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這個家
她回到座位，看到喬息趴在桌上睡覺。
她推了推他，“喬息，醒醒。”
喬息迷迷糊糊地擡起頭，腦袋上的頭發被壓得翹了起來，有些滑稽。
鐘葉看見，他臉上壓出了紅色印痕。
有些可愛。
“你怎麽又睡着了？”鐘葉輕笑出聲。
喬息清醒過來，胡亂地抓了抓頭發，“昨晚打游戲打到兩點，不困才怪。”
他眼窩下還有一圈黑痕。
現在都還沒消。
鐘葉把書包扯出來，往裏面放作業本，一邊擡眼看他 : “孟佳琪讓你填資料信息，你沒填嗎？”
喬息腦袋有些遲鈍，半響才想起上課之前的事，“那個啊，填了，三分鐘就填好了，難不成還要填一節課？”
說完，他揶揄地看向她，眼裏帶着笑意。
“明天你有空嗎？”喬息盯着她清秀的側臉，目光久久沒收回來。
鐘葉把書包背在身後，擡頭看他，“怎麽了？”
“你想學打籃球嗎？我教你。”
“學校周末不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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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關系，我知道一個地方。”
“那……”
“明天上午十點，我去接你？”
鐘葉猶豫了下。
“好。”
今天恰好是喬息和符雙雙值日，鐘葉思考了幾秒，決定留下來幫符雙雙掃地，把椅子推進去。
喬息在前面擦黑板。
符雙雙湊到她跟前，小聲調侃 : “你留下不是來幫我的吧？啧啧啧，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美男也！”
鐘葉認真掃着地，一縷發絲垂在白晢的臉側，她耳根白裏透紅，薄薄的，讓人忍不住想捏一捏。
符雙雙伸出了魔爪……
“雙雙，你做什麽！”
鐘葉小聲驚呼，一把捂住耳朵！
符雙雙的手冰涼，突然觸碰到她的耳朵，讓她猝不及防吓了一跳。
符雙雙嘻嘻笑 : “我剛說的沒錯吧？”
“你別亂說，人家聽見不好。”鐘葉小聲反駁。
符雙雙哼哧哼哧地掃地，灰塵都飛了起來。
鐘葉捂着鼻子，不得不遠離她。
符雙雙笑眯眯道 : “怕什麽，你說的那個人家，聽到這番話指不定有多開心呢。”
“嗯？什麽人家？”
教室後門，忽然響起了一道清潤如玉的聲音。
兩人回頭，就看到了眼裏含笑的阮明熙。
“明熙哥。”
鐘葉軟軟糯糯喊了一聲。
阮明熙走上前，眼神溫柔，正要像往常那樣揉揉她的頭，手腕卻被一道強勁的力道緊緊攥住。
他驚愕地擡眼。
“你幹什麽？”喬息冷冷地看着他。
阮明熙愣了一下，随即笑了，“你可能誤會了，我是她哥哥。”
喬息松開他的手，盯着他的眼睛。
“我當然知道。”
頓了頓，他又道 : “不是親的。”
鐘葉 : “……”
阮明熙 : “……”
符雙雙 : “……”
喬息是知道阮明熙的。
之前這人給了鐘葉一個藍色盒子，鐘葉又把盒子轉交給方凝，後來又從方凝口中多次聽到他的名字。
所以，對于他們的關系，他是知道的。
不過——
男女有別。
雖然他現在還不是鐘葉的男朋友，但遲早會是的。
阮明熙扶額，笑得有些無奈，只好問她 : “你值日弄好了嗎？安伯說，爸爸今晚回來了。”
所以，他們得盡早回去。
鐘葉想到了那個男人，抿了抿嘴，把手裏的拖把交給喬息 : “喬息，雙雙，我該回去了。”
“葉子，你家還有門禁嗎？”符雙雙有些驚訝。
鐘葉和阮明熙的神色都一頓，鐘葉捏了捏手心，笑了 : “沒有的，只是叔叔很少回家，所以……”
聽到“叔叔”這兩個字。
符雙雙什麽都懂了。
她神情尴尬地撓頭 : “抱歉啊葉子，我不知道。”
鐘葉拉了拉書包，真心地笑了 : “沒事，你又沒問我，不知道也很正常。”
喬息自始至終都沒說話。
鐘葉看了他一眼，他垂着頭，不知道在想什麽。
猶豫了下，她還是喊了聲 : “喬息，我走了。”
喬息擡眼，微笑着跟她揮手。
“明天見。”
“明天見。”
鐘葉緊了緊書包，轉身跟着哥哥離開。
下樓時，阮明熙揉了揉有些刺痛的手腕，想到了剛才那個男生，他偏頭問妹妹 : “小葉，剛才那個男生……”
鐘葉心虛地盯着腳下的樓梯，“我同學。”
阮明熙忍不住輕笑出聲，“小丫頭片子，連哥哥都不相信了嗎？”
鐘葉臉騰地紅了起來。
她小聲嘟囔 : “真是同學。”
阮明熙忍不住又想揉她的頭，在一厘米處忽然頓住，有無奈有好笑 : “你是大姑娘了，哥哥的确該注意點，要不然那男生看見了，非得把哥哥揍一頓。”
鐘葉輕哼了一聲 : “他敢！”
阮明熙笑了起來，眉眼彎彎，鐘葉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走到樓下，阮明熙腳步頓住。
他看到樓道拐彎處有一道身影，那身影對他來說再熟悉不過，僅管已經有兩周沒見，他還是一眼認了出來。
他心猛地一緊。
方凝擡頭，也看見了他。
鐘葉也看到了方凝，她下意識回頭看了眼哥哥，說了一句 : “明熙哥，我先去車裏等你。”
就跑開了。
阮明熙眼裏已看不到其他。
鐘葉走到校門口，忍不住回頭看了眼。
方凝今天下午沒來上課，這時候出現在學校，是來找哥哥的吧。
鐘葉腳步有些沉重。
她想起開學時，聽到的謠言。
有人說，方凝在其他學校打架鬥毆，是個不良少女，還堕過胎。
是真的嗎？
如果是，那——
跟哥哥有關嗎？
鐘葉甩了甩頭。
她的直覺告訴她，哥哥不是那樣的人。
而且，依她對方凝的了解，方凝不是那麽愚蠢的人。
方凝很聰明。
不是學霸腦袋靈活的那種聰明，她比大多數人更看得透，有些事的危險性，她比誰都敏銳，她不會那麽傻。
坐在車裏，鐘葉想起上次經過書房聽到的話。
[那個女孩是誰？]
[你跟她還有往來？]
當天，叔叔說了這兩句話。
這是不是說明，叔叔是知道方凝的存在的。
沒過一會兒，阮明熙就出了校門，他低着頭往車這邊走來。
鐘葉下意識望向他身後，卻沒看見方凝的身影。
“走吧。”
阮明熙拉開車門，把書包随意扔在一邊，閉着眼開始養神，至于是養神還是什麽，鐘葉不敢确定。
她看見，哥哥的睫毛顫抖了下。
司機看了眼後視鏡。
發動車子。
今天，阮世鴻回來得挺早。
鐘葉一進門就看見沙發底下有一個毛絨絨的圓球，還動來動去，她換好鞋走過去，看清那是一只小白兔。
鐘葉乖乖地坐在沙發上，那兔子蹿到她腳邊蹭來蹭去，她腳踝光裸着，被它的軟毛蹭得有點癢。
但她沒敢動。
阮明熙對一切都興致缺缺，進門沒說一句話，換好鞋，他把書包往肩膀上一甩，看也不看衆人，徑直上樓。
阮父偏頭淡淡看了他一眼，皺眉 : “學習很吃力？”
阮明熙頭也沒回，淡淡說了一句，“還行。”
阮父聲音陡然厲了起來，“這叫還行？你看看你現在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我早就跟你說過，讓你去國外……”
“爸！”
阮明熙倏地吼了出來！
他聲音裏隐藏着痛苦和壓抑。
像一只困獸。
阮父怔住，忘了說話。
鐘葉從來沒見過明熙哥這麽痛苦的模樣，他平日的溫柔消失不見，露出了千穿百孔的靈魂。
僅僅一個字，就叫她的眼眶泛紅了起來。
指甲陷進肉裏，卻仿佛感覺不到疼。
空氣沉寂了。
只剩下小白兔東竄西竄的響動。
鐘母彎腰抱起蹿到她腳邊的小白兔，重新坐回沙發，她看向對面的男人，聲音平緩溫和 : “鴻哥，明熙他有自己的想法和決定，你別把他逼得太緊。”
鐘葉偏頭看了她一眼。
她一直看不懂自己的母親，說她不愛她，可她的關心和愛護沒一樣落下，說她愛她，可她卻感受不到。
就像此時，鐘葉看不懂她。
她一直覺得母親像一個美麗精致的雕塑，很完美，很溫柔，是這世界上最賢惠最優雅最好的母親。
但——
沒有人能從她那兒感受到愛。
愛這個字，太玄妙了。
看不見，摸不着，但能感覺到。
“小葉，這是你叔叔特意送給你的。”鐘葉正在出神，手背上忽然觸及一片柔軟，鐘母把小白兔放進她懷裏。
“謝謝媽媽。”
鐘葉嗓子有些緊。
她把兔子放在大腿上，垂着眼睑，輕輕順着它的雪白皮毛。
氣氛又沉浸下去。
“爸，我不想出國。”
終于，阮明熙沙啞着嗓子開了口。
阮世鴻眼底毫無波瀾，他悠悠地捧着茶，輕泯了一口，吐出冰冷的幾個字。
“這由不得你。”
小白兔乖乖地讓小主人順着毛，它正眯着眼享受着這份舒服，忽然背上的毛毛被猛地一抓，它疼得吱叫了一聲！
鐘母往她懷裏看了一眼，低聲訓斥 : “小葉，輕一點。”
鐘葉猛地站起來！
無辜的小白兔“啪叽”一下砸在毛毯裏！
“媽媽，我回房間了。”她扯過書包，腳步倉促而淩亂，噔噔噔跑上了樓。
沒人注意她指尖顫抖得厲害。
鐘母望着她的背影，直到消失，她才收回目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