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明軒殿靜得能聽見銀炭噼裏啪啦燃燒的細碎聲響。
陳景嶼的心好似也在火上煎熬着,他垂着腦袋,半晌才慢慢擡起頭來注視着燈火下的李知元,“陛下想聽什麽話呢?”
李知元拿食指在桌面上輕輕扣着,他心中其實有些期待陳景嶼會說點什麽,能不能與他心意相通,“如實道來便是。”
“依臣之見,”陳景嶼如鲠在喉,“龍嗣乃南朝大事,半點馬虎不得,現下夜已深,陛下也該移步鳳鳴殿了。”
李知元仿佛被兜頭潑了一盆冷水,他五指微微蜷縮起來,音色沉沉,“你在趕朕走。”
“臣不敢。”
他倒是想留李知元,可用何身份呢?
李知元冷哼一聲,陳景嶼越是想跟他撇清關系,他就越要讓彼此糾纏在一起,他深深瞧着陳景嶼,意有所指,“除了蔡怡,你覺得還有誰能誕下朕的子嗣?”
陳景嶼被他灼灼如火的眼神一燙,話在舌尖卷了好幾回才搖頭,什麽都沒有說出來。
李知元氣得直咬牙。
王公公在一旁看着二人你說你的,我說我的,壓根不在說同一件事,不禁為陳景嶼捏了一把冷汗,急忙陪趣道,“陛下天人之姿,普天之下,莫不為陛下傾倒,這無論是誰,能誕下陛下的子嗣,都是三生修來的福氣。”
李知元面色稍霁,睨了王公公一眼,說,“今夜朕便宿在太極宮,你吩咐下去。”
王公公驚住,陳景嶼的心跳亦停了一瞬。
“別跟朕說不符合規制,”李知元堵住王公公的話,起身直直瞧向陳景嶼,“朕想做什麽就做什麽,輪不得你二話。”
話明面上是說給王公公聽,實則是在敲打陳景嶼。
陳景嶼七竅玲珑心自然聽出李知元畫外之音,他正想規勸的言語便卡在了喉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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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就有宮侍來給李知元擦手寬衣,李知元大手一揮,“用不到你們,都退下。”
宮侍不敢有二話,挑了銀炭垂首退出太極宮。
這些時日,李知元雖說來看望他,但還是頭一回宿在太極宮,陳景嶼心下難安,他猶豫再三,輕聲開口,“陛下,太極宮不是臣安身之地,臣還是回明軒殿......”
李知元三兩步上前,身影把陳景嶼籠罩起來,他垂眸盯着陳景嶼白皙的面,似乎沒有聽到陳景嶼的話,自顧自道,“給朕寬衣。”
陳景嶼擡眼迎面對上陳景嶼冷峻的臉,呼吸驟然有些淩亂。
他們已經很久沒有這樣近距離,他甚至能清清楚楚瞧見李知元的皮膚肌理。
李知元擡起手,站在原地等待陳景嶼動作。
陳景嶼無法,只得依言給李知元解腰帶,卸下繁瑣的層層衣物,他緊張得指尖僵硬,動作都遲鈍許多,等到給李知元脫剩裏衣,鼻尖更是出了一層薄汗。
李知元默默注視着陳景嶼的一舉一動一神色,見他專心致志只顧着衣物,不曾擡頭與他對視,不禁靠近了一分,低語,“為何不敢看朕?”
陳景嶼手一抖,錯愕地擡起頭,撞進李知元深如海的眼瞳裏,怕是會沉溺其中,連忙退後一步。
李知元眼疾手快撈住他的腰不讓他後退,神色自若,“你可知朕留下是何意?”
放在腰間的手比炭火灼人,陳景嶼與他有過數不清的肌膚之親,怎能不明白這溫度下的深意,他不敢看李知元的眼,只覺從頭燒到了腳,整個人都燙得吓人。
李知元觀察他的反應,心下喜悅,陳景嶼如此,并非全然對他無意。
他往前兩步,把陳景嶼抵在壁上,音色撩人,“這兒是朕的寝宮,你鸠占鵲巢這麽些天,不留下點什麽就離開,未免太過于無禮。”
陳景嶼垂在身側的手漸漸握緊,迎上李知元的目光,“陛下想要什麽?”
兩人距離過分相近,談話間呼吸都糾纏在一起,暧昧得如同銀絲,勾連不斷。
“朕想要......”
李知元幾乎是用了氣音,他沒把話說下去,轉而用行動告知陳景嶼——李知元扶住陳景嶼的後頸,吻住了緊抿的唇,淺嘗辄止退開,看見陳景嶼蒼白的臉爬上紅暈,又緊緊貼了上去,與他耳鬓厮磨。
陳景嶼被他親得意亂情迷,屋裏銀炭燒得人理智都沒了,他軟在李知元的懷裏,背靠冰冷的牆,在情與欲中被反複拉扯。
衣衫淩亂倒在床榻上時,陳景嶼眼前仿佛閃過成群的蝴蝶,他有些分不清這是不是做得一個旖旎夢,若不然,他怎麽會在眼前的李知元臉上瞧出從前的影子?
如果是夢,他不想醒。
“知元......”陳景嶼顫抖着喊出熟悉而陌生的字眼,心下傷感,“你送我的鳳凰樹,敗了。”
李知元似被迎頭一棒,砸得他頭暈眼花,他親吻陳景嶼含淚的眼角,不禁哽塞,“朕是天子,整個南朝的鳳凰樹都是朕的,朕為你尋來。”
陳景嶼耳邊響徹一句,“我可是南朝的七皇子,莫說幾棵鳳凰樹,兩片油桐花,就是天下的奇珍異草我都能為你尋來栽在院子裏。”
往事歷歷在目,與眼前重合,他悲從中來,忍不住地無聲痛哭。
花敗樹枯,舊情不再。
他和李知元,再也回不到過去了。
李知元何嘗不與陳景嶼想到一處去,他們有過那麽美好的時光,豈知包裹在甜蜜下的皆是假象,他們這段情,早就變了味,千瘡百孔,不是只言片語就能彌補。
“景嶼,為朕,生一個孩子吧。”
李知元急于和陳景嶼重新建立羁絆,他說着,手摸進了陳景嶼的衣襟裏。
陳景嶼剎那如夢初醒,猛然将李知元給推開了。
李知元猝不及防被推到一旁,而陳景嶼已經動作迅速地起身,方才的溫情随着二人分開煙消雲散。
李知元略帶薄怒地看着對他退避三舍的陳景嶼。
陳景嶼連連往後退,他眼裏還有淚,但卻是一片清明,“陛下三思。”
李知元坐起身,惱道,“陳景嶼!”
“皇後娘娘還在鳳鳴殿等着陛下,臣不敢逾矩。”
陳景嶼已然完全回過神來,他想起白日在他身側滔滔不絕的蔡怡,想起蔡怡與李知元的情意,難以說服自己做橫在二人中間的存在。
蔡怡真心實意待他,他不能以怨報德,與李知元糾纏不清。
李知元噎住,“你提她做什麽?”
陳景嶼不語,他不相信李知元不懂他的意思。
豈知李知元竟起身要來拉他,他又急忙後退,戒備地瞧着李知元。
李知元都被氣笑了,“你知曉朕和她什麽關系?”
陳景嶼苦澀道,“陛下與娘娘自然是情投意合,琴瑟和鳴。”
李知元撫額,見陳景嶼認真的神情,忍不住地低低笑起來,笑夠了,擡起明亮的眼,“是,你說得沒錯,朕與蔡怡兩情相悅,”他想起與蔡怡成婚那夜陳景嶼的話,磨了磨牙道,“朕還要借你吉言,與她攜手共度,百年好合呢。”
陳景嶼眼底閃爍,不再言語。
李知元長長嘆一聲,卻又因陳景嶼在乎他而心底歡喜。
他搖着頭,“這大半夜的,你就忍心讓朕冒着風雪出去?”拍拍床褥,“不生可以,但覺還是要睡的吧,你過來,朕保證不對你做什麽。”
陳景嶼猶豫不前。
“這是聖意,你要違抗不成?”
他趁着陳景嶼晃神間,迅速起身把陳景嶼拉進溫熱的床褥,裹得嚴嚴實實抱在懷裏。
陳景嶼動彈不得,察覺李知元親吻他的額。
“你......”李知元嘆息,“罷了,睡吧。”
陳景嶼在黑暗中睜了半天的眼,到底沒能抵擋住倦濃的睡意。
就這一回,他就放肆這麽一回。
往後不會了。
作者有話說:
都不知道是不是我年紀大了,我現在都寫不了太虐的了……就讓小情侶鬧鬧別扭解開誤會吧(嘆氣,我肯定是被生活毒打了才寫不了虐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