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一曲霓裳驚鴻來

“想來……父皇也很是想欣賞一下吧？”

九公主蒼流雪說得無比的真誠，臉上的神色也很是天真而純潔，仿佛她這麽一個請求，一點都不會讓她口中的十三妹妹感到難堪。

頓時，殿內原本的輕微說話聲立即停止了，唯有那琴師們的樂曲仍在輕緩彈奏着。

蒼吟月端着茶盞的動作沒有什麽異常，但她的眼睛，已經是微微的眯了起來，眼底深處，更是掠過一抹犀利到了極點的寒光。

衆人的視線都不約而同聚集在了十三公主的身上。

九公主蒼流雪這一番話，凡是有點腦子的人，都能明白是什麽意思。

在這樣的宮宴之上，以一介公主之尊，在那些小國使臣們的面前表演？且知“琴”又通“情”，九公主此時特意拿出那場琴會來說事，喻意又是何在？

這擺明了是要讓十三公主拉不下臉來。

那些使臣們立時都覺得戰戰兢兢，沒想到他們不過是按着慣例來參加宮宴，誰料這次便攤上了天朝皇室裏的內鬥，就算那十三公主真的彈琴了，他們也不敢聽啊。

相對于使臣們的擔憂，各位殿下卻都是饒有興致，這幾日宮裏一直在傳言那日七皇子舉辦的琴會上，十三公主的簫聲和琴聲是多麽的動人心弦，如何如何驚豔，如何如何讓人感到不可置信。

在場的殿下們，除了舉辦了琴會的七皇子蒼擎風，和提出請求的九公主蒼流雪，其餘皇子公主們也的确都是想欣賞一下十三的琴藝，是否真的和那傳言裏說的一樣。

他們想看看，這十三，是不是真的經了老八那一頓打，被打得聰明了，變了性子。

七皇子蒼擎風看向蒼吟月，本就鷹隼般鋒銳至極的眼睛，如今卻變得深邃了，看向蒼吟月的眼神裏，滿是深不可測，還有着濃濃的探查疑惑之意。

至于九公主蒼流雪，此刻則是滿臉純真的朝着蒼吟月微笑，美目裏卻是浮起一道挑釁之色。

有本事，你就将這活兒接下來。

接了，那權當你為你自己正名了，不接，那就別怪本宮不給你臺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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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吟月自是看懂了她的眼神，卻仍是不動聲色，只是那眼角卻冷了，襯得她越發的冷豔清貴。

“哦？十三的琴藝，當真有老九說的那麽好？”

這時，蒼年終于是開口了，臉色看不出來有什麽來，只看向自己的十三女兒：“十三，不若就趁此機會，你彈奏一曲，讓朕和皇後也有個耳福。”

變相的支持九公主，變相的不寵十三公主。

在場的人都聽了出來，使臣們更加的誠惶誠恐，殿下們則是更加的期待一場好戲的到來。

若按照以往，聽見父皇這樣說，十三早就要吓破膽。

可如今，據說她已經不再是以前的她，不知道她這次又會采取怎樣的行動？是不是真的打算當着小國使臣們的面，将自己的臉面和尊嚴踩在腳下，當衆彈奏一曲？

在衆多各異的目光之中，蒼吟月放下茶盞，站起身，平靜的看向蒼年。

她先是含身微微行了一禮，而後便淡淡道：“既然父皇也想，那兒臣又怎能不全了父皇的心意。”

說着，她随意的掃了一眼九公主蒼流雪，繼續道：“倒是九姐，十三彈琴須得在特定的環境下，方才能真正彈得出來一首好曲，眼下這情況，十三若是彈琴，只怕要污了九姐的耳朵。”

九公主蒼流雪微微一愣，顯然沒想到她會這樣回答。

蒼流雪想過了，十三要麽婉拒，要麽答應，卻是沒想過十三居然會這樣四兩撥千斤，三言兩語就以彈琴的特殊，來免了彈琴這事。

衆人望向蒼吟月的眼神也不由得鄭重了起來。

這般信手拈來的心計，倒真不是以前的那個懦弱無能的醜顏公主所能說得出來的。

一時間，熟知曾經十三公主性子的殿下們，不由都是有些恍惚。

這冷淡而又顯得高貴的少女，真的沒被人掉包？真的是十三？

“那十三妹妹總不能回了本宮吧，本宮可是對現在的十三好奇得緊。”九公主蒼流雪眼珠兒一轉，便是又想了個法子，“若今日十三妹妹不搞個什麽出來，那本宮可不樂意。”

言下之意便是，我這招，你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

蒼年沉默着，沒有說話，亦沒有表态。

他的神情又恢複了先前的不怒自威，眼神更是高深莫測，深深地看着自己的十三女兒。

他也想看看，十三是不是真的變了。

蒼吟月默了一默，便又向蒼年行了一禮：“父皇，請準許兒臣準備一番。”

顯然是同意九公主的要求了。

“朕準了。”蒼年颔首，殿內一衆人便是目送着那一身月色的少女離開。

蒼吟月下去準備後，殿內的人都鬼使神差般的默不作聲，喝茶品酒，卻都是不經意的時不時擡眼看向殿門，等着那少女的再度出現。

不少人心裏都滿是期待。

接下來，一定是非常出乎人意料的。

同樣的，那隐在殿內梁柱上的人，也是滿心的期待。

墨瀾懶懶側卧在橫梁上，一身的玄色衣袍，讓人不論怎麽朝這裏看，都是看不到他絲毫。

他單手撐着腦袋，另只手則是持着一樽酒杯，身前正擱着一只小酒壇，正自斟自飲。他不急不緩的喝着酒，濃郁的酒香飄散在大殿之中，與皇家的瓊漿玉液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倒也沒人察覺到空氣之中，多了那麽一縷不屬于皇家貢酒的酒香。

雖是隐在了黑暗之中，但他周身所散發出來的氣息，仍然是一如往常的霸道而邪肆，一雙漆黑的眸子，也是深不見底。

墨瀾，的确是個風華無雙的男子。

由于是江湖人士，內力也不低，墨瀾的眼力便是比尋常人要高出了太多。

因此，他能很清楚的看見，蒼吟月在走出了大殿後，并未走遠，而是有着幾個她寝宮裏的宮女過來，引着她進了旁邊的偏殿裏。那些宮女的手裏，好像還拿了不少的東西。

有些意思。

墨瀾略略挑了挑眉，看樣子，她對今晚這場宮宴，早有準備。

就是不知道她打算以一個怎樣的形象出場了。

等了片刻，墨瀾再次看向殿外，果見一群少女袅袅婷婷而來，皆是身着粉色的單薄衣裙，妝容精致，秀發高高挽起，行走間長紗翩飛，極為的美麗。

他的目光沒有在這些舞姬身上停留，而是繼續向後看，梭巡着蒼吟月的身影。

粉衣的舞姬們進入大殿，腳步輕盈，身形纖細，琴師們彈奏出來的樂曲，此刻也是變了，清靈而悅動，正正襯着這群少女，別樣的花信芳華。

舞姬們來到殿中，遙遙對着蒼年拜了一禮後，便是在樂聲中，開始舞了起來。

包括蒼年在內，衆人甫一看到這景象，都是有着些許的愣忡。

這……

看這樣子，十三是打算跳舞？

蒼年與身側的皇後對視一眼，他們怎麽不知道，十三竟還學了舞蹈？

且不論十三以前是真懦弱還是假懦弱，如今看來，十三隐藏得倒真是深，至少這麽多年來，誰都沒有發現十三有着半點的異常，全都被她的表面給騙去了。

蒼年的神色突然變得深沉起來，皇後則是有些擔憂。

如果以前的十三，真的全是僞裝的，那麽……

大殿之中，一連串簡單而活潑的舞步跳開，舞姬們在殿中央彙聚成了一個花骨朵兒一樣，而後玉臂自上而後舒展開來，一朵粉嫩的花便是徐徐綻放了開來。

很快，舞姬們又散了開來，分成了兩列，玉臂揮舞，帶起長紗在空中飛舞，遮擋着衆人望向殿門的視線。

而在此時，琴師們彈奏出來的樂曲一個不經意的短暫停頓，随即便是有着編鐘和大鼓的敲打音聲響起，磅礴浩蕩之中，震人心神，只感天地浩大，四海九州。

幾瞬後，在那恢弘浩大的敲打之聲中，又隐隐出現了幾聲弦音切切，挑挑抹抹間醞釀出一絲婉轉的韻味。後來又有着笛簫之聲吹起，婉約而清新。

這曲子浩瀚宏偉之中，自有着一番纏綿之意，卻又歡快而盛大，昂揚又婉轉而起，鐘聲和弦樂相結合，又有吹聲相伴左右，襯得這首曲子越發的悅耳動聽，磅礴斐然。

便是在這般衆人都從未聽過的樂曲之中，粉紗翩翩的舞姬們，終于是将遮掩着的殿門露了出來，有着一道緋色的身影，在夜色之中，娉婷而來，步入了明亮的燈火輝煌裏。

那一剎那的傾國傾城，當真猶如是九天仙女下凡一般，令人不可直視。

衆人的視線有着瞬間的呆滞。

連那梁上君子，都是忍不住的直直盯着那人看，漆黑的眸子裏，陡然掠過一抹不曾出現過的驚豔光亮。

現在的她，真的是無與倫比的美。

來人自然是蒼吟月。

此刻的她，經過了換裝和打扮，三千青絲挽成一個鄭重卻不顯得太過端莊的淩雲髻，發髻上點綴了些許的釵飾，有長長的流蘇垂落到額上，宛若一點朱砂胭脂紅。

少女妃色薄紗掩面，那沒有被遮住的眉眼也是被精心修飾過了，柳黛細眉，眼角上挑，眼波流轉間便是一陣的波光潋滟，然而那眼神卻清冷，無端端有一種禁欲的誘惑味道，真真如同落入人間的九天玄女，明明是仙人，偏又要食人間的煙火。

她身上也是穿着緋紅色的紗質長裙，一陣微風吹來，便是吹得那裙擺簌簌舞起。水袖長長，長及至地，随着她自散開的舞姬們走來，在衆人驚豔而震驚的目光之中，她眼角一挑，手臂一揚，水袖便是飛舞而起，于空中蕩開紅色的煙霧。

淡淡的赤色缭繞，奏響于殿中的樂曲，仍是那般的雄偉又有着淺淺柔和，在周圍舞姬們的陪襯下，她合着這在這個世界之中還未曾出現的曲調，開始舞了起來。

一舞游龍飛天，一舞翩若驚鴻。

一舞巾帼铿锵，一舞纏綿芳情。

少女身姿纖柔，十指青蔥，周身盡是粉色的花朵，獨她一人紅色妖嬈，于萬千的風情之中，舞出一道道剛柔來，綻放了一世的璀璨風華。

曲聲漸歇。

舞到最後，粉衣的舞姬們衆星拱月般将她圍起，她的動作緩緩停滞了，保持了一個腰線微彎的姿勢，發簪的流蘇因着她的動作落在眼角，她眼眸微瞌，似乎是睡去了，卻又似是在醒着，無比的魅惑人心。

琴師們的伴奏停了下來，望向那殿中，神情都是無比的震驚和驚嘆。

誰能料到，這一曲令人驚豔無雙的樂曲，便是十三公主讓宮女交由他們來演奏的。而誰又能料到，那與這曲子相配的舞，竟也是如此的輝煌浩大，婉轉美麗，直擊人心。

一舞罷了，舞姬們行了一禮，便是退下了，獨留蒼吟月一人在殿中央。

她緩緩将漾了一地的水袖收起，挽在腕間，又擡手将垂下來的碎發別到而後，額頭上有着淡淡的汗漬，她沒去理會，而是看向了早已呆愣了的九公主蒼流雪：“九姐，怎樣？十三這一曲一舞，九姐賞得可還滿意？”

蒼流雪早從她剛進來一開始，就一直維持着目瞪口呆的姿勢。

但聽蒼吟月問話，她陡然回神，反應了過來，目光之中難掩不敢置信和震驚的神采，難以置信地看着自己這個十三妹妹。

良久，終于是艱難地點頭：“十三妹妹今晚這舞，的确是震撼人心。”

豈料蒼吟月微微搖了搖頭，道：“九姐，你少說了一點。”她若有所指地看向了琴師們所在的方向，“這曲子，可是十三拿出來的。”

蒼流雪立即就明白她什麽意思了，美目陡然睜大了。

她她她，她是說……

不僅剛才那舞蹈，就連那天籁般的曲子，也是她作的？

怎麽可能！

此時此刻，不止是蒼流雪，就連七皇子蒼擎風在內，無數人都是吃驚不已。

她……隐藏得也太過深了！

這般心計和隐忍，不知她所為為何？

蒼吟月不再看九公主，轉而盈盈拜向龍椅上的人：“父皇，兒臣的表現，不知父皇可否覺得入眼？”頓了頓，邀功似的道，“兒臣為了讨父皇歡心，這支曲子和這支舞，可是花費了兒臣許久的時間。”

的确是用了很久——

回憶現代世界裏所流傳下來的霓裳羽衣曲，再按着看過的電視劇裏的片段，半仿半編編出霓裳羽衣舞，練了一兩日，舞步熟悉了，方才命宮女找來一些正值芳齡的嬌俏舞姬，教給舞姬們伴舞的動作。

當然，由于她做的隐秘，練舞教舞的時候都屏退了宮女，沒人知道她在寝宮裏召集了一些少女，是做着些什麽，直到今日，殿下們方才明白，原來她就是為了今晚這個宮宴，以令人驚豔的方式，褪去她以往的僞裝，展現出屬于她真正的風采。

蒼年凝視着她，卻見她眼神毫不閃避，仍是那般平靜而淡漠，終于是開口道：“甚好，十三有心了，朕很喜歡。”

而後又微微側了頭，問道：“皇後，你說是麽？”

“是。十三這曲子和舞蹈，當真是另本宮大開眼界，覺得妙不可言。”皇後自是明白蒼年的意思，當下回道。

蒼年略略颔首：“如此，賞。”

眼下外國使臣們都在，他須得為先前老九針對十三，找個臺階來下。

“謝父皇，謝母後。”蒼吟月又是福了一福，随後便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接過身後頗有眼色的宮女遞過來的帕子，擦了擦額角上的汗。

即便是擦汗，她的動作也是優雅至極，滿含着貴氣。

－－－－－－題外話－－－－－－

汗，這本書推薦效果不好，但是不忍心棄坑，就申請了保障。因為我還有另外一本連載的書要寫，所以這一本每天的v章字數可能不多，預計十萬字完結，差不多的話半個月就能寫完，完結後另開新文。

自己判斷了一下，這本書太過慢熱，節奏太緩，雖然我寫的很舒心，但你們可能會覺着看得不爽。所以現在已經在擠時間整理新文了，新文節奏會偏快，主角性格也會更凸顯出來，仍然女強，應該會比這本要好上很多。

話說，今天上架，我臨時拼死只寫了這麽多，那曲子和那舞真的不好寫，我邊聽霓裳羽衣曲邊寫的，累了個半死啊。

謝謝紀念你曾經的好的花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