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廣選(中) 熙和五年元月,上決議廣選……

熙和五年元月, 上決議廣選士族公子入宮。

這消息一出,驚動了後宮與前朝,上元宮宴上的事, 仿佛是一個開端。

壽安宮,蕭胤神色複雜, 又長長嘆息一聲, 蕭韶将手中茶盞放下, 聽他道:“如今, 我是越來越看不透皇帝了,明明之前她還對廣選之事心有不滿,可才過幾日, 她竟然同意了此事。”

蕭韶卻不以為意,笑道:“當初決心要扶李長寧上位的可是您,說李長平心狠手辣, 睚眦必報, 日後定會記恨整個蕭家。”

蕭胤不滿道:“我還不是聽了你兒子的勸,長姐可莫要再奚落我。更何況, 長平她翅膀太硬,确實難以掌控。可李長寧平時不動聲色, 卻反而更難對付。”

蕭韶道:“依我看,既然她已同意了廣選,便立即準備便是,與其猜測她可能會有的心思, 倒不如做好一切, 靜觀其變。”

蕭胤問道:“也只能如此了,那我們的人可安排好了?”

蕭韶笑而不語。

元月二十六,各宮君卿去壽安宮請安, 蕭胤賜了座,而後道:“平時予不喜人打擾,後宮之中又有君後統領,便一直不曾訓過什麽話。只不過,如今事有不同,皇帝既然決定廣選,這後宮裏便不再只有你們幾位,日後新人入宮,切不可生出為争寵而不擇手段之事。”

蕭璟帶頭應了一聲,其餘人亦附和幾句,蕭胤又詢問了一些廣選之事,蕭璟回道:“先前采選剛過,已有一部分人選,近幾日戶部亦送來了一些畫像和名冊。”

蕭胤淡淡道:“文宗,明宗時曾有過幾次廣選,一應事宜便按從前規矩去辦便是。”

廣選自然是要經過初選,複選之後親自面君,由帝後一同相看,到那時能入宮之人,自然都是有一些本領的,誰都明白這個道理,座間幾人各懷心事。

到元月末時,已完成初選,許是知道将會有更多的人進宮分寵,後宮之中如同一潭死水一般,連賢君都沒了争奪的心思,神色恹恹。

可二月剛至,長寧便晉封薛晗為侍君,另賜薛跡移居永恩閣。

旨意曉谕六宮,賢君也終于有了些不一樣的神色,可卻是怒火中燒。他恨恨地将桌上的茶盞砸碎,怨聲道:“陛下為何就那麽寵薛家那兩兄弟!”

他身邊媵侍勸解道:“陛下也只是寵愛薛禦侍,畢竟您也知道,薛侍……侍君他不能侍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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賢君冷笑一聲,“誰知道他是不是裝出來的,阖宮男子只有他不能侍寝,難保他不是在欲擒故縱,想讓陛下留心罷了!”

他又痛罵了薛晗幾句,聽得身邊人不再說話,更不附和他,他往身旁瞥了一眼,冷聲道:“怎麽,難道你覺得本宮說的不對?”

那媵侍不知如何開口,只能道:“主子說的自然是對的。”

賢君卻沒被他這句話讨好,反而嗤笑道:“你是不是在心裏羨慕薛跡?他是媵侍,你也是媵侍。他卻可以爬上龍榻,一朝成為主子。而你只能受本宮訓斥,可惜啊,你沒那個本事!”

那媵侍連忙跪地,“侍絕不敢有這個心思。”

“你最好不要有這種心思,本宮可不是薛晗那個軟貨。”

而被他暗罵的人,此刻正紅了眼,薛晗拉着薛跡的胳膊,“兄長如今要搬去永恩閣,我日後便不能随意去看你了。”

他只差涕泗橫流,薛跡嫌棄地把胳膊收回來,“正好落個兩廂清淨。”

薛晗是真的傷心,他雖晉了位份,但薛跡一走,他心裏還是覺得空落落的,“不行,等我下次見了陛下,我要向她求恩典,準許我随時去看你。”

薛跡聞言,臉色一黑,他還記得那一日長寧來福禧堂,他們兩人都已歇了,而薛晗卻樂颠颠地跑過來,在門外笑着嚷道:“陛下陛下,我解開方才你那棋局了!”

方才晚膳後,薛晗又擺了棋局,可薛跡卻死活都不肯同他下棋,長寧瞧見他可憐兮兮的模樣,便難得與他對弈一次,只是他這次遇到了敵手,長寧少年時在宮中便常用棋弈之道來磨砺自己,戒急用忍,薛晗自然不是對手。

門外宮人為難地看着薛晗,“侍卿還是明日再來吧。”

薛晗自是不解,而房中帏幔之內,薛跡額上的汗不斷滴下,他已是入巷,可方才薛晗那一聲,卻讓他身子一震,頓時委頓下去,更不必說長寧伏在他肩頭輕笑。

這等丢臉的事,直讓他在長寧面前幾日擡不起頭來。那幾日沒少對薛晗冷臉,偏偏薛晗還不知他為何這般。他如今又聽薛晗說要去找他,頓時便想到那晚發生的事,“你最好離我遠一些。”

薛跡又想到些什麽,道:“你也莫去找我下棋,我對下棋毫無興趣。除非,你肯把那玉簪作彩頭。”

薛跡的棋技比從前好了不少,也能有幾次贏了薛晗,可他每次讓薛晗把那玉簪拿出來,薛晗都支吾其詞。

薛晗撇了撇嘴,只是他想向長寧求恩典的願望卻還是落空了,薛跡去了永恩閣之後,他十幾日都沒見到長寧一眼,而永恩閣把守森嚴,他又過不去。

而他的福禧堂,一時之間門庭冷落,就連關行雲也不過來了。林順忍不住道:“這些人真是太過勢利,奴才替您不值。”

薛晗百無聊賴,又問了林順一句,“陛下如今又在做什麽呢?”

林順為難道:“奴才怎麽會知道?”

薛晗這才覺得有些孤單,長嘆一聲,“好無趣啊!”

而紫宸殿,長寧将複選後的名冊匆匆看了一眼,便對戶部的人吩咐道:“便定于後日吧。”

長寧在清涼殿用過午膳,又回了紫宸殿處理政事。

清涼殿裏,瑞祥陪着衛淵清洗硯,這些事他一向不喜歡假手于人,瑞祥在一旁道:“永恩閣那位,如今愈發恃寵而驕了,竟連給君後請安之事都推辭。”

衛淵清淡淡道:“他不是着人說了,今日身子不适嗎?”

瑞祥撇嘴道:“這話主子也信,依奴才看怕是搪塞之言。”

“前些日子我不也病了。”

“他哪能跟主子相比?宮裏人都說他是費盡心思上位的。”

衛淵清不以為然,“你已經在心裏給他定了罪,又何必同我多說。更何況就算是假的,那也是君後該操心的事,你我又何必費心?”

瑞祥不滿道:“可君後哪裏罰過他,他如今侍寝的時日比阖宮君卿加起來都多,陛下寵着他,君後縱着他,明明還只是一個禦侍,可看誰都冷冷淡淡,卻也不知這天大的福氣,他能消受到幾時,還這般不知收斂,就不怕折了福壽嗎?”

“你說夠了?”衛淵清沉了臉,“有句話說的對極了,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你同那惱人的宋子非又有何區別!”

瑞祥立刻跪在他腳邊,“奴才只是覺得,陛下合該最寵您才是!就算您要罰奴才,或是趕奴才走,奴才也要大着膽子說一句,您是謙謙君子,可不見得旁人都是,您就是太守禮了,才讓那些人奪去陛下的愛。”

衛淵清涼聲道:“難道你真的覺得,陛下的愛是被旁人奪走的嗎?”

瑞祥不解,只道:“您今後應該主動挽留陛下,女子的心思細膩,卻也容易被人打動。”

衛淵清低聲道:“那你怕是不了解陛下。”他說完又自嘲道:“我又何嘗真正了解她。”

永恩閣,陳太醫匆匆提了藥箱過來,見了薛跡,剛要行禮,便被薛跡托住,而後屏退了宮人,只留他們兩人說話。

“讓叔父擔心了。”

陳太醫神色焦急,“方才我一聽人說永恩閣傳喚,便趕了過來。”

薛跡唇色蒼白,卻在安慰他,“也不算嚴重,只是我怕陛下看到,會擔心罷了。”

陳太醫瞧見他這副情狀,知道他怕是情根深種,忍不住勸了一聲,“我在太醫院多年,對宮中之事知道的更是不少。不說陛下,就說先帝時,後宮君卿又有幾個能安度餘生的,蕭家人的手段不是你能想象,你越是受寵,越被人針對。更何況,帝王之愛,焉能長久?”

薛跡淡淡道:“我要長久做什麽?我只要她現下最濃烈的喜歡,一刻也不想荒廢。”

他神色雖淡,可話語之中卻執着得很,陳太醫也不再說這些,怕讓他傷心反而對他身體不利,靜心為他把脈,薛跡見他面色越來越沉重,道:“每年春日都會犯上幾次,除了發作時駭人一些,旁的時候都還好,何況,我平素一直有強身健體,只是要勞煩叔父給我開些藥壓制,若是能做成丸劑是最好。”

陳太醫憂心道:“你是怕陛下看見你服藥,會追問嗎?”

若是一直服湯藥,長寧必會察覺,更何況,他身邊近身照顧的人也是長寧選的,自己也瞞不住。

薛跡點了點頭,陳太醫又道:“但我最近聽人提及,說陛下常來這裏,難免會被陛下看見。”

薛跡強撐着道:“叔父放心便是,我自有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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