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放假的第二天清早,白南楠參加的支教隊直接從學校出發,坐大巴轉到了火車站。

一路上閉目養神,到了火車站坐上了綠皮火車。

小時候,白南楠跟着爺爺坐過一次火車,之後便沒再坐過。她雖然養的嬌氣,但卻是分場合,并不會抱怨麻煩別人。

所以,當他們開始吐槽學院經費不足,火車坐十多個小時能把人熬死時,白南楠并沒有參與其中,而是定定地看着對面的女生。

而後手托着下巴湊過去,一臉正經地說道, “你變了。”

韓楚怡看着對面放大的臉,有些想罵人。到底還是忍住了,郁悶反駁了一句,“我才沒變。”

“啊,沒變嗎?我還以為你變漂亮了。”

“……”

白南楠笑了聲。雖然以前和她不對頭,但路上能有個臉熟的人,到底還是感到了一絲親切。

她還記得那次書店門口打架後,韓楚怡主動去了她學校給她道了歉,言語傲慢又無奈,像極了被迫低頭的小孔雀。

白南楠從沒想到,這個人還能主動意識到錯誤,給她道歉。

而現在,她似乎收斂了一身鋒芒,沒那麽紮人了。

人都在成長,相比其他人,白南楠覺得自己倒是有些退步,膽子越來越小了,對生活也少了很多熱情。

“你們兩認識啊,”旁邊的男生問道,“玩牌不?”

白南楠也無聊,沒多想就答應了,“好啊。”

她又挑眉看了韓楚怡一眼,調侃道,“會玩牌不,韓學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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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倒是沒變,就喜歡諷刺人,”還有打小報告。

韓楚怡沒說出這句話,畢竟被她爸打了一頓逼到對方學校道歉,是她人生中的一個恥辱。

一趟火車到地兒要十一個小時,在酒店住了一晚隔天又轉了一趟大巴車,每個人腰上就和壓了一塊石頭一樣,酸疼又疲憊。

山路崎岖不平,幾經輾轉好歹是到了地方。

看着一下車就開始狂吐的韓楚怡,白南楠壓下了胃裏的不适,給她遞了瓶水後離遠了點,在周圍慢慢走着活動了幾圈,這才緩了過來,開始四處打量。

這裏地處偏僻,空氣卻清新。

白南楠教的課程是體育舞蹈。小學的操場破爛簡陋,石灰牆老化,牆面斑斑駁駁,但孩子見到新老師的熱情非常高漲。

一張張黑黑的小臉看着單純又幹淨,他們一笑,白南楠也忍不住跟着他們笑。

一切返璞歸真,美好又充實,充實地可以讓她忘記很多事情。白南楠每天最開心的事便是帶着孩子們在操場上玩耍,回宿舍和韓楚怡鬥鬥嘴。

然後在安靜的夜晚,搬個椅子搖着蒲扇在星空下乘涼,和隊友們侃天侃地。

幾個女生聚在一起,聊得最多的就是課業和戀愛了。

談到戀愛的時候,白南楠就安靜地聽着他們講述自己平坦順利的戀愛故事,什麽都不去想,就平躺在搖椅上認真的聽。

“你咋過得像個老人似的,看着無欲無求的。”一人問她。

“沒個人樣。”韓楚怡默默補充。

白南楠說她變了,她才覺得白南楠缺了點東西,再也不像以前的那個白南楠了。

就這樣待了一個多星期,鎮子裏開始下雨,白南楠的室外體育課不得不取消,改成了室內。

支教隊原定十五天,眼瞅着時間就要結束,雨勢絲毫沒停,大家都變得焦慮起來。

“你不着急嗎白南楠?”韓楚怡看着趴在桌上玩手機的白南楠說道。

“着急什麽,回家收衣服嗎?”白南楠眼都沒擡。

“……明天就應該回去了,看這個雨,估計回不去了吧。”韓楚怡說道。

“回不去就回不去吧。”

白南楠搖了搖手機,明知沒什麽作用,還是想晃出點信號。這個地方本來就偏僻,信號不好,只能打電話,想上網頁面卻半天加載不出來。

現在一下雨,不知為什麽,信號更差了。

沒有網絡,晚上只好早睡。

第二日醒來,白南楠仍然能聽到強勁的雨點聲,天空烏蒙蒙的,暗淡無光。

聽見有人喊“山塌了”時,白南楠剛從廁所出來。

放眼望去,渾濁的泥水如同一條狹長的黑線一般,慢慢加粗。不知什麽時候,後面的院子都被水漫住,濁浪正朝她們襲來。

白南楠安逸地生活在城市裏,沒什麽求生技巧,分科前上地理課也沒聽過課。

四周的人都在慌亂逃生,目之所及一片混亂,白南楠腦海中的第一個念頭也是跑。

腿腳不自覺向前邁了一大步,卻一屁股滑倒了地上。

“沒事吧。”有人拉了她一把。

“你先走,”白南楠揉了揉屁股,看了眼韓楚怡,“我鞋太滑了……”

“不,要走一起走!你不能一個人留在這。”

“媽的,”白南楠不由爆了句粗話,“我沒時間和你演偶像劇,讓你先走就她媽先走,我鞋太滑去拿個杆子撐着。”

随即白南楠去了廁所撈了根長竹竿,跟着人群跑很快追上了韓楚怡。

“你她媽跑的也太快了吧,剛才裝什麽裝。”韓楚怡瞪她。

“不想死就她媽閉嘴快點跑。”

旁邊的人莫名其妙看了眼身旁兩個長相清秀,卻不停吐髒話的姑娘。

白南楠雖然說這話,不過腦子裏一片空白,只能跟着帶隊隊長跑,看着周圍的混亂場景,心髒砰砰的跳動聲,震地頭皮都有些發麻。

因為發現的早,鎮子裏只翻湧着小泥浪。白南楠跑得也快,跟着支教隊的隊長踏着突起的石塊準備穿過小河道去對面安全的地方。

剛踩上中間的石塊,一波濁浪翻滾湧來,夾雜着殘碎的樹枝和尖銳的石子。韓楚怡站在白南楠前面,被這氣勢吓得腳下一頓,再不敢往前。

“我不敢過去了,我不會游泳。”韓楚怡聲音發抖,“我們就站着吧,等平靜了再過去。”

白南楠也心裏發虛,害怕一下石塊就會忽然襲來的濁浪沖走。

到底理智尚存,白南楠隐隐聽見對岸的人叫她們過去,看見烏黑的流水逐漸漫過石塊,她還是反應過來,順帶罵醒韓楚怡。

“走啊別等死了。”

白南楠撐起竹竿穩穩固定住,一把握住韓楚怡的手涉水而去。黑浪還在一波一波地湧來,白南楠能感受到尖銳的碎物劃破自己的大腿。

她咬牙堪堪抵抗過強力的沖力,被浪沖得身體失去平衡又被韓楚怡抱住。

“你他媽怎麽那麽重!”白南楠咬牙強撐着。

天知道她從小從來沒幹過什麽活,拎過什麽重物,力氣小的令人發指。

她甚至眼前有些發黑。晃了晃腦袋,到底是清醒了一些。

最後岸邊幾個人慢慢靠近,把韓楚怡推上河岸,白南楠自己也撐着竹竿爬了上去,腿上全是污泥,整個人狼狽得不像話。

不過剎那間緊繃的身體松懈下來,白南楠跪坐在地上,傻傻望着懸空的點發呆。

而後回頭,瞥見剛才她們所待的石塊,完全沒入洪流之中,再也看不見影子。

“還有兩個人過來了嗎?”白南楠嗓子有些啞。

隊長咬緊下唇搖了搖頭,只是慶幸不是他們支教隊的人。“沖走了,但救援隊應該馬上會趕來搜查。”

韓楚怡也緩了過來,默默靠向白南楠,“你的腿……”

白南楠低頭一看,小腿的肌肉處不知道什麽時候被利器刮了一條大口子,血跡和泥沙混雜在一起,依稀能看見血肉,十分滲人。

“你還好嗎?”隊長擔心地問道。

“……”她,不是很好。

沒看見血還沒什麽,這是剎地一見,一陣心悸湧來,白南楠眼前有些發昏。

“還行,”白南楠沒再看傷口,“以前來大姨媽時都沒發現……我竟然,有點暈血。”

“……”

再次醒來時,白南楠還有一瞬間的恍惚。四周漆黑一片,她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被泥水沖瞎了眼睛。

随後想起來,自己傷的好像是腿。

嗓子有些發幹,白南楠撐起一只胳膊去找水壺,結果摸到了一只帶着溫度的手,霎時吓得一聲尖叫。

“怎麽了?”燈光亮起來,白從聞朝病床走了過來。

“你們怎麽來了?”白南楠看着程英和白從聞的臉愣住。

“你吓死我們了,”程英松了口氣。

電視上報道時,程英還以為聽錯了地方,沒想到真是白南楠支教的那地兒。之後手機也沒通,誰都聯系不上,兩人只好從東滿趕了過來。

“當時那個遇難者裏有個有個叫白楠的,我和你爸聽了都吓死了。”程英現在想起來還心有餘悸。

她握住白南楠的手,“以後再別來這樣的地方了知道嗎?”

“I’m fine.”白南楠安撫。

“……這個新聞裏都播了啊,”白南楠問道。

“嗯,”程英想到了什麽,突地看向白從聞,“我之前是不是給白侑打電話來說南楠遇難了來着?”

白從聞點頭。

白南楠,“……”

“他也回來了,算了,明天早上再給他解釋,你先好好休息。”程英說。

等到了第二日,白南楠吃過午餐送走白從聞程英後,在醫院裏溜達了一圈和護士姐姐們聊天,很快混熟。

這個小醫院裏沒有無線網,白南楠蹭着護士的熱點在新手機裏下了個游戲。

“你沒在病房啊,剛才有個男生找你。”護士說道。

“我剛才去吃飯了。”

“應該是我哥。”白南楠不在意地說道,“怎麽來這麽快,爸媽也沒接到電話啊。”

“你哥呀,”護士笑道,“你哥長得還挺帥的啊,有沒有女朋友?”

有什麽女朋友啊,他自己就是。

白南楠想着,還是點了點頭。“長得随我,但是脾氣大。”

“看着是有點不敢搭話。”護士道。

白南楠不想回病房聽白侑的教訓,便磨磨蹭蹭玩着游戲不想走。

“姐,你幫我個忙,”白南楠猛地看向小護士,“等下你陪我一起進病房吧,就對我哥說我受傷嚴重,不能受氣,讓他不要對病人說重話順便趕快走。”

“……”

在白南楠的千般請求下,小護士還是答應了。

白南楠出病房時關了窗簾,但推開病房門,入目的卻是一片潔白明亮。床頭的裝飾用的破舊花瓶裏插了幾只小百合,帶着溫暖和朝氣。

不是白侑。

白南楠看向窗邊的男人,心跳不由漏了一拍。

“先生,我們這位病人現在不能受氣哦,可以請您出去嗎?”

“……”姐姐我剛才不是這麽教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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