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因為擔心遇上袁老爺的人,白梨他們沒有選擇走大路,一路抄着小路過去,一直到天黑才到達清水縣。
阿淼家在城西,可因為袁老爺這幾天上門找麻煩,他們只好躲在一處廢舊的房子裏面。
白梨和沈醉看着眼前這座塌了一半的房子,互相看了一眼,心中都很不是滋味。
“先前以為我們清心觀已經算是破舊,沒想到,竟還有更破敗的地方。”
進到屋裏,裏面的情況更是糟糕,連張像樣的床都沒有,兩人只好找了一處幹淨的地方坐下。
阿淼看着躺在草堆上的爹爹,眼淚就像斷了線的珠子,“都是女兒沒用,讓爹爹受這種罪。”
阿淼爹艱難地伸出手,拍了拍自己女兒的手“不怪你,都是爹爹不好,當初不把你賣去做丫鬟,就不會有這種事。袁老爺的人經常會來,你快些走,走的越遠越好。”
“爹,我不走,我要留下來。爹你放心,我請了一個很厲害的狀師,她可以幫我們打官司拿回賣身契。”
“是嗎?好,好,快,扶我起來,我要看看這位狀師。”
阿淼将她爹扶着靠在牆上,讓他看到白梨和沈醉。
老人很激動,因為無法站起來,只得拼命彎着身子,算是磕頭了“多謝二位願意幫我們阿淼,我就是做牛做馬也會還上這份恩情”
白梨見狀,連忙伸手将他扶好,“您放心,我們會盡力幫助阿淼。您自己也要養好身體,到時候和阿淼一起,開開心心的回家。”
“回家?對對,我還要帶着孩子們回家的。都是那個天殺的袁老爺,可憐我這兩個孩子,跟着我受罪啊。”
看到自己的爹爹哭,阿淼更是忍不住,白梨見不得這樣的場景,說是想出去透透氣,快步到了外面。
沈醉不放心,也跟着一起出去。“白梨,你還好嗎?”
“我沒事,就是替阿淼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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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常說,人生在天地之間,一切際遇都是大道運化的過程,凡事有生必有亡、有因必有果。我們要做的,就是盡所能幫阿淼打贏這場官司,如果最後輸了,你也不必過于自責。”
白梨長嘆一口氣,“幸好李六拿了錢,就離開了桃溪村,不然,他的生活也好不到哪裏去。”
晚上,阿淼的弟弟回來,給大家帶了些饅頭。因為沒地方睡,沈醉找了些幹草,讓白梨休息一下,自己在旁邊生了火,靠在柱子邊打盹。
興許是換了地方的原因,白梨睡得有些不踏實。她夢見了自己的爹爹白岩風,他站在一片花海中,身邊有很多蝴蝶飛來飛去。
白岩風正仰頭喝酒,散亂的頭發在空中飛揚。白梨跟着蝴蝶跑過去,眼看着快要到他身邊了,飛舞的蝴蝶忽然變成了猩紅的血滴,打在她身上,她吓的呆立在原地。而白岩風扔下酒壺,滿臉焦急的朝她揮手,讓她快跑。
她眼睜睜看着自己的爹爹,從一個大活人,變成了一具白骨,最後,跌落在地上。
“爹爹!爹爹!”
沈醉睡的很淺,聽見白梨的呼喊聲,立馬翻身起來,輕輕拍了拍她的臉“白梨,白梨,醒一醒。”
白梨緩緩睜開眼睛,起身的時候,發現淚水已經打濕了枕頭,想起夢裏的場景,她癟了癟嘴“我夢見爹爹了。”
“沒事沒事,可能今天阿淼他們的事,讓你觸景生情,想到了自己的事。好啦,天色也不早了,我去燒點水給你喝。”
沈醉在屋裏找了一個碗過來,沖洗之後,在碗裏放了一點随身帶的茶葉,倒上熱水後,香氣四溢,聞着這味道,白梨倒覺得心情平複了一些。
“這是師傅自己曬制的靜心茶,那時候我剛去道觀,常常覺得煩躁不安,晚上師父就跟我泡這個茶,你快嘗一嘗。”
白梨喝了幾口,将碗放在一邊。想起夢中的事情,她總覺得爹爹是想告訴自己什麽事情。
“我夢見了蝴蝶。”
“蝴蝶?那應該很美。”
白梨卻搖了搖頭,神情恍惚“我爹寫的狀子,用的是自己創的字體,飄逸潇灑,随心而寫,所以呈現在紙上,看起來就像一只只蝴蝶,久而久之,就得了一個外號,蝴蝶君。有人常說,打不贏官司,能得一張爹爹的狀紙也是好的。可爹爹不喜歡,所以每打完一場官司,爹爹都會将狀紙燒掉。”
“原來你燒掉狀紙,不是為了感謝狀王爺。”
“嗯,爹爹事事都會依着我,除了這件事。我那時候不懂,喜歡将狀紙收集起來,想着以後可以拿出去炫耀,卻被爹爹狠狠訓斥了一頓。從那以後,打完官司,我都會将狀紙燒掉。”
兩人坐着說了會兒話,天就亮了,今天還要去幾處地方調查一下,兩人收拾喬裝打扮一下,沈醉換上阿淼弟弟的衣服,白梨穿上了阿淼的衣服,随後朝城裏走去。
清水縣離京郊只有兩天的車程,所以這裏比桃溪縣要繁華些。街上車水馬龍,行人匆匆,十分熱鬧。
兩人根據阿淼的陳述,想先去袁家附近打探一下消息。沒想到連問了幾個人,一聽是說袁家的事,一句話都不肯說。
走了大半天,毫無收獲。
臨近中午,兩人決定先找處地方歇一歇。可在路上,卻被一群看熱鬧的人堵住了路。
他們左繞右繞,就是過不去,沒辦法,幹脆擠進去看看是怎麽回事。
原來啊,一個男子急着趕路,把旁邊小攤的東西碰倒摔碎了。本來賠點錢就可以,可這小販偏要說這東西是個寶貝,要他給二十兩銀子。
男子當然不願意,結果兩人就在街上争執起來,這才導致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
沈醉不禁感嘆“說明大家還是吃得飽喝得足,不然也不會有閑工夫在這裏看熱鬧。”
可白梨覺得事情沒那麽簡單“你看到那個小販賣的東西了嗎?明明中間有很寬的位置,他偏偏要将物品擺在最外面,這裏人多,路過的時候一個不小心就會将東西撞碎。我感覺,這小販賣東西是假,借此訛錢才是真的。”
“你一說好像真是這樣,那這個男子,只怕是要吃啞巴虧了。走吧,我們從這邊擠出去,走了大半天,現在是又渴又餓。”
沈醉說着,在前面開路,讓白梨可以順路過來,誰曾想,到小販旁邊時,上面擺放的一個茶壺突然掉在地上摔碎了。
小販一看,立馬抓住沈醉的衣服,不讓他走。白梨苦笑着說“看來,這件事到了自己身上,才知道有多麻煩。不如趁此機會,教訓一下這個小販。”
沈醉瞬間明白了她的意思,轉身問小販“你這個東西多少錢,我賠給你。”
“這可是我家祖傳的寶貝,你倒是會挑,直接打碎了我家最值錢的東西。”小販看沈醉穿的好不錯,伸了伸手“這樣吧,你給我五十兩,這件事就算了。”
“就一個毫不起眼的茶壺,你要五十兩,真是敢開口啊,我最多給你一文錢。”
小販一聽,冷笑着說 “一文錢,你去打聽打聽,我黑二在這裏做生意這麽久,是不是那種信口胡說的人。寶貝已經碎了,銀子,你必須給。要不然……你別想走出這條街。”
沈醉環顧一下四周,發現人群中站着兩個大漢,正死死地盯着自己。看來,是想打架。就想着,讓白梨先走。
沒想到白梨走過去,撿起地上的茶壺碎片,分別在男子和沈醉的衣衫上,各劃了一道口子。
小販有點懵“你這是做什麽?”
白梨拿着碎片問他“這是你的東西嗎?”
“是呀,就算摔碎了也是我的。”
“很好。”
她走到男子面前“這位兄臺,你的衣衫看起來好像很貴啊。”
“哦這個啊,不值……”還沒說完,沈醉輕咳一聲,男子反應過來,肯定地點點頭“對,貴,很貴,這可是我娘親親手縫制的。”
“親娘縫制的,那就是獨一無二,找不到第二件了,看樣子,确實很珍貴。那你這件了?”
沈醉掀起衣衫,指給衆人看“我這一件雖然不是娘親縫制的,可這布匹确實特制的,聽說染一塊這樣的布出來,就要好幾個月,因此,十分珍貴。”
“哎呀,那就遭了。”白梨故作驚訝“你的東西不小心劃破了兩件珍貴的衣服,看樣子,怕是要賠不少錢啊。我算算啊,大概要一百兩銀子了。”
小販一聽急了,辯解道“你胡說什麽?不過兩件普通的衣服,哪有這麽貴。你非得說它值錢,拿出證據來啊。”
“是嗎?那你的茶壺也不過是一件普通的物品,你卻說是寶貝,你可拿的出來出來證據。”
“這……”小販接不上話,開始撒潑“衣服是你劃的,要賠錢也是你賠。”
“賠,我賠呀。可劃破衣服的,不是你的茶壺碎片嗎?那你自然也要賠啊。還是說,你不承認這是你的?那既然如此,他們打碎的就不是你的東西,你憑什麽要他們賠錢。”
一番話,讓周圍人忍不住拍手叫好。小販更是啞口無言,承認這東西是自己的,就要賠錢,說不是自己的,那就要不到錢,嘿呀,真是兩頭為難。
最後小販沒辦法了,也只得就此作罷。“算了算了,我自認倒黴,都走開走開,不要耽誤我做生意。”
男子見事情順利解決,如釋重負,非要請他們吃酒,白梨推辭不過,只好答應下來。
看熱鬧的人散開後,有兩個人還站在那裏,看着白梨的背影。
其中一個小聲說“萬狀師,剛才那個姑娘,看起來不好對付啊。”
“哼,不過是個小丫頭,還想贏了我?你回去告訴袁老爺,這樁官司,我萬彭,接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