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撿來的
鐘葉回到房間後，腦子裏萦繞着哥哥講述的那些話，她盯着水缸裏漂亮的海星，怔怔出神。
僅僅是因為一個謠言。
就毀了兩個青澀懵懂的孩子。
時過境遷，卻沒人再記得他們受到的傷害。
桌上的手機震動了下。
她回過神，發現是喬息發來的消息。
【我畫得怎麽樣？[圖片]】
這次他畫的不是烏龜和青蛙，而是鐘葉偶爾瞟見的那些二次元少女少年，可愛調皮又青春唯美。
鐘葉愣了一下。
喬息在課堂上經常畫這些，他神色認真專注，以至于她從來沒打擾過他。
【很好看。】
她動了動手指頭，打了幾個字。
喬息那邊很快回了信息 : 【我想把這些漫畫拿去投稿，你覺得可行嗎？】
鐘葉盯着那行字，低着頭開始打字。
忽然，那行字瞬間被對方撤回，沉寂了片刻，那邊又迅速發了條信息 : 【哈哈，剛才手滑了，明天不見不散，晚安。】
鐘葉頓住，盯着他的頭像發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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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另一邊，喬息把手機一扔，把頭埋在枕頭裏，十分懊惱地拍了一下腦門，心情五味雜糧。
他扭過頭，看着這個破舊雜亂的小房間出神。
目光所及之處，是有裂痕的牆壁，一坐上就嘎吱嘎吱響的床板，破了窟窿的窗戶……
這所有的一切，都在告訴他。
他和她不是一路人。
“阿息！面條好了！”一個蒼老沙啞的聲音在門外喊了一聲。
喬息從床上坐起來，迅速收斂起剛才的情緒。
“來了奶奶！”
他出了卧室，去到客廳。
客廳的空間狹窄逼仄，米黃的沙發破了三四個洞，裏面的海綿少得可憐，都能看見彈簧了。
坐在上面，蛋都硌得疼。
矮桌上擺着兩碗冒着熱氣的雞蛋番茄面。
喬息走過去找了個軟墊子，墊在奶奶屁股底下，然後才走到對面盤腿坐下。
他拿了筷子，埋頭呼呼吃起來，“奶奶，以後這些活兒您都使喚我來做，您都六十歲了，別老這麽折騰。”
“奶奶身體好着呢，你甭擔心，只管在學校裏好好學習。你大伯家那事做的不地道，等過幾天，奶奶去給你讨公道！”喬老太太嗓門大，一坐下就閑不住話，一邊罵一邊嚷嚷，“老大那人木讷得很，定是被他那媳婦兒吹了枕頭風，居然連親娘都不要了！”
喬息筷子一頓，吸面的速度慢了下來。
吃完後，他抽出紙巾抹了抹嘴。
“奶奶，你別擔心我，我已經能照顧好自己了，大伯他也是為了你好，他讓你去跟他住，你就去住。”
“這說的是什麽話！”喬老太太虎着臉，把筷子啪地拍在桌上，“你是我孫子，親的！我能不管你？！”
喬息不說話了。
其實兩人彼此心裏都明白，喬息跟這個家沒有一絲血緣關系。
十幾年前的除夕，喬老太太的小兒子在城裏出了車禍，她抱着救命錢連夜趕到大醫院，到的時候，小兒子已經落氣了。她臉色灰青地走出醫院，腦子裏滿是兒子那被血污了滿臉的模樣，心裏悲痛不已。
她失魂落魄地走着，忽然聽見細細碎碎小貓兒似的哭聲，不由頓住腳步，目光停在不遠處的垃圾桶。
把那還沒有小貓大的嬰兒從垃圾桶裏扒拉出來，喬老太太本是挺可憐他的，再仔細一瞅。
喲，跟俺小兒子小時候一個模樣呢！
當下激動不已，把小孩抱回了家！
抱回去之後，她大兒子兒媳婦都說不像，她不管，覺得這是老天念她心善，把她小兒子送了回來，這是可憐她啊！
後來喬息長大了些，模樣也長開了，喬老太太也清醒了，只是嘆了口氣，說，這孩子是個有福氣的。
要不然，剛抱回來的時候，大家都覺得不像，為啥就她看着像呢，這說明老天爺都在幫這小孩呢！
這些都是喬息從他大伯母那兒聽到的，有時候奶奶不在，大伯母就一個人在那兒閑言碎語，指桑罵槐。
這間小破屋他住了十幾年，早住慣了。
但他奶奶總覺得讓他委屈了，就去跟大兒子鬧，讓他把孩子接過去住。大兒子本意是接她去享福，喬老太太不樂意。
不得已，大兒子只好接了喬息過去。
大伯家住的小區跟方凝是同一個小區，只是喬息搬去住了三個月，就被趕了出來，又回到了舊屋。
說起來，被趕出來這件事就在一個星期前。當時，喬息在他的新房間裏畫畫，大伯的女兒喬安寧直接推門進來，态度極其傲慢，帶着一股公主掃視平民的眼神環顧了他房間一圈，盡是嫌棄。
喬息正在畫畫，當她不存在，可人家小公主不樂意了，伸手一扯，就把喬息的畫扯到跟前！
“喲，畫得不錯嘛！”她陰陽怪氣地說。
喬息深吸了一口氣，才把怒氣憋回去，冷着臉不說話。
喬安寧推了他一把，揚起下巴 : “喂，借我點錢。”
喬息沒想到她這麽直接，猛地擡頭。
“你要借多少？”他冷冷地問。
“不多，兩萬塊。”
喬安寧沒看他，眼睛轉來轉去，一個勁兒在他房間亂瞟。
喬息聽她要那麽多，眉頭皺了起來，“你一個學生，要那麽多錢幹嘛？”
兩萬他還是有的。
不過，那些都是初中時候打工積攢下來的，為的是交學費，還有讓他和奶奶過上好日子。
“你管那麽多幹嘛？”喬安寧怒了，一腳把他房間裏支着的畫架踢倒，“你吃我家的，住我家的，問你要點錢怎麽了？又不是不還！”
喬息站了起來，冰冷地看着她 : “我沒錢，問你爸媽要去。”
喬安寧挑眉，“我爸媽要是給，我會來問你？！你可以去問我奶奶要啊，她不是最疼你麽？！”
喬息捏緊了拳頭，忍住了怒氣，“喬安寧，你別得寸進尺，奶奶她年紀大了，經不得你這麽刺激！”
“我怎麽她了？自己的親孫女不疼，疼一個撿來的野……總之，你就說給不給吧，不給立馬給我滾出去！”喬安寧在說到野種時，頓了一下，又轉了個彎。
喬息眼眸暗了些。
剛剛畫的畫都被喬安寧撕成了碎片，散落在地板上，他冷冷地盯着這混亂的一幕，沒吭聲。
如果不是為了奶奶，他一刻也不想跟喬安寧待在一個屋檐下！
兩天後，大伯家忽然丢了兩萬塊錢，這家裏就他一個外人，所有人自然都懷疑到他的身上！
大伯母一直看不慣他，畢竟好好的一個家裏忽然住個外人，平時吃飯擡頭不見低頭見，說個事都得回卧室去。
發生了這件事，大伯立馬把奶奶從棚戶區叫了過來，畢竟兩萬塊金額不小，于是一大家子人聚在一起開會。
喬息在得知這件事後，就知道錢是喬安寧拿的。天下哪兒有這麽湊巧的事，頭兩天你要借兩萬，這緊跟着就丢了兩萬，這不明擺着告訴別人是你拿的麽！
喬息知道，他的話在這裏沒有分量。而喬安寧也是料到了這一點，所以才一點都不避諱他。
家庭大會上，喬息只說了兩個字。
沒拿。
大伯和大伯母明面上沒說是他拿的，可那眼神明擺着不相信，喬老太太對自己養的孫子是相信的，畢竟是從小看到大的，她堅決擁護孫子。
發生了這樣的事，大家心裏都不痛快。
當天晚上，他奶奶就讓他搬回棚戶區。
還從廚房給他煮了兩個糖水雞蛋，滿臉的愧疚 : “哎，都是奶奶的錯，當初硬要你住過去，想着你會比在這裏過得好，誰知道還讓你受委屈了！”
就這樣，喬息又搬了回來。
雖然環境沒那麽好，卻比在那邊住得舒坦多了。
那幾天喬安寧并沒有在家，她偷了錢就跑了，過了一周才回來，聽說這事後，竟主動承認了。
“錢是我拿的。”
她媽愣了一下，随即把她罵了一頓，“你才多大，你就學會偷家裏的錢了？誰教你的，是不是你那群不三不四的姐妹？！”
“這跟她們有什麽關系？”喬安寧被她媽念得不耐煩。
“你把錢拿去幹啥了？”
“和幾個小姐妹買了飛機票，去了一個有名的劇院，還去聽了幾場大師的音樂會，在那邊順便玩了兩天。”她語氣漫不經心，似乎這不是多大的事。
“你，你，你混賬……”
她媽被她氣得差點住院。
喬安寧喜歡音樂，各種類型的都喜歡，搖滾的，舒緩的，抒情的，隔一段時間就換換口味。
之前她跟她媽說了音樂會這事，她媽沒答應，所以她才不得不先斬後奏，直接偷錢約上小姐妹出走。
她媽只有這麽一個女兒，罵罵也就得了，也舍不得打。
喬老太太知道了這事，直接飛奔過來，指着她媽的鼻子罵，說她孫女的公主病完全就是她給寵壞的！
看看，這都學會偷了！
喬安寧也跟她奶奶頂嘴，“這關你什麽事？喬息才是您親孫子，我是誰啊，一條狗尾巴草！”
喬老太太被她噎了一下。
喬安寧見她說不出話，很得意地笑了。
喬老太太沉默了半響，才沉聲開口 : “……你是我親孫女，你有爸爸媽媽，但是喬息只有我這個奶奶。”
喬安寧臉上的得意瞬間僵住。
