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退讓 長寧的視線落在薛跡的身上
孫岚道:“公主的意思是, 去策反周邊的郡縣?”
長平回道:“有何不可?”
孫岚慢慢道:“确實算是可行之計,但我們若無十足把握,這些人将消息呈報給了皇帝, 再來參我們一本,那便不妙了。”
長平面上未見絲毫擔憂, “參奏什麽, 說本宮謀反嗎?”
孫岚不答, 算是默認了她說的。
長平一笑, “若是本宮有先皇遺诏,那便是名正言順。”
“先皇遺诏?”孫岚跟在她身邊這麽多年,着實沒有聽說過此事。可又看了看長平的臉色, 此事多半是杜撰的,便問出聲來,“公主是要假拟一份遺诏嗎?”
長平道:“到時候本宮說這是真的, 這就是真的。何況母皇的遺诏又豈是人人都能看得的, 到時候順我者昌,逆我者亡。”
孫岚沒想到她竟如此大膽, 連先帝遺诏都敢僞造,“但李長寧畢竟已經做了五年的皇帝, 只怕就算有‘遺诏’,也輕易動搖不了她的帝位。”
長平眼神冷了,“那便将這天下一分為二,我與她兩廂安好, 互不幹涉。難道你以為她現在這皇位, 受着蕭家的制約,真的坐得舒服嗎?”
幾日之後,雲州便來了一位欽差大臣, 長平絲毫沒有把這個年紀輕輕的女子放在眼裏,只見了木雲硯一面,便讓孫岚去應付。
木雲硯沉得下性子,人也溫和,與孫岚攀談起來,“陛下并未真正責怪長平公主,只是拒不繳納歲供,已經引得朝野不滿,陛下也十分為難。”
孫岚得過長平囑托,并不正面回應木雲硯的話,而是道:“雲州今年收成确實不好,莫說歲供,就連一些護城軍的軍饷也發不下。”
木雲硯與她碰盞,“本官也不過是奉命而來,若是無功而返,怕是陛下還會派更得力的人過來,孫大人是聰明人,與其應付旁人,倒不如這次便解決了此事。雲州并非要按之前的規矩将錢財上繳國庫,但總要出一些,以示忠君之意,孫大人以為如何?”
孫岚笑了笑,“這些事我做不了主,還要報給公主定奪。”
孫岚離開驿館之後,便到了長平府中,将木雲硯的話轉述給她,長平沉思片刻,問道:“那她這兩日都在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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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岚道:“木雲硯這人,看着矜然,不過我曾讓人打聽過,說她也是白礬樓裏的常客,更是出沒于教坊之中。來了雲州之後,這性子也沒改,這兩天晚上都宿在雲州的秦樓楚館裏。”
長平不以為意,嗤笑一聲,“她這是想讓我出一些錢財,好回去向本宮的好妹妹交差。也罷,就先依她所說,事情急不得,若能先穩了朝中那些人,上繳一些倒也值了。不過,那個姓木的還是要盯緊一些,免得她有什麽歪心思。”
木雲硯在那些教坊之中确實不是為了貪圖享樂,這地方三教九流彙聚,倒是能得到一些消息。她臨行之前,長寧同她說了些話,讓她務必打探到雲州備軍的實力,還給了她一份名單,上面是長寧安插在雲州的眼線,說是可在危急之時幫到她。
衛宴質疑她之時,是長寧力排衆議讓她為欽差大臣,木雲硯知道長寧對她存了信任,可卻沒想到信任至此。她将東西妥善收起,卻又怕帶在身上會什麽不測,便将那些名單上的人同住處記在心中,而後将那名單毀去。
短短三日,木雲硯就已經将雲州的境況了解清楚,而後的幾日她更是作出醉酒之态,待那些跟蹤她的人走後,便換了衣衫悄悄出門。
木雲硯離開雲州那日,長平竟出來為她送行,與上次的冷淡不同,這一次長平待她熱切了一些,更是讓人捧了一個錦盒過來,長平讓她接過去,木雲硯不好推辭,便收受了,可剛一接到手裏,便覺沉重,木雲硯眸中透出驚訝,長平卻只笑了笑,木雲硯會意,道:“多謝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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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了京城之後,木雲硯将在雲州發生的事一五一十呈報給了長寧,長寧近來睡得不好,人也有些犯懶,就連性子也比之前急躁了一些,聽她說到長平欲要收攏周邊郡縣時,長寧慢慢變了臉色,她當初放長平離開,是為了制衡蕭家,可現在長平的野心太大,長寧不想真的與她兵戎相見。
衛淵清過來時,見佩蘭等人小心翼翼地守在殿外,便問了一聲,“陛下今日心情不虞嗎?”
佩蘭點了點頭,“午膳用了沒幾口,便停下了,不論再怎麽勸都沒用。”
衛淵清一怔,“是為了朝堂之事,還是後宮君卿之中有人惹陛下不快?”
佩蘭不敢多言,只拱手垂下頭去,衛淵清明白過來,也不再逼問她,走進殿中。
長寧雖然心頭不快,可卻仍舊在處理政務,衛淵清看着桌案上擺成山一樣的奏折,有些心疼,更何況她現在還有身孕,走上前輕聲道:“若是累了,便歇歇吧。”
長寧擡起頭來,“你來了。”
衛淵清不去看那些奏折,只捧着長寧的臉道:“縱然再忙,你也要顧及自己,顧及腹中的孩兒,我和她将來都還要依靠你。”
長寧也不再堅持,扶着桌案起身,可剛一站起,便覺腳麻了,衛淵清連忙扶住她,往下看去,長寧一時走不得步,衛淵清便将她抱起,往內殿而去,放到床榻之上。他跪在腳榻邊,将長寧的鞋襪除去,修長的手輕輕揉着她的玉足,直到她的腳恢複了知覺。
衛淵清剛想讓長寧躺下歇歇,佩蘭便進來道:“陛下,榮君求見。”
這句話讓兩個人都愣住,尤其是長寧,這些時日後宮君卿幾乎都來過,唯有薛跡,像是死心了一般,這麽多日未見,她确實很想他,可是這幾日為了長寧的事,她心中煩亂,更怕薛跡來了之後,她情緒更為不穩,動了胎氣。
而現在,長寧沒想到他竟然會主動過來見她,他以往來紫宸殿,并不需要這般讓佩蘭傳話,如今卻将那些恩寵都放下,長寧的心有些亂。
淵清還在這裏,若是為了兩人都好,她現在不該見他,但她卻怕薛跡心裏難過,便道:“去請他進來。”
淵清臉上的笑意變得淺淡,若是以前,他早就主動告退,可現在他卻不想讓,眼前的人是他的妻子,腹中的也是他的孩子,他為何要讓。
長寧的腳已經恢複了知覺,可淵清卻還是沒有放開她,薛跡慢慢走了進來,眼前并沒有什麽羞于見人之事,可他們兩人離得那樣近,如同尋常夫妻一般相處,淵清就像沒有看見薛跡一般,給長寧将衾被蓋上,囑咐道:“奏折莫要看得太晚,免得傷了眼睛。”
長寧的視線落在薛跡的身上,養病時好不容易胖了一些,如今又瘦了,臉頰如刀刻一般,棱角分明,将這張臉襯得有些涼薄。這麽冷的天,竟穿得這般單薄,甘露殿侍候的宮人也不提醒他嗎?
薛跡的眼神也落在長寧的身上,不止是她,還有衛淵清掖被角的那只手,他和長寧相望,久久不語,亦沒有上前。
倒是衛淵清側頭看向殿中,平聲道:“榮君來了,快坐。”
他這般熟稔地招呼薛跡,俨然是這裏的男主人一般,薛跡發狠将唇角咬破,口中有着淡淡的血腥味,道:“是啊,只是我來的不巧,既然貴君在,那我……就先回去了。”
薛跡說完這句話,猛然轉過身去,似乎怕自己多看一眼,都會忍不住回去找長寧。這些日子并不是他不來,而是他怕自己之前服了五石散會不可抑制地想親近她,直到斷了幾日,才敢過來。可刺傷他的,并不是她對衛淵清有多少情意,而是衛淵清能給的陪伴,是他永遠都無法企及的。
長寧張了張嘴,那聲阿跡始終沒有喊出,她和淵清有了孩子,卻不能在有孕之後便将淵清棄如敝履。
衛淵清看着薛跡離開的身影,眼神中閃過一絲涼意,他轉過頭來,看着長寧道:“不如我讓人将榮君追回來?”
長寧搖了搖頭,“不用了。”
衛淵清也沒有追問,扶着長寧的肩膀躺下,長寧似乎是太過疲憊,很快便睡了過去,只是眉心一直緊蹙着,衛淵清伸手去撫,卻怎麽都撫不平。
他不知道自己能攔薛跡多少次,更不知道長寧此刻在夢中,是不是也挂念着她。他看了看自己的手心,依舊潔白無瑕,可他的心卻不再像之前那般了,充滿了欲‖望。
除夕宮宴還需提前籌備,再加上長寧有了身孕,這一年的宮宴要比往年更為隆重一些。上一年是由衛淵清籌備的,今年他常伴長寧左右,沒什麽空閑去做這些,便在蕭璟提起時,主動推辭了。
蕭璟近來有心事,不願去勞神,便讓安卿與昭卿一同去主理操持,賢君本要開口攬下,可現在卻沒了機會,十分不甘心,但蕭璟的命令他也不敢違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