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小魅妖與少年墨繁
魅妖天生長相惑人, 讓人不由自主地想親近。而她笑得那樣明媚，哪怕是看起來淡漠刻板的少年，也控制不住地愣怔了一瞬。
畢竟這個時期的墨繁還是少年, 雖然表情看起來嚴肅, 其實并不如後期總是言笑晏晏的墨繁心性那樣沉穩。
大概是注意到他的異樣, 坐在對面的扶沉意欲探頭過來：“你在看什麽？”
“沒什麽。”少年墨繁袍袖微微一動, 将還不及他巴掌大小的花似錦給攏入了袖中。也不知是出于什麽心理, 并不希望扶沉看到她。
扶沉沒再追問，又繼續跟他聊起其他事情來。
花似錦被少年墨繁籠在袖中，眼前漆黑黑一片, 啥也看不清。她拽着他的衣袖，趴在他手臂上, 費力地鑽出去, 才剛冒個頭, 少年另一只手移過來，蓋住了她的腦袋。
花似錦：“……”
她費力地掙紮着想爬出去，卻察覺到他的手輕輕地拍了一下，像是示意她安分一些，又像是安撫。
這個動作不經意地讓她想起來後來的墨繁，立時停頓了一下, 然後瞬間安靜下來, 又自動乖乖地爬回他的衣袖裏。
她剛剛跟他進屋時，就自覺用法術除去鞋襪，還給自己施了洗滌術，以免站在桌面時，弄髒了他的桌子。
這會兒她雖然只有小小的一只，但那細細小小的手腳, 扒在他微帶涼意的手臂上，還是很有存在感的。
少年墨繁眉頭輕輕地皺了一下，最後又舒緩開來，繼續神态自若地跟扶沉聊起來。
等扶沉走了之後，他才将她從衣袖裏放出來。
花似錦繼續站在他的桌上，也就比桌上的茶杯高一點點，要看他，還得費力地仰起脖子。
她幹脆盤腿坐下，用手托着腮幫，免得脖子仰太久酸疼。
還好少年墨繁雖然面冷，但卻配合地微低着頭，長睫蓋下，像漆黑的鴉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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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擡手，修長冷白的手指，極輕極輕地碰了碰她額心的花印。
指尖冰涼的溫度，激得花似錦微微一顫。
“怎麽會來這裏？”少年的聲音依舊不帶情緒，冷冷淡淡，卻如清泉淌過心尖。
花似錦仰頭看着他笑：“我說這是一個夢，我進了你的夢裏，你信不信？”
少年墨繁眉頭又微微蹙起，也不知信不信她這聽起來明顯像是在瞎說的鬼話，抿着唇，沒有吭聲。
她身上有着他極為熟悉卻又不完全一樣的氣息，那氣息仿佛是他的……但她實在是太小了，氣息也很微弱，以至于他不太好分辨。連伸手過去觸碰時，都要極為謹慎，怕不小心一指頭就将她戳死。
他手指小心翼翼地拽了拽她手臂上挽着的小小披帛，淡淡問道：“這是哪裏來的？”
花似錦笑吟吟道：“你送的。”
少年眉目不動，只當她又是在玩笑。
他沒理她，又拿起書冊，靜靜地看了一會兒，每頁都詳細地做了批注。
花似錦在他手旁或盤腿坐着，或者雙手托腮趴着，安安靜靜地看他做事，他也旁若無人，從容不迫。
等到天色漸晚，他擡手一揮，屋裏燈火自動燃起。
不一會兒，外面有敲門聲，接着一名侍女提着食盒走了進來。
花似錦眨了眨眼睛，擡頭看了一眼，“靈犀？”
這侍女跟靈犀很像，但其實跟後來的靈犀有些微差別。表情稍顯木讷，動作也略微僵硬，一看就知是傀儡，不如後來的靈犀逼真。
少年墨繁又看了她一眼，“你怎知她叫靈犀？”
花似錦笑道：“是不是還有一個叫飛翼的？”
少年墨繁這次眼裏實實在在地帶了些疑惑，訝異問道：“你怎知曉？”
花似錦笑道：“你告訴我的呀。”
少年墨繁眉心微蹙，沒有說話。
但顯然依舊是不信她的話，只當這小魅妖是在哪裏打聽來的，畢竟他做的這兩個傀儡侍人也不是什麽秘密的事情。
他甚至都懶得去問她為何要跟着自己。
魅妖妖力低微，也沒有什麽殺傷力，她還這樣小，他一根手指都能将她碾死，根本不用在意。
靈犀将糕點一一擺開，她不像後來那樣表情靈活，也不會說話，擺完東西，就提着食盒機械地退了下去。
少年墨繁并不急着吃東西。
他垂眸看了一眼坐在盤子旁邊的花似錦，她甚至都還沒有盤子大。
他施了一個洗滌術，然後擡手撚起一塊糕點，修長的手指将糕點掐得極小極小，細如米粒，撚在冷白的指尖，遞到她的唇邊。
花似錦怔怔擡頭，只見他眉眼低垂，正淡淡地看着她，那原本漠然的神色在這一刻被屋內的光籠罩着，帶着一抹柔和。
那一瞬間的溫柔，讓花似錦頓時想起了後來的墨繁，眼神有些迷離，忍不住又喚了一聲：“師叔。”
少年墨繁瞥了她一眼，終于忍不住問道：“為何一直喚我師叔？”
“我說我從未來而來，你将來會是我師叔，你信嗎？”花似錦回道。
她在心裏還默默地補充了一句，不僅是我師叔，還是我道侶呢……
不過她沒打算說，暫時并不想吓到他。
少年墨繁微微揚了揚眉，沒有說話，也不知信沒信她的話。
他只将指尖掐成米粒般大小的糕點又往她唇邊遞了遞。
花似錦只好張口接住，糕點意外地甜美，有種奇異的芳香，她吃完還忍不住舔了舔他指尖的粉末。
他手指微微地蜷了蜷，收了回去。
稍後，又喂她吃了幾粒。
沒多久，靈犀又過來将一切都收拾好帶了出去。
少年墨繁擡頭看了看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而這只小魅妖，甚至完全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他不習慣詢問，也不太愛管不相幹的事情。
一如往常一樣，看了一會兒書，就在榻上打坐養息。察覺到花似錦跟了過來，就在他腿上停下時，他只是眉頭微微動了一下，連眼睛都沒有睜開，繼續閉目打坐。
天微微亮時，他猛地覺得腿上一沉，睜開眼睛低眸看去，微微一怔。
昨夜還沒有茶杯大小的小魅妖，這會兒變成了一名看起來約莫十七八歲的紅衣少女，正微側着臉，将頭擱在他腿上，睡得正香。
她肌膚如新雪般潔白無瑕，容貌妩媚昳麗，秀挺的鼻尖微微翕動間，能聽到清淺的呼吸，花瓣一般的唇，帶着酣睡的瑩潤與飽滿。
他極少與人這樣親近過，來無稽山跟着洞玄真人學藝，身邊帶的侍人也是自己制的傀儡，此刻見這少女趴在自己腿上睡着，一時間竟不知作何反應。
就這樣默默地盯着她看了半晌，目光從她烏黑的發絲，移到白皙的面龐，又再次落在她的唇上。
她的唇長得極為好看，顏色嫩紅，十分誘人。
感覺嘗起來應該是柔軟的，芬芳的……
少年黑眸微微動了動。
剛剛那一瞬間竟莫名有些意動。
那種感覺就像是……與以往發.情期初起時一樣。
他眉尖微蹙，連忙斂了心神，正要擡手推一推她，卻見她眼睫微微顫動了一下，接着整個人又慢慢地縮小，變成了如昨日一般小小的模樣。
她睜開眼睛，從他腿上蹦了下去，輕飄飄地，像一只蝴蝶。
他掃了一眼便移開目光，神态自若地起身，稍稍打理了一下自己，就走出門去。察覺到她依舊跟着自己，他也沒趕她，反而擡手一道法術加在她身上，這樣旁人便見不到她了。
花似錦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變得透明的身子，頗覺新奇。
這法術跟仙家法術也差不多了。
此刻的少年墨繁，難道修為竟比後來還要厲害嗎？
而這裏到處仙霧缭繞，與凡間也頗有不同，是什麽地方呢？
她跟着他去上早課，聽了一會兒也只覺得雲裏霧裏，有些無聊，幹脆一個人飛了出去，到處晃悠着，想觀察一下這裏的環境。
花似錦繞了一圈，發現這裏似乎也是一座山，從布局來看，大概跟修仙界的宗門差不多，大家也是來這裏學習和修行的。
不知何時，一陣鐘鼎聲響起，花似錦猜測着他們大概是課業結束了，便往回飛。
轉過一處庭院時，迎面走來了一位穿着玄黑色衣袍的少年，身材高大，容貌與墨繁有六七分相似，正是少年時期的墨九。
在他身後，又是昨日那穿着鵝黃色衣裙的少女追了上來。
花似錦眨了眨眼睛，心想，這大概就是昨天扶沉說的那什麽青瑤帝姬？
“墨九，你不要走那麽快嘛，我都快追不上你了。”青瑤帝姬加快腳步追到他身側，與他并肩而行。
墨九唇邊勾起一抹笑，神情卻散漫得很，“我走得并不快，是你走太慢了。”
“是是是，誰讓你腿長。”青瑤帝姬一點也不生氣，她拉着他的衣袖，咬了咬唇，接着嘆了口氣，有些愁眉不展。
“何事憂愁？”墨九問，語氣卻并無多少關切。
偏偏青瑤帝姬就吃他這一套。
她身份尊貴，在這裏學藝其實有些屈就，大家敬畏她，不敢與她說笑，神态總是帶着恭敬甚至谄媚，也就墨繁和墨九從來沒有阿谀奉承。
以前她追着墨繁，但是墨繁實在太冷淡了，連話都聊不了幾句。後來墨九也來了，他願意與她講話，她就将滿腔熱情都轉移到墨九這裏了。
聽他這樣一問，她連忙竹筒倒豆子，什麽都跟他說，“還能是什麽事，是我爹爹昨夜跟我說，我那便宜弟弟降生了。”
青瑤帝姬原是青熙帝君之女，生母因為意外隕落，如今這位是繼母，兩人相處不和睦，她脾氣沖動，經常惹得那位性子柔弱的繼母垂淚，怕她傷了胎氣，青熙帝君以修習法術，修心養性的由頭，将她扔到洞玄真人這裏來。
墨九聽到“便宜弟弟”四字時，眉頭微微皺了皺。但他沒有表示什麽，只是依舊笑道：“一個剛出生的小孩子罷了，別想那麽多了，開心點。”
花似錦沒聽他們聊多久，她仗着自己現在是個透明人，直接與他們擦肩而過。
哪想到墨九竟然朝旁邊一瞥，一伸手，又将她給捉住了。
墨九擡手一揮，她身上的法術立即解除，整個人顯露出來。
青瑤帝姬看見被墨九提着的花似錦，面色一怔，愕然道：“哪裏來的小妖精？”
花似錦：“……”
墨九将花似錦拎到眼前，笑盈盈地道：“又見到你了，這是誰的小花妖？”
花似錦沒理他。
“不回答？”墨九兩只手指捏攏，笑容惡劣，“不說我就捏死你了。”
花似錦這才有些着急，正要開口，忽地聽後面有一道熟悉的聲音，淡淡傳來。
“我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