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容與采桑葉
院子裏的谷子最後還是被容遙和應荀收了,晚飯時候吃的中午的雞湯加雞蛋,還有兩盤青菜。在容家這是常規菜色,容家人早就習慣了,容與也在努力适應,甚至吃得挺歡的,只有一個人應荀心底密密麻麻的痛。
吃完晚飯後,大家排隊洗澡,而後坐在院子乘涼,快到晚上八點才回屋,明天要起來去收紅薯,還要采桑葉,事情還挺多的。
有了一米八的床,容與也不嫌應荀,一人睡一邊,中間還有空的,只是沒想到越睡越熱,應荀先熱醒,看到睡着的容與無意識擡手在擦汗,嘴裏還哼哼唧唧地,眼看就要醒過來了,幹脆起來把櫃子從窗戶移開,打開窗子,風很快吹進來,緩解不少熱氣。
不過由于蚊子多,蚊帳不能卷起來,窗戶又在床尾,風有限,容與還是熱得汗直流,應荀無奈拿起櫃子的蒲扇慢慢扇起來。
身邊的人總算安靜下去繼續睡,應荀卻辛苦了,只要一停下,容與就哼唧,這折騰到下半夜,應荀才睡過去。
第二天醒來,哪怕應荀的膚色被曬麥色,也能明顯看出他兩個黑眼眶。
“你做賊了?”容遙吐槽道。
“熱。”應荀無精打采拖着塑膠布出來,準備曬谷子。
“也是,昨晚前半夜我也沒睡着,七月中了,到開學前,都會熱得厲害,看來是時候到外面過夜了,”容遙一邊刷牙一邊含糊道:“之前還跟小與說,帶他看星星呢!”
“今晚吧!”應荀打個哈欠,進小堂屋把谷子搬出來。
一般農家曬谷要五到七天,谷子曬到放入嘴裏咬得咯嘣響,就可以入缸了。
早上曬,晚上收,這是天氣好時的福利,天氣不好,隔一個小時來陣太陽雨,能把人氣得恨不得把天捅了。
所以曬谷時,家裏一般要留人,否則一陣雨過來,這年都得沒米吃。
吃完早餐後,容遙就被留下來了。
本來想留容與的,但是想到他對谷絨毛反應過大,還是決定帶去收紅薯。
容家的田地基本拿來插秧了,花生和紅薯只能種在山上的梯田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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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收的是紅薯,要先把紅薯葉割掉,然後才開始挖,這項工作應荀跟容爸挖紅薯,容與跟容媽去采桑葉,這一弄快到中午,容遙來送飯。
應荀順手悶了幾個紅薯才去叫容與和容媽媽來吃飯。
“累不累。”應荀把水遞給容與,看到他臉都曬紅了,心疼道:“你慢點采沒關系,我收完紅薯就來幫你。”
“我自己能行。”容與莫名其妙看眼應荀,覺得這人特別奇怪,他跟應荀按理說不熟啊,為什麽總是做奇怪的事。
他不應該恨他才對嗎?他搶了他十四年的人生啊!
而且,他為什麽要跑回來,容與一直沒想通這點。
“我知道你能行,但,”應荀輕嘆一聲:“但還是別太辛苦了。”
兩人沒再說話,走一會兒才到陰涼處。
做農活雖累,可由于夏季天氣太熱又悶,天氣偏南方,農家人還是習慣中午還是吃粥,吃飯很難下咽。
“給。”應荀把烤好的紅薯遞給容與,見容與望着他,笑道:“昨天說好的,沒給你烤。”
“謝謝!”容與接過來咬一口,黃芯,甜絲絲的,特別好吃。
“噗,”容遙小小笑一聲,湊近應荀小聲說道:“小與吃到好吃的就喜歡眯眼,跟只小兔子似的,對不對?”
“嗯!”應荀也笑了。
白白嫩嫩的,性子和軟,卻喜歡時不時龇牙武裝自己。
這頓午飯大家很快吃完,容遙看天氣不錯,還跟着摘了一會兒桑葉才帶東西回去。
容家人這一忙就到太陽快落山才收工,桑葉和紅薯都不少,拉了三車才拉完,天已經黑下來了。
這頓飯是容遙做的,特別讓人帶的五花肉,切出肥的部分炸出油,用油渣來炒菜,這還是容與第一次吃,飯都扒多了一碗,一下子吃下四碗,跟容爸一樣的飯量了,連應荀也吃了三碗。
吃這麽多的後果就是吃撐了,捂着胃在院子裏轉。
“遙遙,能跟我說說容容來這裏後發生的事嗎?”應荀蹲在地面鋪板子,目光時不時落到容與身上。
“噗,你很奇怪啊,在背後就叫容容,在小與面前叫小與,你分裂呢!”容遙取笑應荀兩句,然後想了想,才說道:“剛來的時候真是嬌氣的小少爺,雖沒說,但能看出他很嫌這裏,飯也吃得不多,半碗一碗的,人都瘦了。”
“……那天下田,他要跟着來的,也不知道怎麽想的,”容遙現在也不太理解,或者當初小與也想過融入這個環境吧,不過失敗了,“當天晚上就發燒了,第二天才退燒。”
第三天就落跑了。
“你說小與去了車站,但沒走?”應荀抓住重點。
“嗯,自己一個人蹲在角落裏,我叫他的時候,眼眶都是紅的,整個人嘛,”容遙偏偏差頭,想不到形容詞:“怪怪的,就是有種放棄,不對,認命,對,就是認命了,就是那種感覺。”
“回來後就努力幫忙做事了。”容遙挺心疼容與的,一個天一個地,落差太大了。
應荀靜靜聽着,還是想不懂,最後是什麽讓容與放棄了回北京。
院子是踩實的泥土地,容遙早早灑了水,幹後熱氣消了不少,再鋪上一層板子,躺在上面都是涼涼的。
再挂上兩床蚊帳,不怕露水了。
“爸,在門口種棵樹吧,這棵桃樹太小的,還不結果。”容遙早就把這不結果的樹去弄走了,遮陰也遮不寬,還不長果子。
“種什麽樹?”容與翻起身,趴在枕頭上問道。
容遙就睡他對面,兩人隔着一條小道,那邊是容遙,容媽媽,容爸。這邊就是容與跟應荀睡一道了。
“芒果樹?桔子樹?”容遙沒目标,純粹看這桃樹不順眼。
“龍眼也好吃。”容與舔舔唇。他來這裏半個月了,什麽水果都沒吃過,也沒有零食,早饞了。
“石榴也行。”容遙繼續道。
“葡萄呢?”
“能種糖果樹就好了。”
“巧克力樹。”
“什麽是巧克力?”
這涉及容遙的知識盲點了,爬起來興致勃勃問道。
“就,是一種糖果。”容與回道,躺下來,沒再說話。
容遙也沒再問,也在看着天空發呆。
繁星閃閃,小樹林的風吹過,帶起沙沙聲,讓人昏昏欲睡。
“啊,那一閃一閃的是飛機嗎?”容遙驚喜叫起來,看着這顆會飛的“星星”,心底對外面世界的渴望到達極點,轉頭問容與:“小與,飛機大不大。”
“嗯,很大。”
“多大?”
“有我們家兩座房子那麽大。”
“你在飛機上能看到下面的人嗎?”
“看不到,不過可以看到很多燈光、房子。”
“真好。”
容遙喃喃說一聲,沒再開聲。
次日,容家人再次早起,目标仍是紅薯和采桑葉,接着就是收花生。這些花生要用來炸油,一家人一年的油就靠它了。
容家人就這樣連軸轉四天才把紅薯和花生收了,最後一天三點左右就收工了。容爸容媽先回,三個小的則是繞道去摘了不少玉米,這才捧着往回走,時不時聊兩句。
“對了,小荀,你的蠶絲生意什麽時候開始?”容遙問道,她們家的農活告一段落,再忙起來就是一個月後的事,插秧、種紅薯種花生,中間這一個月要育苗,找人犁地,但這工作量不大,容爸容媽就能搞定。
“先擺攤吧!”應荀應道,他決定到市時弄點小東西回來賣。
“你不是說不賣小東西,要賣蠶絲嗎?”容遙插腰,怒。
“我也沒說現在就開始賣蠶絲啊,現在蠶還沒吐絲呢。在這之前,咱們還得有啓動資金啊!”應荀哭笑不得,他原先想着到鎮上擺攤賣小吃的,可是想想,容遙的主意比他好。
他們鎮有火車站,賣吃食可不少,賣飾品的卻沒多少人,大多還是鎮裏面小作坊弄出來的,款式跟市裏面可沒得比。
“什麽啓動資金?”容遙疑惑道。
“路費。”應荀回道,前期肯定要先到北京去一趟,把生意談好,才能進行下一步的收蠶絲,還有物流資金。
蠶絲可以說服村民先交貨,後給錢。物流資金則是計劃讓容爸出,他有信心能說服他。容家的存款他也很清楚,畢竟半個月前他還是容家的長子,爸爸媽媽也沒瞞他家裏有多少錢,他算過,勉強可以出第一批蠶絲,只要第一批出出去,他就能拿到錢。
但是因為錢太緊,開學還有學費要交,前期存款就不能亂用了,所以先做點小生意,賺點去北京的路費也非常重要。
“你們要做生意?”容與驚訝問道。
“不是你們,是我們。”應荀認真道。
“對啊,對啊,小與,你這張臉不用太可惜了,到時記得往攤子前一站,嘻嘻嘻。”容遙想到錢嘩啦往她口袋飛就高興。
“嗯,到北京談生意也要小與幫忙呢!”應荀笑道,就容與這嬌貴的氣質,往那一站,就是活招牌。
“我不去。”容與拒絕道,加快腳步往家走。
兩人被容與的堅決弄得一愣,相視一眼,連忙追上去,本以為容與會直接回家,卻在鄰家拐角處看到他愣愣站着,一動不動。
兩人疑惑,走過去正準備問他怎麽了,當即一愣。
前面空地上停了一輛奔馳。
容遙看不出汽車牌子,可在他們鎮上,有一輛二三百塊的鳳凰牌自行車都是被羨慕的對象,一輛汽車,那就是超級大富豪了。
應荀倒是能看出是什麽車,容與也能。
這車就停在他們家不遠處,可想而知來的會是誰。
容與抱着玉米的手不自覺收緊,腦袋嗡嗡,本能轉身就想走,被應荀一把拉住,玉米當即掉了一地。
“小與,你去哪?”應荀緊緊攥住容與的手,不讓他走。
“我不想回去。”容與拉開應荀的手,神色冷淡許多:“來找你的。”
話落,玉米也不管,拔腿跑了。
“容容。”應荀喊一聲,連忙追上去。
容遙有點沒反應過來,看到兩人消失的方向,又看看那輛車,輕嘆一聲把玉米撿起來。看兩人的反應,她大概知道來人是誰了。
果不其然,她還沒走兩步就看到容爸出來找人。
“小與、小荀呢?”容爸對着那對夫婦實在有壓力,幸好容媽是見過世面的人,還能應付一下。
“跑了,”容遙輕嘆一聲:“爸爸,他們來做什麽?”
“勸小荀回去吧,說是應老爺子身體不好,記挂着他。”容爸輕嘆一聲,“你先回去,我去找人。”
容遙看容爸跑掉也有點想跑,但想到媽媽一個人在家裏,不得不慢慢走回去。
走進院子,就看到兩人。
穿着漂亮旗袍的女人,氣質雍容華貴,想來是應荀媽媽。她身後站着一名身着西裝的中年男人,看起來有點兇,跟應荀有點像,應該是應荀他爸。
“小與、小荀呢!”容媽媽看到她一個人回來,連忙起身問道。
“啊,他們,他們還在摘玉米,我先回來了。”容遙想想,實不适合把兩人跑掉的事說出來,便繼續圓謊,“爸爸去找他們了。”
“你們好。”容遙對兩人笑笑,抱着玉米去廚房。這玉米本來準備晚上煮來當宵夜的,她決定現在就要煮了。
容爸去了快十分鐘才回來,後面跟着應荀和容與。
堂屋裏的來客看到人回來,連忙站起來,目光放到兩個孩子的身上,眼眶瞬間紅了。
兩人穿的衣服自不用說了,都洗得發白,剛從田裏回來,褲腳都是泥,穿的也是方便下田的拖鞋,破破爛爛的,腳丫子全是灰。應荀回應家裏時就黑,看不出明顯變化。倒是容與,臉曬得通紅,戴着一頂草帽,拖鞋不合腳,腳丫子都沖出來了。
看到他們也不再歡快地叫着“爸爸媽媽”,而是低頭往後躲,他家的小與怎麽成這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