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3)
出這麽一條溪流來,該費多大的人力物力。
兩人其實也不過是随意閑逛,卻雙雙被這溪流吸引了注意力。若玥不禁想起自己曾經讀過王羲之的《蘭亭集序》裏面寫的“此地有崇山峻嶺,茂林修竹,又有清流激湍,映帶左右,引以為流觞曲水,列坐其次”,印象深刻。在青山秀水之間,文人雅士列坐在清流旁,斟酒的羽觞放入溪中,讓其順流而下,若觞在哪兒停下,便由誰賦詩,若吟不出詩,則要罰酒三杯。
今日得以見到這般景象,若玥不禁便想起來了一些舊時想法。不僅僅是這樣的行為,關鍵是那份心境,還有因這心境而生的恣意暢快的生活,讓人無法不心動。若玥與王恬說了自己想到的這些,聽完若玥的話王恬也不禁慨嘆了一句,“這般的心胸開闊,潇灑俊逸,确不是常人之所及也。”
若玥但笑,正想打趣王恬兩句,尚未開口,便聽見了後面傳來的男聲:“兩位小姐好生有情趣。”若玥與王恬聽見這聲音皆是一驚,她們并未亂走,這兒怎麽會出現了男子了?但兩人也不得不轉身。
兩人只見一名身着繡金邊玄色衣裳,束着黑色鑲羊脂白玉腰帶,金冠束發的男子正微笑着看着她們,與他一起的,還有一名與他長相有幾分相似,身穿黑色暗紋衣裳,一樣金冠束發的男子,以及若玥的兩位哥哥,董玉仲、董玉川以及謝家大公子、謝家二公子。
初見之下,若玥已知這兩位陌生人身份。王恬雖識若玥的兩位哥哥,卻并不認識謝大公子、謝二公子,那兩位就更不認識了,可瞥見若玥的神情,她便也猜出來了。除了發起這場詩會的大皇子外,衆人皆知,三皇子也在這別院。
若玥與王恬齊齊行禮說,“見過大皇子殿下,見過三皇子殿下。”
淑妃為皇上最受寵的妃子,大皇子便是淑妃所出,為皇長子;三皇子則是皇後所出,為嫡長子;二皇子出生不多久,便因一場大病而夭折,其他的兩位皇子尚且年幼,是以往後有資格争奪皇位的,便是這兩位了……
大皇子黎烨依舊是笑,“不必多禮。”三皇子黎骅亦說,“不必多禮。”
若玥和王恬謝了恩,董玉仲才說,“大皇子,三皇子,這位是我的妹妹,董若玥;這位,是太常少卿王大人的嫡女王恬。”
“不想,玉仲的妹妹竟是這般的妙人。”大皇子看向董玉仲,眼波流轉,如是說道。
“大皇子謬贊。”董玉仲連忙說道,而後才問若玥,“四妹妹和五妹妹呢?”
董玉仲敢這般問,若玥與王恬便知是真的不用太過拘禮,那兩位并不介意。若玥這才一一打過招呼,“大哥、二哥,謝大公子,謝二公子。”然後才說,“四姐姐和五姐姐并未與我一起。”
王恬這才知道,一旁兩位俊朗的公子便是謝昭将軍的兩位嫡子,也與衆人打招呼,“董二公子、董四公子,謝大公子,謝二公子。”
幾人皆回,“王大小姐。”
“方才路過此處,聽見有人談論,便循聲而來,不曾想,聽見了董七小姐的那番話,倒是我們失禮了。流觞曲水,确是讓這本無特別意味的溪流變得高雅起來了。說不得,今日的詩會,若是如此安排必定十分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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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蒙大皇子誇贊,小女子惶恐并不敢當。”說着,若玥又與大皇子行了一禮。
若玥起身,那邊又有幾人走了過來。遠遠的倒瞧不清模樣,走近了才發覺是董若欣、董若然與其他兩位不相熟的女子。她們遠遠的也發現了除了若玥與王恬外還有幾名男子在,卻不可避而不見,只能上前去。
董若欣幾人都不識大皇子與三皇子,一時也未反應過來,董玉仲正要出聲提醒,董若然已是拉着董若欣行禮道:“見過大皇子,三皇子。”另兩名女子迷迷糊糊的,聽見說大皇子的時候便也連忙的行禮。
這一舉動,倒是惹得大皇子與三皇子皆多看了董若然一眼,卻也只是一眼。董若欣雖是美貌,但對于出生于皇家的黎烨和黎骅來說,只是外表美妙的女子,并不足以讓他們感到驚豔或訝異,便不提多看幾眼了。
謝大公子和謝二公子雖認識董若欣與董若然,但也僅限于認識。謝二公子對倆人都沒有什麽感覺,不過是與衆多女子一樣的罷了。謝大公子卻因為董若然這麽快反應過來黎烨和黎骅的身份而微微訝異,他見這位董五小姐不多,印象尚停留在先前她說過的一句“男兒當死于邊野,以馬革裹屍還葬耳,何能卧于床上于兒女手中邪?”原以為能說出這般話語的女子該是豪情萬丈,卻不想如今再見,她已是這般清冷,想必已不再能有那時的心懷了。
然後,自然又是一番介紹。此時,大皇子和三皇子已是興致缺缺,很快大皇子便說,“時辰已是不早,倒該去吩咐準備詩會開始的事情了,幾位小姐且随意,我便先走一步了。”
若玥幾人行禮送別大皇子和三皇子幾人,走了一段路,董玉仲不知與大皇子、三皇子說了什麽,又折了回來。
見自己的大哥又小跑着回來,若玥疑惑,跟着董玉仲避開其他人。董玉仲
嚴肅而認真的交待若玥:“妹妹,爹爹說了,不可……妹妹該小心些。”
若玥也嚴肅着點頭,又嘆道:“剛剛都是意外。”
“我知道。我與玉川,靖衍和靖澤亦是……”董玉仲也嘆息,又說,“我得回去了,妹妹千萬謹慎。”
若玥再點頭,董玉仲便又走了。來詩會前,董三爺便已交待過了,不可與大皇子三皇子扯上關系,說到底便是因為皇儲之争,若不謹慎小心,一步走錯,便是災難。
見董玉仲走了,王恬才走過來與若玥說,“小阿玥,我們回去罷。”并不問其他什麽。
無心再逛,若玥自然是應下王恬的話,何況剛剛大皇子也說,詩會要開始了。
董若欣幾人也本無意來此,自然與若玥、王恬是一起往回走。一路無話。
再回去原先歇着的地方,并沒有待多久,便有丫鬟來傳話,說是詩會即将開始,領着衆人去參與詩會的地方。
若玥依然與王恬一起走,待倆人又被領到那溪水旁時,皆不由錯愕。彼時她們的話,竟被大皇子幾人皆聽了個全部,除此以外,大皇子還真的準備來一場“流觞曲水”。若玥很想說,太過刻意反而落了俗套,何況,這般多的貴女們在,豈可随意飲酒?也許,可以以茶代酒……但就失了趣味……關鍵是,哪怕請來的皆是讀過些書籍,學過些詩詞的女子,但也都不過當個興趣在培養,真的要即興作詩作詞,哪有這麽容易?
男賓女客自然不宜見面,溪水上拉了帳幔懸于溪水上,以隔絕視線。溪水旁亦是撲了軟錦,放了軟墊。丫鬟領着衆人各自入座,王恬忍不住悄悄與若玥說,“小阿玥,我怎麽覺着有些怕了呢?”
若玥捏捏她的手,也低聲說,“沒事兒的,不要怕。”
王恬點點頭,又重新坐好。
董若欣與董若然都挨着若玥,看起來倒是毫無異色。
又過了不多一會兒,衆人終于聽見說,詩會開始了。
☆、30
盛了酒的觞觥從上游順流而下,別莊內的公子們靠近上游,貴女們靠近下游,而觞觥基本于上游便停留住了,也算是一種體恤。
隔得遠了,下游的貴女們倒不多能聽見是何人作詩,又是作的何詩,是以但凡有人被罰作詩,只要作出來了的,皆有專人記錄,亦有專人将詩作及作者名傳與下游的貴女們。
若玥與王恬皆是穩穩的坐好不吵不鬧,只偶爾低聲交談兩句,儀态端莊典雅,不卑不亢,不驕不躁。其實,大多數在場的女子皆是這般的模樣,身為名門嫡女,出了府門不管去到哪兒都意味着一份形象,便也自然不會在這樣多貴女貴公子的場合失了儀态。只是,被邀的嫡女們也多是有庶女姐妹相伴來參加詩會,如此便少不得會出現那麽一兩個沒規矩的,聽到某家公子的名諱詩作,便要與相熟之人交談一番才可罷休。
好巧不巧的,坐得離若玥與王恬相近之處便有這麽樣的兩個不相熟之人,在聽到傳報詩作的專人所年詩詞為謝家二公子謝靖衍的詩作時,便已開始了高聲的談論。好吧,也不能用高聲談論這樣的詞,有些誇張了。只是,若玥的确能夠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聽見她們談論的內容。
“唉?剛剛那人報的是謝靖澤,便是謝将軍家的二公子嗎?”
“該是的!我曾無意中聽說,謝二公子雖只十五歲,卻是文采斐然。謝家世代出将才,看來這下是要出個才子了!”
“那可真是不容易,不過,我在想……将軍,該多是彪形大漢吧……謝将軍家的公子,即便很有文采,萬一,身材魁梧,孔武有力,往後又滿臉的絡腮胡子……那可真真是不敢想下去了!”
若玥被迫聽到了她們的對話本也無甚在意,可是,當聽到這一句的時候,到底是忍不住撲哧的笑了。即刻意識到自己的失态,便以手掩了掩嘴角,立刻恢複了原本的神态。
王恬在這個時候卻是湊了過去,聲音壓得很低,“小阿玥,你也聽見了嗎?”
果然她也都聽見了,若玥含笑看了她一眼,也壓低了聲音,“小阿恬,我聽說你曾見過謝家二公子。那謝二公子可是滿臉絡腮胡子,身材魁梧,孔武有力,說不得,還是個彪形大漢?”
王恬忍俊不禁,因為失了态便佯作橫了若玥一眼,道:“小阿玥,你這是要逗死我嗎?不過,你可真是太好玩了!”
兩人說笑了兩句,那邊原本談論的兩人中的另一人也立刻反駁了先前那一人的話。
“你要是這般想可真是大錯特錯了!謝家二公子風度翩翩,卓異潇灑,可不是你以為的那般!還有謝家大公子,也一樣是器宇軒昂,你且看着,過不了多久謝家的門檻定然要被說媒之人也踏破了不可!”
“诶?竟然是這樣?不過為何說謝家的門檻要被踏破了?”
另一人似乎被這話氣到了些,語氣也帶了些憤恨,“方才謝二公子作的那詩你沒聽見麽?如此才華橫溢!過了今天,這帝都內還有何人會不知謝家二公子如此才華橫溢的?”
“呃……我倒是……真沒聽見……”這人又似乎嘀咕了一句,“就算聽見了……我也不懂啊……”
而後,這兩人便收了話匣,若玥也随之斂了心神。只不過,其實,呃,因為顧着聽這兩人八卦,她也完全沒有聽見謝二公子的……大作……
若玥聽不到那些八卦談資了,本該是為周遭終于安靜下來而覺得慶幸才對,可偏偏心裏冒出來一股詭異的感覺。待她看清自己面前溪水裏,停着一只盛了酒的觞觥時,她愣了愣,一時竟沒能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
然後,她終于反應過來了,也終于明白了這周遭莫名給她的詭異感是怎麽回事。好吧,她只是聽了點兒八卦,竟然就遇到這麽樣的事情,這可好了……往後再也不亂偷聽了,即便是被迫的也堅決不聽!
說不清有多少視線就這麽投了過來,圍觀的,幸災樂禍的,好奇的,看戲的……一應俱全。正當負責報話的人想要回報說觞觥停在了董家七小姐面前的時候,那原本停住了的觞卻又被溪水沖得動了起來,然後繼續向下走。
越過了若玥,越過了董若欣,最後,竟是停在了董若然的面前。
于是,原本投在若玥身上的視線,一瞬間悉數落在了董若然身上。而當事人,董家五小姐,即便是面對這樣的境況,依然一臉的清冷,沒有一絲的錯亂。
那報話的人也被這突來的變故弄得呆了呆,卻也不得不去回報,觞觥停在了董家五小姐的面前。
……
一輛?酒崞蕉ヂ沓滴任鵲男惺輝诘纜飛稀□
馬車內,若玥獨自坐了一側,對面則是董若欣和董若然,幾人都不不言不語,氣氛沉悶到讓人尴尬。詩會已散,這會兒,她們正是在回董府的路上。
回想起在詩會上,董若然的驚天大作,若玥便十分不厚道的想要發笑。誰知道,當時,如果不是拼了命克制着,壓抑着,她真的差點兒當場笑出聲來了。這樣……真的很不厚道……可是,也真的沒有辦法……
她以前再怎麽不确定董若然是與她一樣從那個世界穿越來的,到了今天也已是完全肯定了下來。肯定董若然的穿越女身份,是因為她今天背出來的詩,是她一樣記得的,且不屬于這個世界的東西。但若玥發誓,她想笑,絕對不是因為嘲笑董若然将別人的作品攫為己有,而是因為,當所有人都望着她的時候,她面色不改,垂眼盯着眼前潺潺溪水,好一副鎮定的模樣;卻在即将被罰之時,突然開口慢悠悠的念出了蘇轼的《於潛僧綠筠軒》。
“可使食無肉,不可居無竹。無肉令人瘦,無竹令人俗。人瘦尚可肥,士俗不可醫。旁人笑此言,似高還似癡。”
最後一句“若對此君仍大嚼,世間那有揚州鶴?”還被她丢棄了!
對着這樣的一幕,若玥實在覺得喜感。但若玥也必須承認,如果那觞觥最後沒有動,而是真的停在了她面前,這樣短的時間內,對着這麽一大群人,她絕對作不出什麽詩來……即便腦子裏仍舊記得許多前世所知的名家命作,她也不會去背。
老太爺教她琴棋書畫,是為了讓她培養性情,董三爺讓她去學堂跟着女先生上課,是希望她不愚昧無知。即便只是依着董三爺交待的話,她也會老老實實的認罰,不會去出任何的風頭。
董若然也一樣被交待了這些話,她也該清楚不能去出這個風頭,可是……
所以,她那時是一邊算計着怎麽樣的出盡風頭,一邊依然面不改色保持所謂的清冷和鎮定麽?連選出來的詩……都這麽的……
然後,不需多久,與謝家二公子的才華橫溢一起要被傳遍帝都的,便是董家五小姐是個十成十的才女了。
若玥記得自己很小的時候,曾經與董三爺探讨過謙虛、低調的問題,而董三爺說了一句“不鳴則已,一鳴驚人;不飛則已,一飛沖天”。他又哪會想到,最後,當初不鳴則已、不飛則已,而今一鳴驚人,一飛沖天的不是若玥卻是董若然呢?
董若然又要開始不安生了麽?若玥突然覺得有一點兒頭疼。當年,好不容易她消停了,自己重新過起來安生日子。後來,她變成了這麽一副冷冰冰的樣子,若玥還以為她多少是真的轉了性了,卻根本沒有。
大約,董若然一直當這些年都是卧薪嘗膽?所以,在今天出盡風頭,是想要攀上高枝麽?大皇子或者三皇子,哪一個都絕對是;即便退而求次,在場的才俊們也沒有一個出生差的。還真是……打得好一個如意算盤……
想到這,若玥又不禁反思其自己來了。和董若然比起來,她真的是十分沒有追求。既不想要去博得誰的青睐,也并不指望擁有什麽佳名,安安生生的過就十分滿足了。前世的經歷對她這一世生活的影響,是不是太大了?
若玥還沒能想得透徹,馬車卻突然停住了,馬車內的三人都不明所以。
不多一會兒,若玥聽見了自己的大哥董玉仲的聲音,大約是隔得遠,倒聽不清說得是什麽,便越發疑惑起來。然後,董玉仲的聲音又變得十分清楚,若玥便知此刻他就站在車簾外。
董玉仲說,“四妹妹、五妹妹、阿玥,下馬車罷。”語調平穩,感覺不出來什麽異常。
三人相繼下了馬車,便見董玉川也下了馬車,而馬車附近,還有幾位大約是某家的仆人,其中兩人手中捧着大約是字畫的事物。三人這會兒才知道,是大皇子派了仆人與董五小姐送來了兩份禮物。
難怪自己的兩位哥哥全部下了馬車不說也要她們都下來,竟是這般緣由,不過,那大皇子的動作,還真是快!若玥默默的想着的時候,董若然已經行了禮謝過大皇子的恩典,也接過了原本大皇子派來的仆人手中捧着的東西。
重新上了馬車坐好,若玥幾人依然各有心思皆不做聲,因為這突來的事情馬車內的氣氛變得更加沉悶與尴尬。董玉仲和董玉川也為了這突來的事情皺了眉,大皇子這般舉動,所謂何意?他們回去以後,該如何與自己的爹爹交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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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更可能會晚 只能保證十一點半之前 早睡的妹紙就不要等啦摸摸大 碼好了我就放上來 但不敢亂保證時間 因為我算不準我的渣速度T-T
前面有提到,皇儲之争,所以對于家裏三位大人皆為朝堂辦事的董家來說,站隊太重要了
五小姐攀上高枝,卻不會是什麽好事情。。。所以皇儲之争的事情過去。。五小姐就不會再有戲份了。。。
關于女主和男主的奸情【大霧】慢慢的會出來了
☆、31
董老太爺已年過花甲,身體也不如先前硬朗了,雖無大病,但小病小痛的總是斷不了。若玥很擔心他的身體,老太爺卻總說,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沒有那麽嚴重到需要她這般擔心。
若玥幾人回了董府更衣之後首先便到老太爺這兒請安,抽出時間陪陪老太爺已經成了若玥每天必不可少的事情。一整天不在府內,請安之後若玥便獨自一人留了下來。
沒有了其他人在,老太爺對着若玥一個人臉色便柔和了許多,不再是一張嚴肅非常的面孔。許是年紀大了的緣故,董老太爺的脾氣很有些無常,常常對着董大爺、董二爺、董三爺都沒有什麽好臉色,卻獨獨從來不與若玥擺臉色。大概,便是所謂的隔代親。
“今日去了詩會,如何?”
“挺好的呀,到底是皇家別院,很是漂亮得緊。那別院裏竟然還有一條溪水,一側還種了大片的翠竹,別具韻味。我呀,今天又開了眼見了!”若玥一邊替老太爺研着墨,一邊說着。
“本是去詩會,你倒光顧着賞景兒了,莫不是輪到你作詩,你偏作不出來,丢了我的老臉?”董老太爺壓了壓嘴角,頗為嫌棄的拆除了若玥。
若玥打了個哈哈,又連忙說:“我不是作不出來,是景色太美看呆了呀!看呆了腦子轉不過來,怎麽作詩?我要是作個什麽亂七八糟的詩來,才真真是丢了您的臉。”
董老太爺斜了若玥一眼,還未說話便猛得一陣咳嗽,若玥連忙繞到老太爺身後幫他背順氣。等老太爺止了咳,立刻倒了杯溫水給他,若玥皺了眉,問老太爺:“身子不舒服麽?可曾請大夫來看過?您別總是硬撐着,不舒服當然該看大夫,好好吃藥才行。要是小病拖成了大病,哪才是叫得不償失。”
一杯溫水下去,嗓子舒服了些,董老太爺才哼了一聲,不滿的說:“我身體自然是很好,這點兒小病小痛的算什麽!還用得找請什麽大夫!”
若玥不搭理老太爺的話,徑自去了外面吩咐下人請大夫過來。重新進了書房,才與老太爺道:“您總這麽說,可讓大夫看看也沒什麽呀。要不是您不願意,我倒是希望大夫天天來給您把把脈!”
“我倒不知道有朝一日,竟然會被你這麽個小丫頭片子給小瞧了。”
見老太爺有些愠怒,若玥立刻讨好的笑,“祖父最厲害了,若玥哪敢小瞧了您,不想呆了麽?我是太害怕了,您千萬莫生氣。”
等到大夫替老太爺看過,說是不礙事,只是有點兒咳嗽,服幾劑湯藥就好了,若玥才安心了下來。但卻在大夫走了之後換來老太爺的一頓埋怨,若玥乖乖的挨罵,可不敢反駁半句。至于詩會上的事情,也沒有半分與老太爺提,這些個事情,沒有拿去煩老太爺的道理。
八歲那年,若玥就從董三太太的院子裏搬出來了,自己單獨一個院子。但昏定晨省不能怠慢,若玥便依然是在董三太太這兒用早膳與晚膳,因此從董老太爺這兒出來,她便直接去了董三太太的院子。這會兒不算太晚,董三爺還未從衙門回來。
若玥剛剛入了董三太太的院子,便恰巧碰到正往外走的董二太太,若玥便與她問好。董二太太臉有愁色,無心旁的事情,便只略略與若玥應好,很快便離去。
近來,能讓董二太太愁成這般的,便只有三小姐董若琳的事情了。三小姐如今已經及笄,卻尚未定下人家,董二太太自然是愁得不行了。哪怕董二爺一再的說,不須着急,但這樣的話自然無法讓董二太太安心半分。董二爺其實一直在為三小姐物色着,只是也一直沒有合适的人選,是以并沒有與董二太太說太多這些。
若玥見到董三太太的時候董三太太正在繡香囊。這香囊繡了許久了,總算是要完工了,董三太太便想着趕緊繡好,聽見若玥喊了一聲“娘親”,才放下手中的東西,擡起頭來,笑着問若玥:“回來了?玩得可是開心?”
“說不上多開心,左右便是那般了,不過那別院倒是很漂亮呢。娘親,我今天還見着小阿恬了。”若玥說着,在董三太太身邊坐下,又掂起那一面繡着福字,一面繡着牡丹的香囊問,“我先前便問,這香囊是繡與誰的,娘偏不說,今日我可算是知道了。”
董三太太從若玥手中抽出了香囊收好,并不說話。若玥便繼續說道:“娘親你太着急了呀!哥哥如今十七,弱冠之後才娶親,那便還有三年,您要想抱孫子孫女,少不得還得等上個四年,這麽快就準備起這些了,也太早了呀!”
“左右也就四年,一點兒也不早。如今我是清閑了,找點兒事情做也不錯。何況,再過幾年,我怕是沒那樣的耐心做這些了,自然是早點兒準備的好。繡好了香囊,多做幾件小衣服也不錯,明兒個來幫我選選花色。”
“您還想要做衣服?”若玥被董三太太的這話驚呆了,下意識便問,又挽了董三太太的胳膊,有些不樂意,“您做這些多累眼,讓繡娘去做不好嗎?做香囊便夠了呀,我和哥哥們可都只得過您一個香囊而已。”
董三太太平日從來不碰針線,卻其實很善女工。“那哪兒能一樣的?你和玉仲、玉川,有老太太當年親自準備的衣裳,哪兒需要我呀,我便也只能這麽了。”
“您這樣,我往後非得吃侄子侄女的醋不可!”
“吃什麽侄子侄女的醋?”
董三太太聽了聲音便知道是董三爺回來了,董三太太起身迎了上去,若玥比董三太太慢了兩步。
“爹爹回來了!我的侄子侄女自然便是大哥二哥的孩子麽!您是不知道呀,娘親不疼我了,給別人繡香囊、做小衣裳,都沒我的份兒。”
董三爺見若玥苦惱的皺着一張鵝蛋臉,忍不住笑,“聽說你娘給我做了件新袍子,看來你只能自個兒傷心去了。”
“爹爹,您這是故意在氣我呀!”
董三太太和董三爺俱笑出聲。
若玥想起詩會上的事情,便收起了談笑,與董三爺說,“爹爹,待會兒,哥哥們來了,去一趟書房吧!”
這話讓董三太太和董三爺都收了笑,若玥這般說,那便是詩會上有意外的狀況了。
董三爺還來不及問,丫鬟便報說二公子和四公子來請安了,董三爺便直接說,“那便現在去書房罷。”
董玉仲和董玉川尚未進去,董三爺與若玥已經出了來。畢竟起因是董若然,且若玥一直在場,自然不會在董三爺需要知曉到底是什麽狀況的時候讓若玥不須管這事情,雖然他們都不希望若玥參與進來。
剛進了書房,董三爺便問,“發生了什麽事情?”
董玉仲将所知曉的事情一一與董三爺說,最後說到回府的時候的事情:“當時馬車突然停了下來,我便聽見外邊有人高喊問是否是董家二公子與四公子的馬車,遂下了馬車。我見到來人正是今日在別院內曾見過一次的大皇子身邊的人,心中便感不妥,果然,大皇子派此人來是與五妹妹送禮,卻不能不接。”
“今日詩會上,五妹妹因緣巧合,被迫作詩,卻不料被大皇子盯上。只怕先時的偶遇,大皇子便已對五妹妹生了興趣。”
越是說起,董玉仲的眉頭便皺得越深,最後那一句,卻是董玉川說的。
若玥在一旁聽着,她知道的兩位哥哥基本都說了,但他們卻都不知,那觞觥先時差點兒停在她面前。待董玉仲與董玉川說完,若玥才将這件事情補充上。
聽了這話後,董玉仲和董玉川更感無奈,偏那詩會上只這一觞觥至下游,若不停在董若然那兒,便是要停在若玥這兒,一點兒留地都沒有!只是,停在哪兒倒無所謂,偏偏是,作了那麽一首詩!董玉仲和董玉川深有感觸,彼時,專人來将那詩報與衆人,又報董家五小姐董若然的時候在場的人沉默之後多是驚訝與慨嘆。他們亦是震驚于此,卻并不是因為什麽深藏不露或者一鳴驚人,而是,董三爺交待過,不可出風頭,她卻沒有聽!
書房內的氣氛變得有些沉重起來,董三爺沉默,董玉仲和董玉川、若玥皆不言語,許久,董三爺才說,“讓人去将五小姐請到書房來。玉仲玉川暫且回去;阿玥也回去陪你娘親用晚膳,今晚不必等我。”
三人出了書房,董玉仲與董玉川喊住了若玥,董玉仲說,“妹妹,暫且不要讓娘親知曉此事,知道了倒教她擔心。”
若玥點頭,董玉川又說,“妹妹亦不要擔心,也許是我們太過緊張,也不見得一定有事。”
雖不多同意這話,但若玥依然是點了頭,也與兩人說:“大哥二哥也不要太過有壓力,事情還未有定論,也許不會變成最壞的情況。”即便董若然是有心,也未必會變成最壞的情況……
董若然聽到丫鬟說有人來傳話說董三爺請她去書房的時候她并不訝異,也什麽話都沒有就順順當當的跟着傳話的人去了。
剛剛進到書房,董若然便已發現整個書房都透着一股嚴肅到壓抑的感覺。董三爺坐在檀木書桌後面,神情威嚴。董若然剛剛走過去,還未開口喊一聲父親,便聽見董三爺說:“跪下!”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的第二更 =3=
謝謝大家支持正版 鞠躬!
推文專業戶又來推文啦=3=《半個蘿蔔半個坑》搞笑萌文偏歡脫葷素搭配诶嘿嘿嘿嘿雖然暫時不肥但作者很有坑品從不坑文坑可以放心跳坑右戳傳送門
☆、32
董若然被董三爺的一聲大喝驚得一個激靈,再對上面色鐵青的董三爺,竟是身子一軟,不受控制般的跪了下去。她低垂着頭,等着董三爺發怒和诘問,董三爺卻沉默了,閉口不言。
雖然摸不清董三爺是什麽想法,但董若然也沒有抱多少期待。六年前她選擇屈服,便是因為這具身子不過七歲,熬了六年,終于得了這麽一個機會,往後幾乎沒有不可能再有這樣的機會,她怎麽會錯過?
她已經不指望眼前的人能讓她過得好了,庶女的身份也是一個大妨礙,那麽她自己去争取,不行麽?他們不想與皇族扯上關系又與她何幹……總歸她也姓董,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她可不怕他們會不管不顧。
正所謂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哪怕她自私如此,也是被逼出來的,能怪得了她麽?
“你今天的舉動是想提醒我,當初,沒有将你送走是一個多麽錯誤的決定麽?”
許久之後,董三爺才終于開了口。一開口,便是這樣輕飄飄的語氣,落到董若然的耳裏卻是千斤般重。她沉默,并沒有也并不敢接話。
“不說話?本來麽,有這麽個有才氣的女兒,我今日倒真該是長足了臉面了,董家可是出了個才女了。但是,我記得,我仔細交待過,不可出風頭,你不曾聽見麽?”
董若然依舊沉默着,這舉動卻似扯到惹惱了董三爺,他一掌拍在書桌上,書桌竟是顫了顫,足見怒意。忽來的巨大聲響讓董若然忍不住身子抖了抖,接着便聽見董三爺怒道:“回話啊!啞巴了麽?!”
被董三爺的話懾住,董若然讷讷開口,“交待過……”
“哦?聽見了然後就忘到腦後了是麽?”
董若然一直低垂着頭,這會兒卻不知哪來的勇氣,竟擡起頭直視着董三爺。外面天色已暗,書房內燃着幾只燭火,但依舊有些昏暗。董若然覺得董三爺的樣子有些吓人,她從未見他如此發怒過,哪怕是六年前自己惹怒他也沒有到這個地步。
可,那又怎麽樣?
“塞翁失馬,尚且焉知非福,爹爹又何必如此擔心。哪怕真的被大皇子看中,也未必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