭的點了點頭。
梁蘇看這日劉忠實來醫院仍舊空着手,不免覺得好笑,符校長不在旁邊他連走過場都不想走全套,活該昨天被罵的狗血淋頭。
劉忠實今早本來趕過來也只是走過場,賀曉茹怎麽樣他其實并不關心,準确來說除了腦袋上的烏紗帽,他這個人可以什麽都不在乎。但因為賀曉茹有着軍嫂的身分,他必須小心行事,因此昨天在電話裏被劈頭蓋臉的痛罵也只能在一旁當縮頭烏龜。好在今天賀曉茹醒來,至少他有理由回校找杜娟娟去彙報下情況,順便也邀個功。
“曉茹,你這次也太不小心了。你的事校領導非常重視,大家都期盼着你快點好起來早日恢複正常的學習生活。”劉忠實清了清嗓子,“有空打電話回家報個平安,他們都很為你着急。”
病床上的賀曉茹一下子變了臉色,“你們,你們跟我家人說了?”
“學生住院必須及時反映給家屬嘛,這是學校的規定,也是對學生的關心最起碼該做的。”劉忠實沒能察覺出賀曉茹的異樣,顧自開口道,“他們知道你出了事,都非常着急,說要連夜買火車票過來。還口不擇言說學校的管理有問題,我費了好一番功夫才安撫住。”
賀曉茹垂頭喪氣的倒在枕頭上。梁蘇不得不回頭應付道:“多謝劉主任關心,這裏有我照顧就行,曉茹也累了,醫生說要好好休息,要不改天再來?”
劉忠實本來也不想來醫院,病房裏消毒水的味道熏得他腦仁疼。此時正好就坡下驢,裝模做樣叮囑一番就離開了。
“惡心。”病床上的賀曉茹咬牙切齒道。
“這人是惡心得很。不過他是校領導身邊的人,我過去也吃過他的暗虧,不得虛與委蛇應付着。”梁蘇看賀曉茹臉色蒼白,人也消瘦不少,“要不我去沖杯奶粉,你喝着或許舒服些?”
“別,蘇蘇你陪我多坐一會兒。”賀曉茹可憐巴巴的抓着梁蘇的袖口,“我剛才不是在說劉主任,他不知道我家的情況。我公公婆婆都不是好惹得,這件事他們肯定會鬧到學校來。”
梁蘇意識到或許事情真的不像自己想的那樣簡單。“鬧到學校來?連我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想必咱們劉主任也不會說什麽不合時宜的話吧。對于老人,正常的都會在電話裏安撫一番。”
“你是不知道他們。”原本溫順的賀曉茹一瞬間淚水漣漣,“這麽好的機會能找學校要錢,他們怎麽會放過?本來我入校時家庭這一欄就不想填,學校不允許不填我才勉強寫上。我寧可死在外面都不想他們管!”
“為什麽不寫你丈夫或者你爸媽呢?”梁蘇安撫着賀曉茹,卻忍不住好奇道,“法律上他們都屬于近親屬的範疇,甚至比你公婆更勝一籌。你公婆不講道理,難道其餘人也不講道理?”
“我丈夫工作涉密,平時也不一定找得到他,只能驚動領導,不到萬不得已我實在不想這樣。”賀曉茹嗚嗚的哭道,“父母是誰我自己也不知道,從我記事起就是在福利院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