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陳景嶼在幾年前接觸過黎允,只知曉她不似其他将軍一般三大五粗,長得一張雌雄莫辨的俊俏面皮,靠着這張臉,便讓京都官家女子魂牽夢萦,說媒的媒人踏破了黎家的大門,皆是乘興而來敗興而歸。
調查黎允的那幾個月,陳景嶼只道黎允不近女色,甚至懷疑她是不是有某方面的隐疾,卻沒想到,那個百千女子都想下嫁的少年将軍,原來是個巾帼英雄。
陳景嶼驚得說不出話,半晌才道,“你是如何得知?”
李知元換了個姿勢,撐着腦袋瞧陳景嶼驚訝的神色,啧道,“這就得問我們的蔡大将軍了,你若是想知道,我細細說與你聽。”
好奇心乃人之天性,陳景嶼亦不例外。
前些年,蔡怡乞巧節外出游玩,她性子跳脫,對萬物懷有一顆赤子之心,見到路邊一個中年男人痛打小狗,她見不過眼,不顧丫鬟阻撓非要上去打抱不平,她一個女子,縱然氣勢再足,也并不能吓唬住男人,男人要上前來打她,也是這時,黎允巡夜路過,瞧見了這一幕,順手救下了蔡怡。
英雄救美情節書本常有,也如俗本裏頭說的那般,蔡怡對黎允起了仰慕之心,三番五次在街上攔住巡邏的黎允去路,黎允不堪其擾,躲了好幾次都沒能躲過,将近一年的時間,兩人就這樣你找我藏。
直到有一日,蔡怡央求蔡卓上黎府提親,卻等來了與其他提前之人一樣的結局。
蔡怡傷透了心,不吃不喝兩日,蔡卓護妹心切,拿刀逼着黎允到蔡府探望蔡怡。
沒想到兩人這一回竟然看對了眼,日漸熟稔起來。
直到黎允跟蔡怡坦白自己是女兒身,蔡怡不是拘泥于世之人,抓着黎允跪倒在蔡卓面前,求他成全二人,并将黎允的真實身份告知。
原以為蔡卓會如同以往一般,支持愛妹的任何決定,卻不想,他得知黎允身為女子,毫不留情棒打鴛鴦,将蔡怡關在家中不讓其外出,并僞造了一封斷絕書交給了黎允。
黎允心灰意冷,以為蔡怡不肯再與自己見面,自動請纓鎮守北荒,一去就是三年。
而蔡怡也以為黎允已經放棄,不再抱想,嫁給了李知元,成了南朝的國母。
三年時光,足以改變很多,卻未必能改變一個情字。
“事情的來龍去脈,是從蔡卓嘴裏撬出來的,你可不要說漏了嘴。”
Advertisement
陳景嶼聽罷只剩唏噓。
“當時滿朝百官都要朕立後,是蔡怡自個找到朕,說願意幫朕打掩護,朕想着,她既然心裏有人,也不算誤了其她女子,便與她做了個交易。”
陳景嶼擡眼瞧李知元笑吟吟的臉。
“她要朕等黎允回朝,拆穿她的女子身份,定她個欺君之罪。”
黎允以為蔡怡要與自己斷絕來往,蔡怡卻以為黎允不堪重負率先放手,兩人心裏都存着氣,積攢了三年,而造成這種局面的唯一始作俑者,便是蔡卓。
陳景嶼不禁打抱不平,“今日蔡怡央我去大殿,不過是為了見黎允一面,依我看,她心裏還有黎允,陛下若真定了黎允的罪,她未必會真正暢快。”
李知元翻了個身,嘆道,“是啊,朕真是兩邊為難,只是.....”
陳景嶼側耳過去聽。
“你連蔡怡心裏有黎允你都瞧得出來,這些時日,你怎麽瞧不出來朕心裏也有你?”
陳景嶼直起身子,一時啞然。
李知元順着握住陳景嶼的手,用力地捏了捏,“有很多話,非朕真正意圖,你信朕嗎?”
陳景嶼想起這些時日李知元的惡語相向,淺淺笑了笑,鄭重道,“我信。”
李知元眼睛一亮,似乎這段時日的陰霾皆一掃而光,月光乍現,從窗外洩了進來,不如李知元目光三分明麗。
他伸手撫摸陳景嶼的臉,說話間有薄薄酒氣,“朕絕不會讓任何人帶走你。”
李知迎不行,拓跋陵更不行。
他要把陳景嶼牢牢栓在自己身邊,生生世世永不分離。
清冷的月光染上一絲纏綿,未關緊的紗窗洩出無限春意。
是雲去見光明,是冬過迎春歸。
良夜修舊好,此生難再離。
——
自從東胡面聖,拓跋陵總有意無意地提起陳景嶼。
陳景嶼如此惴惴不安地過了幾日,宮裏就起了好些風言風語。
說是陳景嶼與拓跋陵曾是舊時,兩人有過一段情,如今拓跋陵是見不得舊情人不知所蹤,特此一行,想要與陳景嶼破鏡重圓。
謠言越傳越離譜,連蔡怡都忍不住來問陳景嶼是真是假。
陳景嶼簡直是哭笑不得,他與拓跋陵莫說有舊情,就連話都沒說過一句,也不知道他究竟為何,若不是李知元不肯,陳景嶼還真想會會這個拓跋陵,看看他存的是什麽心思。
蔡怡拿手杵着腦袋,“依我看,那個拓跋陵八成不存好心,陳景嶼你還是待在太極宮比較安全,可千萬別去見他,不然李知元的醋缸子該打翻了。”
聽她提起李知元,陳景嶼自然而然想到李知元說的蔡怡和黎允的事情,忍不住地問道,“娘娘,你與黎将軍......”
蔡怡面色一變,哈哈兩聲,“我與她,不過舊相識罷了,你問這些做什麽?”
陳景嶼看着她強顏歡笑,又想起她與黎允之間的遺憾,實在不忍心看二人誤會對方,意有所指道,“不如親自去會會故人,也許會有不同的答案。”
他與李知元,便是都不說,才導致了這些時日的折騰,蔡怡與黎允已錯過三年,人生最好的三年都在這裏了,若是再錯下去,怕是釀成一輩子的遺憾。
蔡怡臉色驟變,半晌才恍然大悟,支支吾吾道,“李知元真不夠義氣,什麽都和你說。”
陳景嶼輕輕咳了兩聲。
“陳景嶼,我和她,俗世難容,況且我現在已經是南朝皇後,非要一個答案又有什麽意思,不過是徒傷自己的心罷了。”蔡怡語氣淡淡,卻裹挾着濃濃的無奈。
陳景嶼搖搖頭,“不是如此,男子如何,女子又如何,只要你心之所向,便無所不可。”
黎允雖為女子,卻分毫不比男子遜色,多少男子只是嘴上說着精忠報國,卻又有誰真能如黎允一般立下赫赫軍功,要陳景嶼看來,黎允比之天下衆多男子不知強了多少,蔡怡會對她傾心,不過是人之常情。
蔡怡怔然半天,想笑卻笑不出來的模樣,到底什麽都沒有說。
陳景嶼自個都在情裏迷失,更不奢求蔡怡能如此快撥開層層雲霧。
他只是覺得,天下難得有情人,不願天負此良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