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11

諾亞星系主星，一個平靜的白晝。

各類交通工具在天空有條不紊地前行，這座城市的新時代化在整個聯盟都數一數二，也因此顯得有幾分沒有生氣。地面上已經很久沒有人煙。

在某個屋檐下，一陣塵埃飄過。

或許是一個普通的生活剪影，就像雨天一樣稀松平常。但是——這座城市本該無塵。

這是件異常之事，但很可惜，這些塵埃只是在角落飄過，沒有任何人知道它預示着什麽。

“凱瑟琳，正如你所見，這座城市裏，有許多小醜。”

一座高廈的頂樓，露天的園林裏正在舉辦一場令所有聯盟人豔羨的訂婚宴。

凱瑟琳今天穿了一件她久未觸碰的華麗禮服，舒适的面料貼着她，她卻覺得別扭。

她已經習慣于冷刃鐵血，對于這樣的觥籌交錯，很難生出愉悅的情緒。

一個男人舉着一杯紅酒走了過來，凱瑟琳提起裙邊微微颔首，行了個禮。

“學士。”

男人一張平凡的面容因為溫和的氣質讓人感到如沐春風，他高貴的身份又讓人下意識生出敬意，生出幾分距離感。

學士溫柔地看着她，“凱瑟琳，你我不必如此生疏。”

凱瑟琳起身，“應該的，您身份尊貴。”而我只是一個不被人承認的傀儡。

學士沒再在她身上下功夫，轉而與大殿下攀談起來。

凱瑟琳封閉好自己的感知，安安靜靜地站立着，哥哥在身邊，沒人會來招惹她，她無知無覺地站着，扮演好一個花瓶就可以了。

“凱瑟琳殿下。”

有人在叫她？

真叫人意外，她斂眸又睜開，将注意力轉移回這場宴會。

眼前的人很眼熟。她心裏靜默了兩秒，随後掀起無聲的海浪。“蘇副将。”她颔首行禮。

“蘇副将怎麽會在這裏。”她語氣很平，沒有什麽情緒。

蘇曜還沒來得及回複她，大殿下從一旁走了過來，“蘇曜。”

“殿下。”蘇曜行禮。

原來這樣的地方，無論是誰都不會行軍禮。凱瑟琳在心裏默默說道。

蘇曜看了她一眼，朝大殿下說道：“将軍讓我去做一件事，路過此地。剛好得知凱瑟琳殿下的訂婚儀式，特來看看。”

凱瑟琳知道他是在給自己解釋。她再次封閉了感知，走到窗前，遠離這些男人的圈子。

“凱瑟琳。”

怎麽又有人。

她收回注意力，“又是你。”

蘇曜站在她身後，“殿下和學士去迎賓了，殿下和學士對凱瑟琳都很是上心。”

凱瑟琳轉過身盯着他：“當初我就該一槍殺了你。”

蘇曜與她對視，“我一直等着凱瑟琳的複仇呢。”

“是嗎？”她擡頭，頗有些高傲地朝他點了點頭，“蘇副将，我去找我的未婚夫了。”她轉身離開。

凱瑟琳，即使你不被承認，你的血液也是高貴的。

她不應該過早地低下自己的頭。

時間差不多了。蘇曜轉身走到天臺，駕駛着戰機離開。

“這是什麽？”

凱瑟琳重新穿回了軍裝。“這是我的戰績與訓練結果。”

“可擋千軍？”大殿下難得的發出爽朗的笑聲，在有些空闊的房間裏回蕩。“哈哈哈哈，李秘書你聽見沒，可擋千軍。”他一句話語意未盡，又不禁笑起來。

“我的小凱瑟琳，你要笑死你的哥哥嗎。”他收了笑意，“你真以為，你去軍隊受到了磨砺？”

他語氣狠厲起來，“要不是我暗地幫持，你早就死在新兵營了。凱瑟琳……這份報告，也只有你這樣愚蠢的人才會相信。”

“我的戰績是真的。”凱瑟琳面不改色。

大殿下的臉色頓時難看起來。“怎麽，想用這些來交換什麽？”

“我可以為聯盟做事，不用靠聯姻。”

“凱瑟琳，你已經訂婚了。”

凱瑟琳語氣平平：“我可以去殺了學士。”

“我知道你在政事上受他牽制，我也知道你們想殺他很久了。我可以殺死他，以此來換取我的自由。”

他擺擺手讓李秘書退下。“凱瑟琳。自由？你還想要自由啊。”

“本來我也想讓你毫無顧慮地嫁給學士，做一個幸福的闊太太。可是凱瑟琳說的話，實在是太讓哥哥傷心了。”

“我這要靠精神力支撐才能勉強站立一段時間的一雙腿，凱瑟琳要怎麽還給哥哥呢。還想要自由。”

凱瑟琳眨眼：“什麽意思？”她迷惑地看向他。

大殿下往後一仰，舒舒服服地躺在長椅上，“想不起來也無所謂。”

凱瑟琳一腳踹翻了長椅，“站起來。”

大殿下用手撐起半個身體，翻過身，仰面看着她，“你還真是……無情呢。”他伸手去夠長椅，凱瑟琳将椅子踹開，“站起來。”

“你在訓練營裏，那裏的老師也是這麽訓練你的嗎？還真是，有趣。”

凱瑟琳俯視他：“訓練營裏什麽樣，你不知道嗎。”

大殿下抓住她的裙腳，“那樣的地方，我怎麽知道呢。”

他順着裙角抱住她，倚着她一動不動的身體站起來。凱瑟琳往後退了一步，他一下摔到地上，發出不小的撞擊聲。

“你怎麽沒死。”凱瑟琳走過去，踩在他的腿上，“你的腿有知覺嗎。”

“嘶——怎麽說，有一點吧。”

她沉默片刻。

“哥哥還是要我嫁給學士嗎？”

大殿下躺在地上，背對着她：“我好像一直是這麽說的。”

“那好。”凱瑟琳把腳收回來，“最後一個問題，請你看在過去的情誼上回答我。”她皺起眉，這個問題似乎真的是困擾了她很久。

“我很久以前就想知道，但是所有人，所有證據都告訴我，是的。我現在把這個問題拿出來，問你。”

“我和你們這些人，有沒有血緣關系。”

房間裏傳來低低的笑聲。“凱瑟琳原來很早就發現了呀。”

“莉娜認了一個皇子身份，自然要有一個人來填補她的身份。你是舊時代的餘孽，母親可憐你，把你認過來，保下你的命。”

“否則我是瘋了嗎？吻我的親妹妹……我還沒瘋呢。”

凱瑟琳再不看他。“這真是我這輩子聽見的，最好的消息。”裙袂飛揚，大殿下看着凱瑟琳離去的背影，心間湧出來愉悅。

補給站。

“下來。”se跳下艙門，轉身來接蓮蓮。蓮蓮沒動，她伸手去按旁邊的按鈕，等待□□慢慢伸出來，直到穩穩與地板相接，她才一步一步緩緩走下去。

se騙人。這個補給站很小，他們怎麽去逛了玩。

蓮蓮沒好氣地朝一個路牌上踢了一腳。se跟在她身後幾步遠，看見她的動作柔了目光。

蓮蓮見不遠處有一張長椅，她走過去一屁股坐在上面。

這個補給站的屋頂是透明的。她在那顆漂亮的星星上來不及認認真真觀賞星空，在這裏……雖然只能看見遙遠宇宙裏幾顆發光的恒星，但也勉強的美景吧。

se走過來，坐到她的旁邊。

“se。”她沒等他回答，自顧自說道：“同樣都是星空。諾亞的，索塔的，舊京的，在毛毛怪那裏的，和在這裏的星空，都不一樣呢。”

“我才十七八歲，居然都看過這麽多的星空了。我還做過飛船，做過戰機，去了那麽多地方……好幾次還差點死翹翹了。”

她坐在椅子上，甩着腿玩。“我偷偷告訴你一個秘密！”

“其實，我覺得我不止這麽點大！但是吧，我又知道我只活了這些年頭，真是奇怪。”她摸摸自己腦瓜，“你怎麽可以對我這麽兇啊，我還是個寶寶呢。”

她生氣地用力拍了下se的背。

“se騙人。”

se想要說些什麽。

“閉嘴。”蓮蓮囔道。sa只好閉嘴。

蓮蓮擡頭，“哇”了一聲。

她伸手去抓，“se你能看見那顆星星嗎！”

“很耀眼。”se淺聲道。

“我……一直有一個心願。”

我在諾亞的時候，我遇見你之後，我離開舊京，我和你在星海裏漂泊。

這個心願，一直都埋在我的血脈裏。它來自于我忘記的過去，我從來都不敢忘掉，因為我知道，那是個很重要很重要的比我的生命還要重要的心願。

我的心願，就是能夠有一顆，屬于自己的星星。

“是怎樣的心願？”se問她。

蓮蓮看向他，“我不會告訴你的，因為我不想和騙子說話。”她想到什麽，非常生氣地說道：“你怎麽可以對我這麽兇，明明你就要把我送回去了。”

se睜大了雙眼，來不及反應出什麽。

“我不想讓七七跟着我，你對他好一點，那個地方不适合他。”

“他們就在下面吧，我自己下去，你不用陪我。”

se伸手抓住她，他渾身發抖，“你，你在說什麽……”

蓮蓮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我有七七呢，你接受的通訊我都知道。本來我還想偷偷和七七跑掉的，不過這些地方太偏僻了也跑不掉，對吧。”

“你一直都知道。”se看着她。

蓮蓮掙開他的手，背着她的小包朝□□走去，“我當然都知道了，你是個騙子。”

“如果哪天我還能看見你，我就告訴你我的心願吧……”說完她就後悔了，“算了算了，去了訓練營大概就出不來了，看在你對我頗為照顧的份上，我現在就告訴你吧。”她大度地揮揮手。

此刻她已經走到□□下，正對着艙門，差一腳便踏入。se一直跟着她，垂着頭沒說話。

她想給自己留下一個潇灑的背影。

“我的心願，就是能夠有一顆，屬于自己的星星。”

語畢，她跳進艙門，打了個響指。雖然她一眼看出這是個感應門，但是為了顯示自己的潇灑，還是打了個這樣的響指。

艙門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