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回清邁

陸雲端和金小豐在堪果住了兩天,第三天上午,段将軍當真是來了。

金小豐總聽旁人提起段将軍,一直沒見過,段将軍本人又是一直在走神秘路線,連張照片都不曾流出來。此刻二人被帶到一間寬敞瓦房裏面坐好,便是滿懷好奇,很願意瞻仰一下将軍的尊容。

段将軍是跳進房內的。

也不知他先前是怎麽走的路,反正金小豐和陸雲端先是聽到外面有了剎車聲音,随即眼前一花,就聽“咚”的一聲大響,一名身穿軍裝的大個子就竄進來了。

金小豐和陸雲端不明所以,是統一的莫名其妙。這時窗外探進一只腦袋,用中國話介紹到:“兩位老板,這就是我們段将軍。”

金小豐和陸雲端當即起立,恍然大悟似的,口中發出長長的一聲“哦——”

“哦——”他們雙手合十彎下腰去:“段将軍。”

段将軍摘下頭上軍帽,露出一頭短短的發茬:“啊哈!你們就是從香港來的珠寶商?歡迎歡迎,坐!”

金小豐比較穩重,坐下來開始講明來意。陸雲端沒有說話的份,只能是坐在一邊旁聽,順帶着瞻仰段将軍的儀表。段将軍很年輕,看起來也就是二三十歲的年紀,生着一張潔淨白皙的長圓臉,大眼睛高鼻梁,舉手投足都帶有孩子氣,基本就是站沒站相、坐沒坐相。意識到陸雲端在打量他,他斜着眼睛對陸雲端一挑眉毛,挑的非常之高,仿佛快要越過額頭。

陸雲端笑了,覺得段将軍真可愛。

不過很快他就發現段将軍是在裝可愛,因為段将軍在和金小豐交談之時,不但挑眉毛,而且撅嘴巴,還發出了幾聲類似撒嬌的“嗯……”;表情大開大合,仿佛是要演一場舞臺劇。陸雲端從未見過這麽生動的五官,悚然之餘感覺很是邪門,感覺段将軍像個變态。

一番推心置腹的交談過後,兩人越發開誠布公。段将軍問金小豐:“你的意思是——仰光的珠寶店,從此就歸我了?”

金小豐微笑着低聲說道:“我的意思是合作,利潤嘛,就是三七開,我三你七。我并不白白占你三成,經營、市場、管理,可以全部交給我來負責,段将軍只要能夠保護勝利果實就可以了。”

段将軍歪着腦袋皺起眉頭:“聽起來,我倒是占了便宜。”

金小豐不說話,單是微笑,心想你占大便宜了。

段将軍凝視着金小豐,忽然說道:“你長的好威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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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小豐聽了這話,不知段将軍對自己是贊是貶,所以依舊沒有說話。

段将軍擡手摸了摸自己的短頭發,然後一拍桌子:“好,那我來試一試。”

段将軍既然說出了這個話,那金小豐和陸雲端也就算是大功告成。至于之後的事情,那就是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不可強求了。

他們乘坐段家軍的軍車返回杜師駐地,再換乘自己的吉普車返回清萊。而段将軍利欲熏心,果然聯絡了仰光的吳剛少将,希望對方可以張開大嘴,把那家珠寶店吐給自己。

吳剛少将很給段将軍面子,命令兒子不許胡鬧。可吳蘇倫生下來就是少将公子,從來不懂得什麽叫做恭謙禮讓,也不把他父親的話當成話來聽。吳剛少将怒不可遏,把吳蘇倫捉過來胖揍一頓;吳蘇倫蠻橫經商三四年,從未受過挫折,這時吃了苦頭,就氣的斥天罵地,出言不遜。

少将家中大亂一場,最後吳剛采取鐵腕政策,終于制服吳蘇倫。吳蘇倫很不服氣,把珠寶店洗劫一空,還想炸開承重牆,取出保險箱。段将軍敬重吳剛少将,吳剛少将也不願得罪段将軍,于是經過一番吆五喝六,珠寶店內的櫃臺,以及保險箱內的珍寶,全部保留下來了。

盛師爺謀算一場,沒想到找了一座土堆的靠山,毫不堅固,便很沮喪。然而吳蘇倫很喜歡盛師爺,把他聘為助手,跟着自己繼續另謀財路。盛師爺攀上軍界要人之子,身邊時常有衛兵簇擁,又把蘇家棟霸占在家,倒也得意,便暫時安生下來。

陸雲端眼看事态一步一步的好轉,便把一切推給金小豐,自己想要回到清邁去找小黑——這一趟可是走的長久,小黑非等急了不可。

陸雪征笑問:“你不管家棟啦?”

陸雲端坦然答道:“這事沒完,哥哥會救他的。”

陸雪征又說道:“沒想到你這麽喜歡小黑,早知如此,我當初應該把他要過來,你這些年也就不必灰頭土臉的暗戀人家斯蒂芬妮了…”

陸雲端很不好意思,忍不住一甩手:“哎呀爸爸,你別亂說了!”

如此又過幾日,仰光那邊有人把陸雲端的證件等物郵寄過來,陸雲端便安然上路,返回清邁。

這回他情緒平靜,心想自己回去之後,要謹慎言辭,挨揍的事情就不要講了。小黑做事太絕,萬一跑去仰光宰了盛師爺,自己可是攔不住。

心裏想着,腳上走着,他就這麽一路美滋滋的回到了家。

院門關着,但是沒有鎖,一推就開。陸雲端一邊進院,一邊大聲喊道:“小黑,我回來了!”

房內房外一片寂靜,并沒有人做出回應。陸雲端擡腕看看手表,發現此刻正是下午三四點鐘,小黑大概是出去找食吃了。

興致勃勃的掏出鑰匙停在房門前,他随即又發現了問題——房門也沒有鎖。

他的心立刻向下一沉——糟糕,家裏來賊了。

不過這并不能讓他很覺恐慌,家裏最值錢的就是那臺收音機,除此之外就是鍋碗瓢盆,誰願偷誰就拿去。

房內挺整潔,只是因為沒有了小黑,所以陸雲端就覺得空空蕩蕩,一顆心都上不着天下不着地。走到床邊呆坐片刻,他也有了餓意,但是沒食欲,于是走到廚房,想要燒點熱水沏茶。

水桶幹涸的好像一口枯井,陸雲端心裏起了狐疑——一天三頓飯,自然是可以在外面買着吃,可是怎麽連水都不喝了?

他又摸竈臺,摸了一手薄薄的灰。

他幹巴巴的咽了一口唾沫,不知怎的,生出了一種恐怖感覺。但是他不肯深想,決定還是繼續燒水。

拎着水桶走出院門,他面無表情的在街口一家店內買了淨水。街上很寧靜,他一路把水拎回廚房放下,然後擡手揭開了竈上鍋蓋。

夕陽光芒從窗口射進來,在幹燥的鐵鍋內,赫然放着一張紙條。陸雲端連忙拿起來,就見上面寫着五個字:我走了,再見。

那是小黑的筆跡——陸雲端見過小黑寫字,一筆一劃,力道很重,有些笨。

陸雲端一手拿着鍋蓋,一手捏着紙條,身體僵在了金紅色的餘晖之中。他覺得自己好像在做噩夢——那種找不到出口的,甩不開敵人的,噩夢!

一分鐘之後,陸雲端恢複了神智。

他放下鍋蓋,快步回房查看痕跡。然而四處都是整整齊齊,并沒有異常情況。

他又去翻小黑的衣裳——平日的衣裳都在,只是少了那頂棒球帽。

收音機放在枕邊,陸雲端拿起來打開,喇叭裏瞬間奔湧出合唱歌聲,也是先前每天都聽慣了的中國廣播。

在激昂振奮的歌曲聲中,陸雲端轉向門外,忽然拼命大喊了一聲:“小黑!”

然後他丢下收音機,慌裏慌張的跑出門去,開始敲打左鄰右舍的院門。鄰居們從來沒有留意過小黑的舉動,他們也說不清小黑是什麽時候消失的。

天黑的時候,陸雲端一無所獲的回到了家中。

他的心口非常憋悶,好像有塊大石壓上了胸膛——他就想知道小黑是怎麽了,哪怕小黑死了,他也能接受,只要有個準消息就好。

像個游魂似的關閉房門,他在一片黑暗中蹲了下來。和小黑同床共枕慣了,他簡直不能獨自回到那張床上去。

“小黑……”他絕望而又驚惶的低聲呼喚,然後咧開了嘴,無聲的想要大哭。

他從來不哭,這時也是沒有眼淚。雙手捂住臉,他難聽的哽咽一聲,然後轉身一頭撞到牆上。疼痛讓他心裏的苦楚稍稍發散出些許,他接連撞下,啞着嗓子含糊罵道:“小黑,你媽的,你跑到哪裏去了?你留個紙條算是什麽意思?小黑,你真不懂事,真他媽的混蛋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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