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念念 “哥”
姜之栩沒聽懂。
項杭也沒聽懂,脫口而出:“什麽意思?”
舒寧笑:“你們想呀,平時男生們巴不得和姜之栩有點什麽緋聞,可李銜九呢,居然連送上門的機會都不要。”
姜之栩眼皮一跳。
“我還沒對你們說呢,短短兩節課,我們一層樓的女生都知道他了。我想沒多久,高三學部就都該知道了。”舒寧撕開一包薯片,邊吃邊說,“他看起來也不是那種清心寡欲的人,你們想想,他是不是得談個戀愛,才配得上這種盛名啊?”
姜之栩聽着舒寧的話,一顆心緩緩墜了下去。
“你胡扯的吧?”項杭不信,“栩是領操員,學習好,長得也好,在學校怎麽也算是小有名氣,他想戀愛,想轟動,就該找栩談啊。我要是男的我就追栩。”
舒寧聳聳肩:“可能栩不是他的菜吧,那要是看上了,還解釋?巴不得別人誤會呢……”
聽她們一人一句,姜之栩有點不是滋味,她從小到大都沒被人忽視過,他是第一個。
她到底哪裏不吸引他?
她那時候年紀小,又單純,殊不知,好奇心才是一個故事的開始。
不過不外露的小清高,會讓她的自尊受挫,可對情愛的遲鈍感,也保護了她脆弱的內心。
她以為她不舒服只是面子問題,并沒有往別的方面深想。
第 三節課英語老師一句“默寫單詞”,就讓她把“李銜九”三個字忘到九霄雲外了。
直到中午放學,她要去校門口等他,忽然又想起舒寧的話,心裏那點小酸小澀,才又冒出來。
李銜九哪知道她心裏的小九九,推車出校門,把車座打打灰,很自如的喊她上車。等她坐上去了,他又從兜裏掏出煙,問:“不介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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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是問她,說着話呢就點上火了,她原本縮在他身後,避開了煙,後來拐彎,經過風口,煙氣直撲臉頰,她立刻就咳出了聲。
他騎車的速度慢了慢,到路邊竟停了車,走到路旁,把大半截沒抽完的煙摁滅,丢進了垃圾桶。
他這個舉動讓她一愣。
等他扔完了煙走過來,她才想起同他假客氣:“你抽你的,我沒事。”
“早不說?”他冷冷淡淡扔下這麽一句。
“?”
姜之栩被他怼的又是一愣,見他跨身上了車,她咬咬嘴唇:“是你自己要扔的,我又沒讓你扔……”
他背一僵,略轉了下身,揚起眉小聲一哧:“靠!我是說你怎麽早不說你聞不得煙味。”
“……”你語氣裏可一點不像是這個意思。
姜之栩只覺尴尬,臉唰地就紅了。
往後的幾天,姜之栩都和李銜九一起上下學。
只是交流很少,路上的時候沒話可說,進家之後就各回各屋,又不是一個班的,在學校也很少碰見。
偶遇了兩三次,每次他身邊都圍着一堆人,大家九哥九哥的喊着,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古惑仔集會,當然,還是舒寧形容的更好聽些——像武俠小說群英會。
李銜九成了學校裏的風雲人物這回事,舒寧比姜之栩要早意識到。
姜之栩對這件事真正相信,是在新學期的第一個周末,那天是高一新生軍訓閱兵儀式,暨開學典禮。
典禮開始之前,姜之栩和學委一起去上廁所,人很多,排隊都排到了走廊上。也正是在排隊的時候,姜之栩忽然聽到有人說“李銜九”三個字。
她原本站在廁所門側,聞聲往裏湊了湊,看到在盥洗池邊排隊的三個女生。
其中個子最高,紮着馬尾的女生說:“好像李銜九是天蠍的。”
另一個人答:“天蠍的?天蠍的不好搞哦。”
這話一出,三個女生都笑出了聲。
馬尾女生又說:“什麽天蠍天秤,長得漂亮都能搞定。”
“诶,說的沒錯,嬌姐,今晚等你好消息。”
“……”
三個人說着笑着,毫不避諱。
學委忽然問:“你認識她們嗎?”
姜之栩回神,笑笑說:“不認識。”
“我看你一直盯着她們還以為你認識。”學委擡擡下巴,示意姜之栩去看高個子紮馬尾辮的女生,說,“她叫滿嬌,人如其名,以前在我們班是最作的一女的,但異性緣很好。”
學委說的最後一句話頗有憤慨之意。
姜之栩挑眉笑笑,不發表意見。
學委大概是覺得說人壞話不好,于是又來恭維她:“哪像你,各方面都比她優秀多了,但一點也不作。”
姜之栩被誇得不好意思,畢竟是普通小女生,誰不愛贏過別人。可面上卻腼腆笑笑,謙虛說:“你也很優秀啊。”
隊伍很快排到廁所裏面,姜之栩若有似無的瞟了幾眼那個叫滿嬌的女生。
那是個與她從氣質到長相都完全相反的姑娘,如果要形容,大概是白薔薇與紅玫瑰的差別。
這時候外面忽然響起了《運動員進行曲》,滿嬌和夥伴出去了,抱怨說“怎麽五樓也這麽慢,去操場上吧”。
學委問:“咱還排嗎?”
姜之栩說:“反正我排。”
學委想了想:“那我也排。”
上完廁所回班,同學們都已經下去排隊了,姜之栩和學委趕緊往樓下狂奔。
閱兵的時間比較長,但很有意思,開學典禮就比較枯燥無聊了。
好容易捱到典禮結束,那會兒距放學還有半小時,還在操場上,就聽隔壁班的班長下通知,解散後直接放學。
當然,這種好事趙永振是不松口的,大家催班長去問了好幾次,最後的結果是,再問就晚十分鐘走。
班裏叫苦連天的時候,姜之栩跑到第一排去抄黑板上老師布置的作業。
正寫着字,門口忽然有人大喊:“姜之栩在嗎?”
她擡頭,只見李銜九和另一個男生站在門口。
這天有活動,大家都穿着白色校服,只有他穿着橘色的便服,很紮眼,像白色幕布裏突兀的燃起了一抹火星子。
“我晚上有點事,你自己回去吧。”
李銜九杵在門口,還說了這麽一句讓人想歪的話。班裏收拾書包的、寫字的、聚在一起讨論題的……都不約而同停住,紛紛看向他。
姜之栩汗顏,想了想,硬着頭皮,說:“知道了。哥。”
最後那個字,發音別提多僵硬。
李銜九愣了一秒,哼聲笑了:“行,哥回去了。”說着又踢了下夥伴的腿,說:“走了。”
他一離開,後座的女生立刻湊上來:“這你哥?”
姜之栩懵懵的點點頭:“表哥。”
另一排的女生也聽到了,笑嘆:“你們家基因也太強大了吧?”
姜之栩勉強一笑,說:“還好吧。”
還好班裏的女生大多是把注意力放在學習上的,沒多少八卦的心思,只說了幾句話就去各忙各的了。
姜之栩慢吞吞抄好布置的作業,又慢吞吞收拾好書包,誰也不知道,她滿腦子都是李銜九剛才說“哥回去了”的樣子。
他那樣兒,挺不正經的,大概沒有女生會沒反應吧?
她只覺得心裏酥酥麻麻的,這種感覺很輕,但很滿,都鋪在心裏,甚至讓她忘記去想,李銜九要去哪,和誰去,做些什麽。
她是在回家等電梯的時候,才猛然想起在廁所排隊的時候,滿嬌朋友說的“嬌姐,今晚等你好消息”。
然後她背書包的肩膀,不自知的,往下垮了垮。
姜之栩回到家的時候,孟黎和姜學謙都還沒回來。
屋裏空蕩蕩的,沒有一絲聲響。
她和以往一樣,進屋放下書包,玩了會手機,微博豆瓣都沒什麽讓她感興趣的事,Q.Q也沒人找。
她翻了翻好友列表,找出李銜九的賬號,猶疑了一秒,點進他的頭像。
他用純黑頭像。
網名叫“久”。
個性簽名是:不為日子皺眉頭。
空間裏沒有一條動态。
姜之栩合上手機,眼睛出神的盯着一處。
在想他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
也在想,他到底去哪裏了。
發着呆,見屋外夕陽西下了,陽光把桌上那瓶幹花影子照的一點點偏移,直到全部匿在牆面裏,再也看不見。
天暗了。
姜之栩在屋裏做卷子,數學六道大題,兩個小時都沒做完。
8點35分的時候門響了,她的房門沒關緊,看到李銜九和孟黎和姜學謙一塊回來,換了鞋就進屋了。
李銜九回房之後,姜之栩出去接了杯水,站在飲水機前小口的喝,他那屋好久沒動靜,她幹脆把最後幾口喝完,又接了一杯回屋。
水喝多了,一向不愛起夜的她,半夜被憋醒了。
她起床去上廁所,從衛生間出來之後,下意識往李銜九那屋瞟了一眼,見他的那屋門沒關緊,也不知道怎麽了,竟然鬼使神差的走了過去。
房間裏月光滿地,他坐在地上,側身倚着床,正在打着電話,窗外的暗光把他的側臉剪影照的輪廓分明,像剪紙一般利落而藝術。
姜之栩到底是凡夫俗子,逃不過色令智昏。
正當她沉浸在他的美色裏的時候,他忽然說話,把她吓了一跳——
“如果沒錢我給你打。”
那邊不知道說了什麽,他“嗯”了幾聲,又用萊城話講:“之前寫征文的獎金還剩下幾千。”
姜之栩這才猜到他是在和李青雲打電話。
他聲音帶着倦懶:“想你?我今年八歲嗎?”他停了停,又囑咐,“好,你記得別沾酒。”
對方說了什麽,他又“嗯”了幾聲,就挂斷了。
随後把手機一扔,癱在床頭,迷迷糊糊摸口袋找煙。
他點上火的時候,姜之栩蹑手蹑腳的轉身回屋。
躺在床上,卻怎麽也睡不着了,腦子裏像糊了漿糊。
一直迷迷糊糊到天邊擦亮,想了想,決定不睡了。
她揉着脖子打開門,準備去洗把臉,剛走兩步,當視野裏出現陽臺的時候,她頓住了。
她揉揉眼,以為自己看錯了,可再看——李銜九還是坐在陽臺一隅,邊抽着煙,邊翻着書。
姜之栩靜靜看了他兩三秒。
忽然生出一個疑問:怎麽從來都沒人問過他學習上的事兒?
越想越不對勁,昨晚上他給李青雲打電話說他不缺錢,又說征文還得獎了……
難不成真是個學霸?
她真是要自閉了。
李銜九跟個謎一樣,她解不出謎底。
在李銜九發現她之前,她悄然又退回卧室。
在屋裏來回踱步,覺得這些事再想下去影響情緒,幹脆去把昨晚做的稀裏糊塗的數學卷子重做一遍。
她從大題開始寫,還剩選擇和填空題沒做,肚子卻叫了,想起孟黎昨晚有帶賣剩下的三明治回家,于是出去找飯吃。
那會兒李銜九已經不在陽臺上了。
她剛把三明治放到微波爐裏的時候,他恰好從他房間出來接水。
她偏頭不看他,盯着微波爐上面的開關。
飲水機發出“咕咚咕咚”的水聲,一如她的心跳。
他忽然說話:“你近視啊。”
她猛然擡臉,吃驚的看着他。
他沒有停留,說完話轉身就走。
她就這麽呆站着。
直到微波爐發出“叮”的一響,她才回神。盡管他已經回屋了,可她還是第一時間把眼鏡摘掉。
她有點近視,平時不戴眼鏡,可上課和寫作業的時候總是要戴的。
她覺得,她戴眼鏡不好看。
可偏偏被他看了個正着……
沒胃口了。
她把三明治又放到冰箱裏。
誰知這時候李銜九忽然又推開門。
他遙遙看着她:“對了,我中午要出去,晚自習你自己走吧。”
姜之栩脫口而出:“啊?”
他想了想,沉吟了兩秒,淡淡說:“要不以後咱們各走各的吧,我和我一個兄弟順路。”
姜之栩斂眸說:“哦。”
他看起來很滿意,又問她:“什麽這麽香?”
她很快反應過來,回答:“三明治。”又問,“你吃嗎?”
她後半句話不過是客氣一下,誰知道他竟笑了,一點也不拘束:“我看看。”說着話,他便走過來,打開冰箱。
姜之栩心裏莫名發恹,眼看他就要碰到她剛熱好的三明治,她忽然伸手,搶先他一秒,把三明治拿了出來。
他定住了,頓了一秒,偏頭看她。
她昂起下巴,看向他,語氣平常:“微波爐叮一分鐘就行。”
講完話,便沒事人一樣進屋了。
沒有去看他是否還站在原地,就像剛才他進屋時她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