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想什麽呢?
一行人繼續保持着白日歷練加趕路, 晚間打坐修行和歇息的節奏,一直往前走。
這日晚上又圍在篝火邊烤肉。
花似錦烤了一串,依舊是先給墨繁吃, 她看着墨繁不緊不慢地吃完, 然後兩眼亮晶晶地望着他, “今天烤得如何, 有進步嗎?”
墨繁看了她一眼, 見她水汪汪的眼睛裏含滿了期待,正眼巴巴的望着自己。他向來不說違心之言,然而此刻卻面色自然地點頭, “有進步。”
花似錦喜滋滋地又接着去烤。
墨繁又看了她一眼,心裏暗嘆。這個小家夥是真的沒有廚藝天賦, 斷斷續續烤了幾個月的烤魚烤肉了, 一點點進步都沒有, 這也是誰都沒法比了。她這廚藝進步的難度,感覺比她以前修行進階的難度似乎還要大。
偏偏她還極為熱衷于給墨繁和八寶投喂。墨繁自然是不會去說,八寶則是吃東西不挑,難得竟然也沒浪費過。
墨繁搖了搖頭,低聲笑了笑,然後拿起一串烤肉另外烤起來。
花似錦一邊烤着自己手裏的, 一邊偏頭去看旁邊的小九。只見“她”手裏的一串肉差不多烤好了, 金黃焦脆,噴香撲鼻,還有着調料的誘人香味,看得人食指大動。
他們一路行走,秘境裏地形奇特,每個地方都不一樣, 也不是每回都能順利打到獵物或者遇到可以捉魚的溪流,所以也不是每天都會圍着篝火燒烤食物。
而小九似乎也不太熱衷這些,“她”總是懶洋洋的,神情木讷且沉默,仿佛對什麽都沒有太大興趣,對吃的也沒興趣。大多數時候是花似錦給墨繁和八寶投喂時,偶爾順手也投喂一下“她”。
今天“她”倒是難得地主動烤起肉來了,花似錦十分驚奇,忍不住道:“你這烤得很不錯啊。”
真是瞧不出來,小小年紀,手法熟練,關鍵那成品還極為誘人,比她練了許久的手藝看着都要強多了。
小九黑漆漆的眸子瞥她一眼,見她好奇地望着自己手裏的烤肉,“她”問道:“你要嘗嘗嗎?”
花似錦一愣。
歷來都是她給東西小九吃,有什麽東西也都盡量分享給“她”,但小九是個極其淡漠的性子,平常總是沉默寡言,對誰也不熱情。這還是“她”第一次這麽主動的态度對花似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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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似錦詫異了一瞬,然後就笑吟吟地道:“好啊,我嘗嘗你的手藝。”
說罷從小九手裏接過那串烤肉,咬了一口,咀嚼吞下,驚喜道:“唔……你烤得好香,很好吃。真厲害啊,小九。”
小九黑漆漆的眼睛幽幽地看着她,嘴角微微撇了撇,也不知是高興還是其他。
花似錦笑道:“等會兒我也給你嘗嘗我的手藝。”
小九:“……”
“她”神色僵硬,連忙搖了搖頭,“不了,還是我給你烤吧,你都烤了那麽久給我吃了……”
“她”真的已經吃膩了,實在是忍受不了、憋不住了,今天才自己動手的。花似錦那“手藝”,大概也就墨繁和那只傻乎乎什麽都吃的靈寵才不嫌棄……
花似錦全然不覺,反而對小九突然變好的态度感到十分開心,喜滋滋地守在“她”旁邊,等着“她”給自己烤肉。
墨繁看到這一幕,他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手裏的烤肉,無奈地搖了搖頭,将烤好的肉喂給了旁邊一直等着的八寶。
他會介意謝言洲,但不至于跟一個小姑娘計較。
吃完東西,清理了所有,其他人都在打坐調息。花似錦因為每日只需子時打坐,其他時間都可以用來休息,所以墨繁盤腿坐在那裏,她坐他旁邊,幹脆趴他腿上睡覺。
墨繁垂眸看她一眼,然後閉目調息。
其他人最初看到這一幕時都有些驚訝,但是久而久之,也就見怪不怪了。
只有謝言洲偶爾會皺着眉頭瞥過來一眼,但他也沒法說什麽,因此只能保持沉默。
天亮繼續趕路,一路走去,只覺得氣溫越來越低,天氣越來越冷了。目光所及之處,天陰雲低,日光薄淡,四野荒蕪,連泥地都成了凍土。
陣陣寒風從身旁掠過,呼呼作響,吹得人衣擺飄浮,發絲淩亂。
“這裏怎麽這麽冷啊,感覺像是在冰川上行走一樣。”花似錦撩了一下被風吹亂擋住視線的鬓發,邊走邊嘀咕。
然而她一語成谶,竟真給她說中了。
他們沒走多久便是一陣地動山搖,緊接着腳下的土地忽然裂開一個大豁口,衆人還來不及反應,也運不起靈力,只覺得眼前一黑,幾乎是瞬間就全部墜入進去——
花似錦有意識的時候只覺得非常的冷,簡直是奇冷無比。
睜開眼睛一看,眼前茫茫一片潔白晶瑩,整個世界白雪皚皚,銀裝素裹,竟還真是一望無際的冰雪之原。
寒風從身畔刮過,鵝毛大雪片片飄落,視線都受局限。
花似錦被身下的冰涼凍得“嘶”了一聲,迅速爬起來,站在原地,雙手環抱胸前,舉目四顧。只見不遠處的地方,謝言洲和胡眉兒帶着花斑虎正走了過來。
“師姐,這裏好冷啊。”胡眉兒縮手縮腳,走過來道。
花似錦點頭,擡手抹去飄到額頭上的一片冰涼雪花,聲音有些哆嗦道:“是好冷。”
一般修行之人本無懼酷暑嚴寒,又有法術可以避暑驅寒,奈何這裏十分奇特,靈力極其稀薄,竟然連修士都難以運起法術抵擋這寒冷。
花似錦和胡眉兒修為較低,首先就感覺到了嚴寒侵入。
尤其是花似錦修為最低,她甚至已經凍得忍不住瑟縮了起來。
謝言洲瞥了花似錦一眼,見她小臉雪白,凍得唇色都變了,他猶豫了一下,脫下自己的外袍,正要遞給她,卻見墨繁不知什麽時候已經走過來,将花似錦往自己懷裏一攬,墨色罩袍披到了她的身上,将她團團裹住。
謝言洲表情僵了僵,又沉默地将外袍披回了自己身上。
很快地,容淵和燕明月、蔣悠和蘇辰,以及小九他們也趕過來了。
蔣悠跺了跺靴子上沾的雪泥,嚷嚷道:“這是什麽鬼地方,這麽冷,還毫無靈氣,沒法長久運用靈力禦寒。”
還好他們修為高,雖然衣衫單薄,且斷斷續續也能運起一點靈力,其他時候雖然覺得有些寒冷,但也勉強能忍。
墨繁擡頭看了一眼風雪的方向,遠處仿佛有一個巨大漩渦一樣,在吸着所有的寒風與雪沫。如果細察,甚至還能感覺到空氣中微渺的靈氣也在一一地往那個方向聚集。
“去那邊看看。”墨繁指了指那個方向道,“好像有什麽東西在那裏。”
衆人也注意到這異常景象了,紛紛點頭,連忙一起擡步往那個方向走。
越往前,風雪越大,越是寒冷刺骨。
墨繁的罩袍雖然給了花似錦,但是這罩袍并不能禦寒,僅僅只是多了一件衣裳的存在而已。越往裏走,花似錦越感覺寒冷,她挽着墨繁的胳膊,聲音顫抖道:“師叔,我好冷啊。”
墨繁低眸看了一眼她凍得煞白的臉,擡手摸了摸,只覺得觸手冰涼如寒玉。他皺了皺眉頭,對容淵道:“師兄,等一下。”
容淵停住腳步,其他人也不約而同地跟着停住腳步。
墨繁袍袖一抖,畫中境出現在他手中,他将畫中境往容淵面前一抛,“師兄幫我看一下,我和阿錦一會兒就出來。”
容淵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見那畫中境自動地在他面前的虛空中展開,浮在風雪裏,被風雪吹得不斷搖擺,他連忙擡手用靈力控制住畫卷不被這妖異的風雪卷走。
墨繁拉住花似錦,化作一道流光,閃入畫裏。
蔣悠和蘇辰一臉驚奇與茫然。蘇辰看着那畫中境,好奇問道:“這是幹啥?這個是個什麽法器?”
蔣悠望了一眼畫中境,猶疑地道:“看着像是一個有着獨立空間的法器?”
其他人也滿臉疑惑,就連容淵都幾乎沒見過墨繁的畫中境,一時也回答不上來。
小九在一旁木然地擡頭望了一眼,照舊是面無表情。
謝言洲一臉若有所思地看着那副畫卷。
如不是親眼所見,尋常人一定以為這只是一副再普通不過的山水畫,而那兩個進入畫中的人,此刻只是兩個極渺小、極不易察覺的紅點。畫上還設有禁制,裏面的人在做什麽,說什麽,全都看不見,也聽不到。
花似錦被墨繁拉入畫中境,終于感覺不冷了,整個人又活了過來。她搓了搓快凍僵的手臂,問道:“師叔,我們是來這裏避寒嗎?可這樣不是在原地動不了嗎?其他人怎麽辦?”
墨繁搖頭,淡淡對她道:“将衣裳脫下來。”
花似錦一時間滿臉懵怔:“啊?”
接着瞥見墨繁身上才穿着極為單薄的雪色內袍,迅速反應過來,“哦哦,好的。”
連忙将自己身上披着的墨繁的那件墨色罩袍脫下來,遞給他。
墨繁接過去,卻依然道:“你自己的也脫了。”
花似錦:“……?”
她臉上驀地閃過一絲熱意,腦子依舊是懵的。倒不是不願意,可是這會兒大家在外面冰天雪地的等着,他們……
墨繁掃了一眼她臉上的紅暈和羞赧的表情,哭笑不得,“想什麽呢?只是叫你脫下你外面的衣裳。”
見花似錦還是有點懵,他道:“速度快些,這裏靈氣稀薄,畫中境支撐不了多久,你師伯也撐不了多久。”
花似錦快速反應,雖然還是有些茫然,但迅速依言将自己外面的衣裳脫了,只穿着裏面單薄的本命法衣。
她抱着自己的衣裙掩在身前,茫然地看向墨繁,只見他也将他自己身上的那件雪色內袍脫了,全身只着了一條墨色的長褲,整個人幾乎是赤着上身。
那強健結實,修勁優美的肌體,花似錦還是第一次見到,匆匆一瞥間,臉色就迅速爆紅,連忙垂下目光。
耳畔聽到墨繁一陣不明意味的輕笑聲,接着便是一片雪色朝她迎頭罩了下來。
在她頭腦懵怔之間,墨繁已經迅速将他的那件雪白內袍給花似錦穿好了,甚至還抓過她手上拿着的衣裙,給她快速穿戴系好。
最後他才穿上了他自己的那件墨色罩袍,系好衣帶,然後抓住她的手,兩人一起迅速閃出了畫中境。
出了畫中境,外面依舊寒風肆意,大雪紛飛,冰天雪地。
可是花似錦卻奇異地不再覺得寒冷了。
她總算是反應過來,驚訝地看向墨繁,“師叔,那衣袍……”
墨繁笑着瞥了瞥她臉上還未散盡的紅暈,“嗯,現在不冷了吧?”
“不冷了不冷了。”花似錦又是高興又有些羞赧,原來墨繁是将他裏面那件能禦寒的內袍換給她了,她剛剛在胡思亂想些什麽啊???!!!
花似錦垂着腦袋,才稍微退下的紅暈,又迅速在耳根處脖頸間蔓延起來。
容淵見他二人出來,而墨繁身上的衣袍都換了,花似錦紅色衣裙裏面竟然拖出長長的一截雪白擺尾,明顯不是她自己的衣物。他不由地奇道:“你們倆在那畫裏面做什麽去了,居然連衣裳都換了?”
墨繁睨他一眼,神色淡然:“這麽會兒工夫能做什麽?”
“那可說不定。”容淵道,“誰知道你那小世界裏的時間流速跟外面是否一樣……我們外面才一會兒,你那裏面幾天都有可能。”
墨繁:“……”
他懶得理他,走過去收回了畫中境。
容淵自然知道他不是那種急色到将大家扔外面凍,自己卻去裏面快活的人。不過是随口調侃而已,當下朗朗一笑,對大家道:“繼續走吧。”
謝言洲冷眼看着他們,嘴唇輕抿。其他人則都好奇地打量了一眼花似錦和墨繁,再紛紛繼續前行。
花似錦又挽着墨繁的胳膊,她低頭看了一眼那拖在地上的雪色長長衣擺。墨繁這內袍是固定制式的,不像花似錦的鲛紗衣裙可以自動調節大小。因此穿在她身上拖出長長一截,就像是曳地的裙擺。
好在這內袍材質特殊,落地不沾塵埃,尤其是穿在身上竟奇異地不感覺寒冷了。
她的鲛紗衣裙,不過是水火不侵,可以自動調節大小和顏色,卻沒有墨繁這件內袍的神奇禦寒功效。不知到底是什麽做的。
“到了。”在前頭的容淵忽然揚聲道。“是這裏。裏面有什麽東西在吸收着這片天地裏的靈氣,怪不得其他地方靈氣稀薄,我們幾乎無法運起法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